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什么?”
陈德双这下是真的吃惊了,一旁的陈书玉也忍不住惊呼。
白柒笑眯眯道:“你们也别多想,朕宫里四个女人都深得朕心,皇后且不必说,朕给了淑妃一间铺子,给了惠妃半个皇宫跑马,只有书玉,朕什么都没给她,如今正好借花献佛,送她一间院子,正好三天后是书玉的生辰,就当是朕给她的生辰礼物了。”
陈书玉以帕掩口,双眼潮红潮红的,声音里带上哽咽,柔柔唤了声陛下。
陈德双也一时不知所措,只说:“书玉这丫头,如何担得起陛下厚爱。”
“担得起,担得起,你们呀,都是朕的家人,朕自然是向着你们的,只是国舅你也知道,朕现在力量太弱,丞相和宁德侯几乎把控整个朝堂,朕心惶恐,最最重要的东西,朕还是想把握在自己人手里。”
陈德双身躯微颤,猛然抬头,目中精光毕露,虽然只有一瞬,但白柒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于是她打了个哈欠,道:“昨晚就没睡好,这会儿竟然有些乏了。”
陈德双立刻识趣告退。
走过长长的宫墙,一直到了家中,陈德双的心绪都没有安静下来,他的长子陈书辚送过来一套新的墨宝,见着父亲心神不宁,便问起了缘由。
陈德双叹了一口气,问自己最重视的这个孩子:“辚儿,为父今日见到了陛下,陛下说咱们家都是他的亲人,最最重要的东西,还是要把在为父的手里,你说,最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陈书辚倒吸一口冷气,几乎没有犹豫道:“户部,朝廷的钱袋子,吏部,朝廷的入门关。”
“是啊”,陈德双缓缓闭上一双老奸巨猾的眼睛,“陛下想让为父接管户部或者吏部,你说,这是要拉拢为父呢,还是要孤立咱们陈家,把为父推到文武两派交锋的刀尖上去?”
陈书辚仔仔细细思考了一番,说:“父亲,陛下眼下正需要我们,丞相和铁衣侯势大,仗着新皇年幼,没少糊弄,陛下想要压制他们,重掌朝堂,只能靠着咱们陈家,陛下给小妹送了园子,又明明白白地表达要在圈地一事上对咱们家轻拿轻放,便是在示好了。”
陈德双点点头:“不管未来如何,至少眼前,陛下还是必须要倚重我们的,辚儿,咱们陈家也终于要出人头地了。”
陈书辚面色激动,道:“父亲,儿子在兵马司负责京城巡防,散播消息再适合不过了。”
陈德双轻笑一声,补充道:“铁衣侯那个傻侄子廖承武不是最爱跟在你身后吹牛皮吗,你可得物尽其用啊!”
陈书辚笑道:“父亲放心吧。”
这边父子切切谋划,那边白柒在陈书玉的小榻上躺平。
陈书玉坐在她的身边,轻柔地为她捏着肩膀。
白柒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心说这按摩是不是每个宫里的女人必修课,怎么一个两个都按的那么舒服。
她一边享受,一边幽幽开口:“书玉,你说说,朕给你那个院子是什么意思?”
陈书玉微微侧头,轻声道:“臣妾不知道,臣妾是宫里的女人,在外面有个园子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白柒轻笑出声:“怎么会做不了什么呢,你不是种出了十二列的玉米吗,说不定哪天就能种出碗大的桃子,甘甜的李子,或者是丰产的小麦水稻,朕给你的地,可不是白给的。”
陈书玉惊讶不已,道:“陛下让臣妾去种地?”
“倒也不必你亲自动手,不是给了你许多农人吗,他们若是想留下,你就安排他们去做,若是想走,你也别拦着,让他们去户部领一笔抚恤金,户部也会给他们再安排地。”
“陛下,臣妾惶恐。”
“惶恐什么,地是朕给你的,也不用交租,你平日里看那么多农桑之书,难道要让它们烂在你的脑子里?”白柒翻了个身,睁开眼睛,认真地看着陈书玉道,“书玉,你看的那些书可是集结了千百年人类的智慧,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可看不到这样的书,学不到那么多的知识,他们凭借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技术劳作,收获并不丰厚,如果你能将这些知识整合,传授给他们,那将是功德无量的伟业。”
“陛下……”陈书玉眼中露出对未来的仓皇,但是仓皇中却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期待。
“去吧,去做吧,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等你发现,嫁接,杂交,扦插,都会给你带来不同的惊喜,朕不想吃干瘪的玉米粒,也不想再吃半截子都是白色的西瓜,冬天只能吃白菜萝卜,真是受够了,朕的味蕾和肚皮可都交给你了。”
陈书玉停下手里的动作,沉默了许久,才微微躬身,认真而坚定地回答道:“是,臣妾领命。”
“好,回头去皇后那里领出宫的牌子,以后可以随意出宫,只是要注意安全。”
“谢陛下隆恩。”
她得意洋洋,感觉自己又解放了一位女性,不知不觉竟是有些迷糊了,站在一旁的德仁一个激灵,这这这,可不敢让陛下在皇后之外的女人宫里睡着!
