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者，皇后也。”白柒笑道。

宋知意狡黠地眨眨眼，站起身来走到白柒身边，看着那张大图，又道：“铁衣侯的人，也不能全杀，还要挑拣些有用的人来杀。”

她素来怕冷，今日裹了一圈狐狸毛领子，雪白的毛领托着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煞是可爱，惹得白柒没忍住，戳了戳她的粉腮。

“这才几个月，怎么把你养胖这么多？”

宋知意一听，立刻红了脸，瞪她好几眼，凶道：“我在和你说正经的呢！”

白柒好笑地摊摊手，顺着她说：“好吧好吧，那聪明的皇后觉得那些位置上的混球该杀？”

宋知意却是想不出了：“陛下杀了他们，还会有别人顶上去，如此多的岗位，陛下难道要一个个去运作，那也太麻烦了。”

白柒笑道：“无需一个个运作，这些人，一个一个杀，杀到春闱结束，朕就有人了。”

宋知意眼睛一亮：“陛下！”

白柒笑意更盛：“朕的第一支兵就要以这样的方式撬动敌军大营了。”

官场上多的是闻风而动的人，在陈德双和宋培缴纳了保全费之后，各方官员很快就摸清了门道，纷纷找门路求拿钱买命，只是命多值钱啊，买命的钱可比买地的钱要多多了，更有彭恪不做人，把保全费划分了好几个等级。

一等——保全自由身、官职、土地、家人。

二等——保全自由身、官职、家人。

三等——保全自由身、土地、家人。

四等——保全自由身、家人。

五等——保全自由身、土地。

六等——保全土地、家人。

八等——保全自由身。

不同等级价格不同，想要一级保全，基本就要倾家荡产，但是选择一级的人竟是占了一大半，这让彭恪一边收钱一边挥动大笔给白柒写折子抱怨。

这些人都不是傻子，只有保全官职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他们才会这样选，可见官场已经腐化成什么样子了。

眼下已是冬日，农耕本就停了，有没有地对百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白柒给了他们一个新的铁饭碗——国有企业职工。

那些重获自由身的百姓，如果想要土地，官府会按照标准给他们分一块土地，这年头人少地多，最不缺开荒的土地，缺的就是开荒的人。

不过白柒给了他们另一种选择，各州府需要对这部分百姓负责，挖掘自己辖区内有特色的产业，设为官办作坊，吸纳这群没有土地也没有工作的百姓，每月付与工钱，并且签订十年以上的劳动合同，无家可归者提供食宿，并且这十年里，不得随意开除他们，干满十五年，那么就可以从岗位上退下来了，他的位子则可以由子女顶上。

至于工钱，自然是各州府衙门出，无论开不开工，从腊月起，都要付与工资，这就逼着州府官员尽快建立作坊，不然就要赔本。

如此随是冬月，但各地作坊倒是开得如火如荼，好不热闹。

陈福海手下的人就混杂在这些人中，暗暗记载每个官员在这期间的表现，汇总成册交给白柒。

而由于大半朝堂都涉及圈地案，皇帝手里紧握名单——他们在缴纳保全费之时，可是把所有明细列得明明白白，帝王之心难以琢磨，万一哪天不认账，要按照名单办事，那可就完了，他们的靠山到时候就不一定靠得住了。

因此这些官员各个心虚胆战，白柒提出官办作坊一事，竟无人有异议，甚至两派都提出了一些有用的建议，让这个计划更得以完善，算是意外之喜了。

大梁看上去风平浪静，但一股强大的暗流正在蠢蠢欲动，只等无声浸润，在某天悄无声息，洗旧换新。

白柒这些天没少熬夜，无论是官办作坊还是圈地捞钱，或者是暗探管理等等，都让她分身乏术，几乎日日歇在御书房，无论是自己的羲和殿，还是皇后的凤仪宫，都很少去了，大宫女逐秋和西月寸步不离地照顾她，德仁也免了自己的休沐日，整日跟着白柒睡在御书房。

好在冬月初十，娴妃跑过来，送上一大银票，这让白柒沉闷烦躁的心瞬间愉悦了起来。

“这是这两个月的分红，陛下可别嫌少，第一个月臣妾光是接手皇窑就费了好大劲，真正赚钱的，也就这大半个月，按照咱们当时定的规矩，您八臣妾二，这里是八千两银子，您点点。”

大半个月能赚八千两，这已经让白柒喜出望外了，连忙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娴妃香帕掩唇，眼尾弯成了魅惑人心的钩子，笑嘻嘻道：“平日里也赚不了这么多，这不是快过年了嘛，臣妾让他们烧了过年的瓷器套盒，又打出了皇室用品的旗号，这才卖得好，不过也就能卖到正月了，等开了春，臣妾还要想新的法子。”

“厉害呀，冬日火窑不宜开工，你趁着还没有下大雪，赶紧让他们烧一套餐具，再来一套伴手礼，朕今年宫宴上要亲自推销，不怕他们不给面子，咱们就能再赚一大笔。”

娴妃眼睛一亮：“那太好了，只要陛下开口，他们就算为了圣心欢悦，也定是会下很多单子，只是……”

她打开白柒的钱盒，抽走了两张银票：“这属于计划外的工程，臣妾没有留出这部分的本钱，按照咱们的约定，陛下出八成，这两张，臣妾就拿走了哈。”

