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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冥濛惘辨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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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剑岛是个特殊的存在。

岛上的弟子天赋出众,却从不与其他门派有过多的交涉,恪守不过问仙盟之事的原则,出山的弟子所行多是义薄云天,安民平事。他们与祈云山无冤无仇,也不曾招惹过三兄弟,与凤北卿约在此地见面,既顺路又不会膈应哥俩。

但地动却是意料之外的天灾。

出事的林子离着浣剑岛的山峰是个不近的距离,算得上十分偏僻。

按说往日里并不会有人去,但好巧不巧。

这几日多雨,附近本靠着种植香料为生的百姓一时失去赖以生存之计,只能冒险进林子里寻些稀罕物件换点银钱勉力支撑一阵,没想到才深入腹地没多久,就遭遇了史无前例的强烈地动。

浣剑岛不与其他修仙门派来往,却不会不管周遭的祸事。他们派出修为较高的弟子前去救援失踪的村民,其他小弟子们在营地里负责后勤与看护,而聂戎作为岛主,则是作为后方策应。

虽然事发突然,但营地中倒也井井有条。

“我去周围看看,”凰愿落了地就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忽然似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朝着夙情道,“你先进帐子里去,我一会儿就来。”

“凰愿。”夙情不放心,“我先陪你。”

“没事,你快进去,我马上就回来。”凰愿说着也不解释,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小心安全,别太久。”夙情在背后叮嘱。

他一点也不想将师尊放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但凰愿毕竟长大了,总不该过分拘着她。年纪不算轻的小金龙似是操不完心的老父亲,一面纠结担忧,一面又只好答应,在门口站了大半天,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才转身虚虚地撩起门帘走进去。

任凭内心纠结,见了旁人,就又是那个端肃凛然的神君。

“聂岛主,连日来多有辛苦。”他颔首示意。

早就有小弟子来通传过,帐子里的人见到夙情也不惊奇。他起身迎上来,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不卑不亢道:“序珖神君,在下职责所在,不敢说辛苦。”

正是浣剑岛本代的岛主、聂辞的父亲聂戎。

此人一身窄袖翻领袍只是寻常布料,不见华贵配饰。他虽然百余岁了,外表却仍是中年人的样子,虬髯结扎,壮硕魁梧,但细细看去,须发已生出了几缕白色,眼中亦有强压的沉痛悲哀。

“神君来此地……”聂戎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找到了……”有小弟子踉踉跄跄地跑进来,几乎扑倒在聂戎的面前,哽咽哀嚎,“掌门……父亲,找到了……大哥……真的没了。”

话语直白冲撞,句子颠倒重复,不成逻辑,不合规矩。

“阿辛,”聂戎厉呵,“注意体统!”他转头冲着夙情道歉,“犬子无状,还望神君海涵。”

挨了骂的聂辛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低头恍恍惚惚地施礼:“序珖神君。”

手中之物被他握在掌间用力得指节发白还没递出去,也不敢抬头去看他父亲的表情。

“我……我知道了……”聂戎摊开了手示意。

聂辛依依不舍地将残玉放在他的手上,流连着不肯离去。

聂戎没有再抬头,挥挥手道:“先出去吧。”

“是,父亲。”聂辛碍于掌门命令,不敢多留,一步一顿地往外撤。他眼眶通红,让人不忍苛责。

“等下……”但聂戎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沉默下去,被叫住的聂辛停下脚步,垂头等待父亲的吩咐。

许久,聂戎才仿佛捡回心神似的开口:“先不要告诉你母亲,且去忙吧。”

“是……”聂辛依依不舍地离开帐篷又去打理后事。

一时之间,只剩下无言的两人,气氛静如死寂。

聂戎转过身去,低头看着手里的玉佩,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似乎忘了帐子中还有别人的存在。

双环玉佩上,原是竹篁色的穗子沾满已经变黑的血迹,环形的青玉亦是残缺不全,锋利坚硬的边缘抵在聂戎的指腹上,带来阵阵刺痛。

夙情心下了然。

浣剑岛放出的不出所料是假消息,只是聂辞的伤是好了,没想到竟折在了天灾里。

真是世事无常。

片刻后,聂戎低缓的声音响起:“其实……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此地多山,地动最怕落石。那里才被震过一次,山石堆积出一个缝隙,里面有四五个村民被困着。发现的时候,石碓还算稳定,我原是想抢在下一次地动前,亲自将人救出来,却被他拦了下来。他说,为将者当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呵,破孩子事没经过几遭,教育人倒是有一套。但谁曾想……偏偏,偏偏……”

