陈波联合着他的那群兄弟开始了无休止的针对。

在这段时间他除了没有直接去堵人，很多手段都用过。比如用胶水把韩毅的课本给粘在桌上，又或者从楚思雨那里把他的作业本偷走。都是些阴暗的恶作剧。

但无论他怎么折腾，韩毅本人都不在乎这些事情，每天依旧一脸阳光的跟林文来上学，晚上又一脸阳光的跟林文一起离开。

那笑容，让陈波看得扎眼。他觉得自己被韩毅给无视了，在这场争端中好像就只有他自己在认真，而韩毅彻彻底底地选择了无视他。

这让陈波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一个小丑在他面前上蹿下跳都博不到他的丝毫关注。这种被人无视的感觉让他恼怒，他不喜欢有人直视他是因为他喜欢那些人在他面前因为恐惧而垂着头，而不是像林文这样满眼都是不在意。

自己被小瞧了。

陈波在长久的坚持中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需要给韩毅下点猛药来唤起他的注意。那时候陈波甚至觉得自己热血沸腾，好像只要赢了韩毅自己就能变得多么的伟大。

陈波敲定好计划已经是很久之后了，高二上学期的课程都已经度过了一半多的时间，那时候已经步入了寒冬，气温寒冷到每个人都穿着羽绒服和厚裤子，唯一显得他们有青春活力的一点是大多数人都没有在家人的坚持下穿秋裤。有时候冷空气穿过窗户灌进教室，就算上半身被裹得无孔可入，也能从裤腿往里塞，让人觉得整个腿都冻僵了。

陈波拿韩毅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只能从韩毅的身边人下手。而韩毅的身边，就只有林文这一个朋友。

时隔几个月，林文这个人再次出现在了陈波的视野里。以前他欺负林文的时候完全是因为平时生活无聊了，想在他身上找乐子。后来他把注意力放在韩毅身上后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个人了。

陈波眯了眯眼，他的招式对付不了韩毅，但林文在他的记忆里一直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被他戏耍了那么久居然能做到一声不吭，绝对是一个好乐子。

陈波知道韩毅的为人，自己想要激怒他，就只需要对林文下手。那天之后，陈波他们对韩毅做的事就少了，转而把那些小手段都放在林文的身上。

虽然陈波觉得自己的方式选对了，但韩毅却没有如他所料的那样被轻易激怒。陈波也不知道为什么，韩毅居然看着他朋友被戏耍还忍得住，这让陈波觉得自己找回了一些面子。他也会在心里嘲笑，笑韩毅原来也是个胆小鬼，平时装得那么狠，其实是一个看着朋友被欺负都不敢出声的人，就像刘流一样。

陈波甚至觉得韩毅之前被他针对的时候并不是因为看不起他，而是单纯的跟林文一样害怕了。陈波越是这样想，就越不想放过韩毅，他要看看韩毅到底要怎么样才会被激怒，所以他对戏耍林文的方法也越来越厉害。

他成功的激怒韩毅，正是逐渐膨胀的他做出来的一个意外。

“……”林文看着陈波，在陈波讲这些故事的时候，已经把他点的东西都给吃完了。

“怎么样？”陈波把杯子里最后一口可乐喝掉，摇晃了一下杯子，里面还没有融化的冰块在他的晃荡下发出声响，“这些事情你没有听说过吧？”

林文没有着急着回答他，而是反问了他一个问题：“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信你？”

陈波说的话可信吗？林文自己不知道，他自己也不能确信陈波跟他说的这些内容里有多少真有多少假，但是他可以确定的是有关自己的部分都是真的。

林文看着陈波，脑海里的记忆疯狂被卷起复现，他对自己的高中经历有着很清晰的记忆，只需要稍微回忆一下他就能够判断真假。

陈波说的他针对韩毅的那段时间，林文是有记忆的。在韩毅跟陈波打了一架之后，也是他跟韩毅刚成为朋友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确实没怎么被欺负，就连每天早上的固定节目，课桌和黑板上被涂鸦的都没了。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因为有了朋友，所以对于自己被欺负那种事情感知不强了。