白柒：“……”

肉疼，是真的疼。

娴妃欢欢喜喜把银票塞进腰间，脸上笑意止不住，她拈起一粒去了核的枣子扔进嘴里，又喝了口花茶，而后方才悠悠开口：“陛下，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爱妃请讲。”

“陛下，”娴妃手指绞着帕子，突然有些难为情，“臣妾想在宫宴上献艺。”

“什么？那怎么行，堂堂皇妃，怎能为臣子演艺！”

“陛下，臣妾也知道有点不妥，可是臣妾心里一直有个过不去的坎，就是那年京城第一美人评比，宋家的女儿只露了一面就惊为天人，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可是陛下不知道，那年的宫宴，臣妾也去了，臣妾家风有多朴素，陛下是知道的，那日的臣妾未施粉黛，布衣素裙，头上只一支素簪，如何能与宋家姑娘争锋，可臣妾端详过宋家姑娘的脸，其实并没有多么精致，就是妆扮考究，衣衫华贵，头饰缤纷，所以出众，臣妾心有不甘，想在今年的宫宴上，再争一争这名声！”

白柒哭笑不得：“竟是为了这样的事，你便那般在意一个名号？”

“陛下，臣妾就喜欢这个名号，臣妾就喜欢别人夸臣妾美，就喜欢珠光宝气，陛下答应臣妾好不好？”

她撒起娇来真的是媚态横生，让人心化成水，任凭多么铁石心肠的人，也要为她软上三分，白柒是女人，又不是石头人，怎么会不心软呢。

“既然如此，便给你出头的机会，只是演艺就不必了，朕的妃子，不需要以色博美名。”

“啊！”娴妃欢欢喜喜，激动道，“那臣妾就多谢陛下了，陛下，臣妾……臣妾这些日子都在忙碌，今日结算得了空，在玉华宫做了些小点心，想请陛下前往品尝，不知陛下可赏脸？”

白柒心里警铃大作，正想着要如何婉拒 ，突然瞥见娴妃腰间，顿时来了主意。

她微微一笑，伸手探向娴妃腰间，扯出那两张银票来。

娴妃惊讶道：“陛下这是做什么？”

白柒扬了扬银票，狡黠一笑：“宫宴出场费，朕这已经是打折了。”

霎时间，娴妃的脸色变得五彩缤纷起来。

她气急，起身跺脚，道：“臣妾的小点心做得不好，就不请陛下见笑了！”

随机委委屈屈地拖着镶满珠翠的长裙跑了。

白柒大笑不已，只是刚笑几声，突然感觉不妙，笑容凝在脸上，大喊：“逐秋，西月！”

两个大宫女连忙进殿：“陛下。”

白柒挥手把德仁赶了出去，干巴巴望着两个姑娘，道：“朕好像来月事了。”

“……”

“……”

白柒打小吃药坏了身子，大姨妈来得不准时，有时候三个月一次，有时候半年都不来，但是只要一来就浑身难受，肚子疼得满地打滚。

半个时辰后，宋知意黑着脸关上寝殿门，千万年难遇的事件在她身边发生了，她一时难以消化。

皇帝痛经赖在她床上了，说出去鬼都不信。

白柒失去战斗力，在床上躺了两天才好，对外称是偶感风寒，太医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死忠，自然配合她做了病案，有朝臣前来问安，白柒收了礼，但不肯见人。

直到杜惜时拎着一袋子柿子前来。

白柒屁颠颠把人拉进御书房，欢喜道：“你可算是回来了，我算着你也该来了。”

杜惜时笑道：“我初六晚上到家，初七祭祖，本想着初八进宫，有朋友说家里的柿子熟得刚好，便去采了些，当晚在朋友家喝多了酒，睡了一夜，初十想来，却听说陛下病了，于是又拖了两天，怎么样，陛下今天好些了吗？”

白柒咂舌：“也就是你了，别人敢这般敷衍朕，回来好几日不来看朕，来了也就拎着袋柿子，朕非要呵斥他不可。”

杜惜时不以为意，伸手剥了个柿子递过去：“尝尝，冰冰凉凉，甘甜可口。”

白柒捂着肚子一脸菜色，苦着脸说：“朕前些日子吃坏了肚子，太医不许朕吃凉的。”

“奥，那可真是遗憾。”杜惜时便把柿子塞进了自己嘴里，“真是甜，那天吃了三个，还是意犹未尽，这又放了两日，更甜了。”

白柒：“……”

“杜惜时，朕要治你大不敬！”

“我这是为你好，要真劝你吃了，就是谋害圣上的大罪了。”

他笑着在茶碗里倒上温热的水，挑了个大个的柿子放进去温着，对西月吩咐道：“一刻钟后换换水，换这么四五次，就可以给陛下吃了。”

西月领命，端着碗出去了，把门还给他们关上，十分贴心。

杜惜时赞道：“宫里的大宫女就是不一样。”

白柒笑他：“你可别想，别人还成，逐秋和西月不可能给你。”

杜惜时吃完了柿子，擦擦手擦擦嘴，漫不经心道：“我要你的宫女做什么，钱花光了，我是来要钱的。”

白柒看着他伸到眼前的巴掌，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那，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