他连忙上前,轻声唤道:“陛下,义父这会儿应该到了。”
白柒迷瞪一秒,随即睁大眼睛,一骨碌从小榻上爬起来,额头惊起一层冷汗,她怎能如此大意,竟然毫无戒备地躺在了陈书玉的宫中,万一被发现了真身,可就惹上大麻烦了。
呼出一口冷气,她尴尬笑笑:“瞧朕,差点忘了正事,淑妃你就先……呃……自己玩去吧,朕还有事,先走了。”
陈书玉疑惑不已,却也不敢问出口,只恭敬跪送白柒出宫。
白柒仓皇逃出,拍着自己胸口,对着德仁比了一个大拇指,德仁抿嘴偷笑。
这会儿日头升到正空,秋日的阳光不骄不躁,温和清润,像极了她的一位老友。
“十一月初七,是杜家每年祭祖的日子,惜时也该回来了。”白柒喃喃道。
“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在路上了。”
咦?
好熟悉的声音,白柒回身,笑意盈盈:“陈福海,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福海苍老的唇角微微翘起,皇帝的亲切让他十分受用,他恭敬道:“在这门口等了有一会儿了。”
白柒拉起他的袖子边走边说:“我还以为德仁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怎么样,看你容光焕发,好似精神了许多。”
陈福海道:“整日里和些小孩子在一起,老奴也跟着精神起来了,主人交代的事情,老奴自然尽心竭力,今日是想来向主人请个旨,望心局里有不少六七岁的孩子,老奴去看过,有些好苗子,因此想来请问主子,那里的孩子能不能用?”
望心局是大梁贵族赎罪的地方,犯了罪的官员被流放杀头,他们的后代有些十分幼小,为彰显天子仁心,便把这些孩子都留在了望心局里养着,做些苦工累活,也算是给流放之人一个念想,好好改造,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能再见子孙。
“怎么要这么小的孩子?”
“小的,才好培养,一点点养大的,才是主人最忠心的鹰犬。”
“你自己去挑便是,要些干净清白的”,白柒从来不太过问陈福海的事情,只随口就应下了,“对了,你有没有陈德双的信息?”
“陈德双?”陈福海顿了顿,“主人是想问他圈地的事情吗?”
“没错,那老东西今天告诉朕他圈了八百亩地,朕觉得远远不止,陈德双这个人,贪得无厌,胆子还大,朕不相信他只圈了八百亩地。”
陈福海冷冷笑道:“主人,陈德双确实只圈了八百亩地,在京城的一百来亩是农田,但是在他老家圈的,可是商铺。”
白柒错愕,随即而来的是咬牙切齿:“朕就知道那个老东西没那么简单,果然是个不要脸的,不过朕已经让他把人放了,地不地的,暂时先算了,朕留他还有用,只是五年之后,朕要他死。”
陈福海叹道:“主人手中无人,实在举步维艰。”
白柒心中也窝火,要不是手里能用的人实在太少,她又何必强忍着恶心重用陈德双这样的人。
“暂且忍忍,陈福海,明年春闱一定不能出错,朕收的第一批人,必须是真正的能人骨干。”
“也要是赤胆忠臣。”
“对。”
这也是陈福海接到的第一个大任务,在半年的时间里调查即将参加春闱的举子们,每个人的所有资料都将被他收集起来,细细整理,逐个试探,最终选出一批只忠于皇帝的新人,作为白柒杀入朝堂的第一支兵。
说着话已经到了凤仪宫,陈福海没有别的事情要说,便自己忙去了,德仁在门前喊了一嗓子,皇后就从宫里迎出来了,一见着白柒,她就捂起了鼻子,抱怨道:“陛下怎么才来,让臣妾一个人面对那东西那么久。”
白柒吃吃笑:“因为朕也不想面对他,所以……哎呦你!”
胳膊被无情地拧了一下,不是很疼,主打一个出其不意,吓了一跳。
见宋知意翻了个白眼,白柒只好笑嘻嘻哄道:“知道你烦他,朕答应你,尽早给他除了去,来说说,你那假爹交了多少银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