就算这段记忆是真实的，也不代表陈波跟他说的那些内容就是真的，毕竟在他的回忆中那段时间的韩毅每天都很开心的样子，完全没有被陈波欺负的样子。

不过，林文又想起了另外一些事情，那段时间韩毅经常上课蹭他的书看，说是自己懒得拿书，也不想做笔记，就看他的书就行了。这么看来，陈波说的话还是有一点可信度在里面。

“我只负责说，你信不信是你的事情。”陈波又摇了摇只剩下冰块的杯子，仿佛在暗示林文什么。

“就这些？”林文没意识到陈波的动作是什么意思，就陈波目前讲的故事来看，最多证明韩毅也曾被他霸凌过。这件事情虽然让他感到惊讶，但这绝对不是韩毅不得不帮他的原因。

“当然不止，高潮才刚开始。”陈波第三次晃动自己的杯子，“不过我还没吃饱，你考虑一下再给我买点吃的？”

“……”林文看着这个耍无赖的人，强忍着离开的冲动，给他又点了一份单人套餐。

陈波见他点单付款，把桌上的垃圾给收拾了一下：“这才对嘛。我成功惹怒韩毅的那次，其实你应该记得才对。”

陈波会说出这句话当然是因为那件事情跟林文息息相关。别说林文了，就连陈波都记得，那是在年底的一个雨天。

四川是个盆地，几乎不会下雪，但总有些天气格外的冷，哪怕只是下雨也让人有一种下雪的感觉，更别说是一个雨夹雪的天气，可以说是让所有人都冷到时不时就一个激灵。那种天气，他们教室的门窗都是紧紧的关着，生怕好不容易暖和一点的空间又凉回去，每个人说话的时候都会喷出白雾。

就是在那种天气下，陈波他们才抓住韩毅不在林文身边的机会。这种机会挺难找的，韩毅几乎每天随时都在林文的身边，两人关系好到形影不离，如果在韩毅在的时候去肯定会发生冲突，这是陈波不愿意看到的。

那天韩毅因为长期没交作业而在上午课间操的时间被老师叫去谈话，才没在林文身边。课间操三十分钟，够了。

陈波和他的那群兄弟抓着林文去了楼下，强迫他去操场跑圈，为了增加乐子，黄瑞和罗阳还把他的羽绒服给拽了下来，然后把他强行推到了楼外。

这种事情林文自然不可能乖乖就范，他那时候是拼命挣扎，但是无论怎么样，他都只有自己一个人，而陈波他们有五个人，没有花多大的力气就成功把他推了出去。

林文在本就负几度的天气淋了冷雨，冰凉的刺激让他不断试图冲破他们五个人的人墙，回到屋檐下。陈波他们几个互相指着他的惨状，一刻不停地大笑着，每次林文冲进来的时候都会被他们再一次推出去。就像那次的打架一样，区别是这次林文面对的是五个人，他也没能力越过自己的恐惧。

几人戏耍着林文，短短几分钟让他淋湿了全身，乌云密布的天空和不曾停歇的落雨就像是对林文的怜悯，而这怜悯一刻不停的打在他的身上。如果他抬头看的话，就能看到自己班级所在的位置阳台边趴着一群同学，正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或许他们也在笑，但林文听不到，他耳朵里只有雨声和笑声，还有一些嘈杂的噪音。

直到他耳朵里传进来一句话：“我操你妈！”

林文看见韩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楼梯口，目光冰凉的看着自己。林文摇了摇头，不对，应该不是在看他。

大约是见韩毅来了，陈波他们几人总算是放过了林文，在林文又一次冲过来的时候挪开了位置，让他穿了过去。林文站在楼梯口，身上都是雨水，这些雨水顺着他的身体向下流淌，在干燥的地面上留下一摊不小的水渍。

陈波如愿以偿，他看见了韩毅的愤怒，他看见了韩毅怒目圆睁的样子，看着有点可怕，但他不能丢了自己的威风，硬着脖子与韩毅对视。

只见韩毅一个动作，马上就要打过来。原本陈波也准备好了要应战，却怎么也没想到已经湿透的林文居然伸手抓住了他。

被林文抓住的韩毅霎时间停下了动作，回看他。

林文也看着韩毅，半响后对他摇了摇头：“别打架。我冷，我们回去吧。”

但韩毅没有要就这样算了的意思，两人僵持着，陈波觉得自己好像又一次成为了局外人，而他这个时候也总算是理解了，为什么之前自己那么戏耍林文都没让韩毅生气。原来是有林文这个怂包拉着他。

“操！”韩毅被陈波激得骂了一声，眼见就要冲上前来。

林文见自己马上就要拽不住韩毅，甚至把另一只手也用上了，死命拉着他，对他摇头。韩毅从没做过那么困难的选择，他现在真的很想要冲上去打爆陈波他们五个人的头，但林文那瘦小的身躯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量，硬生生将他拉在了原地。

林文一脸愤怒地看着陈波，眼睛将他从上到下都看了个遍，像是要用眼神将他杀死在原地，然后他松了手劲，不再坚持着要凑他们。他看见林文在发抖，那都是冷出来的，韩毅选择将自己的愤怒再藏一藏，再忍一忍，捡起林文那被丢在一旁地上的羽绒服，拉着林文回教室。

“怂蛋！哈哈哈！”见两人要走，陈波觉得自己赢了，大笑着，骂着两个怂货。

被骂的韩毅顿了顿脚步，握着林文冰凉湿润的手，没有回头。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瞒得过老师，班主任很快就来解决这个事情，他也是满脸愁容，班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是老师的失职，他的职称评级又要掉了。就在先前，他还被年级主任给警告了，说这件事情必须引起重视。

“陈波你可以啊！闹得整栋楼都知道了！”

班主任在讲台上发泄着怨气，林文在韩毅的建议下把湿漉漉的保暖衣给脱下来，然后把还算干燥的羽绒服穿上保暖，裤子没办法，必须回家去换掉。

班主任给林文签了假条，让他现在立刻回家去，收拾好了再来上学，班主任还劝他去诊所看看，以防生病。韩毅跟林文关系好，也被班主任批准一同离开，两个人也有个关照。

林文不知道后来班主任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在跟韩毅打着伞离开教室的时候班主任还在教室里骂陈波。就连陈波自己也不记得那天班主任都说了些什么，他记得的是胜利的喜悦。

韩毅原本是准备把林文带回他自己家的，但林文拒绝了，他妈妈这个时间正在外面赚钱，不在家，他也没有家里的钥匙。更何况，就算他妈妈在家，他暂时也不想让他妈妈担心，两人索性就一起去了韩毅家里。

韩毅家里没有人，一进屋，韩毅就把林文推进了浴室：“你快点洗个澡，我去找找我的衣服，给你换。”

林文看着他比自己还焦急的样子，愣了愣，笑着说了声好。林文觉得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冷，就算他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发抖，但心里还是暖呼呼的呢。

林文走进韩毅家的浴室，开始洗澡，韩毅钻进自己的房间给林文翻找着适合他的衣服。

韩毅这人自己在家的时候大大咧咧惯了，衣服都是堆在一起，现在找起来真的是很麻烦。他的体型比林文要高大一些，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的衣服林文穿不下，他更关心的是应该选什么衣服给林文穿。

韩毅把自己堆放在衣柜里的衣服全部抱到床上放着，其中适合冬天穿的衣服不多，一件件的选下来，很快韩毅就有了主意。他现在更关心的问题在旁边，韩毅看着旁边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