偏偏再次天崩地塌,摧枯拉朽的动静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聂戎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我只觉得他修为够强,必定是能逃出生天,谁劝我也不信。一点滑石而已啊,怎么能奈何得了他,阿辞是这一代的翘楚,天纵奇才,过不了几年,修为就可以赶超我了,但没想到……”他的语气很沉,沉得仿佛是压住聂辞的千钧落石都坠在他的话上,喘不出气。

他不需要夙情的回应。

陷入回忆的聂戎自顾自地继续道:“去救人之前,这小子还和我吵了一架。他拦着我去,也是负气想证明自己。阿辞志在游历四方,并不想继承宗门。这次回家,只是因为御灵比试之伤,不得不暂做修整,本来是定在后日就要离开的,日前忽然地动,山下的民众损失惨重,他不忍其苦,留着救人,就这么被这耽搁了。”

聂辞是聂戎的儿子,因为天赋卓群被岛上的执剑长老收为关门弟子。

执剑长老历经数代岛主,修为深厚,地位比之一派之掌还要高出许多。虽然拜入门下最晚,但聂辞却是执剑长老最得意的弟子。浣剑岛与世无争,但与远离凡尘的众人不同,聂辞喜欢四处游历,惩奸除恶,出世却不沾红尘片叶,半百不到,已是天下闻名的侠士,修为在同龄人中无人能出其右,坊间亦有诸多他的传说与话本……

零星的描述在逐字逐句地铺陈一个人的一世,不长,很短。

“没想到这一去,竟是天人永别。若是……若是……”说到此处,原本还算平静的聂戎终是语带哽咽,连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口了。

仿佛是有泪水顺着被捂住的眼睛留下来,悄然没入衣襟。

许是境遇相似,夙情难得地生出了一丝同情来。他站在聂戎背后,任由聂戎字字句句地倒出来,默然不语,也没有打断。

天人永隔的滋味他不是没尝过——

和挚爱的人以这个方式告别、甚至连遗骨都无法再见一眼。

往后无尽生命,空余等待与思念。

帐子里的那一豆灯光飘忽不定,将聂戎投在帷帐上的壮硕身影映照得伶仃孤单,摇摇晃晃,欲坠欲倒。

许久之后,烛火噼啵轻响,聂戎像是徒然被惊醒,深吸了口气,说了句毫不相关的话:“神君是第一个没有问我值不值的人。”

陆陆续续有来帮忙的同僚掌门与优秀后生得知这个消息时劝慰过他,节哀惋惜的声音溢满耳朵,聂戎却反而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他自是应该深明大义,但又如何能不痛彻心扉?

“你我皆知,这并非是值与不值。” 夙情少见地开了口。

救济百姓、帮扶国祚。无论是斩妖赈灾,亦或是安民平天下,皆是义务与责任,所维护的是仙门立派后的公信和威慑,这之中,从来没有值得与不值得的问题。

“是啊,仙门中人受国与民的供奉。凡人寻求庇护,修士提供保障。无有值不值,只有所做与所受。”聂戎冷静地诉说着一贯奉行的真理,像是要从道义中,寻找一丝真切的安慰,让他相信所作所为都是对的,“可是如何是值,如何是不值……我不知道。”

亦无人知晓。

“阿辞算是……不负使命,”他握紧了掌间的玉佩,用力到胳膊都在微微颤抖,但整个人却渐渐平静下来,“也对得起他想做的事情。”

“此玉,”夙情指了指残玉道,“可否借我一用。”

玉佩被亲人攥在手里良久,沾染了相熟的气息,是个招魂安魂的好物。他接过玉佩置于掌间,阖上双眸,嘴唇微动。作为媒介的玉佩随着灵力的加持漂浮起来,悬在半空中散发出莹润的光芒。

是往生安魂咒。

这一刻,聂辞的气息分明近在咫尺,宛如迷路的魂魄循着山路归家时,最后来看一眼亲人。

聂戎不禁眼眶发热,感激地望着序珖。

转生宛如历劫,而龙族是灵物,天生就对自然灵源有很强的感应,有了序珖神君的加护,天地间的一切生灵都会对聂戎的神魂另眼相待,护他一二。

不一会儿,夙情睁开眼睛,将玉还给了聂戎:“令公子福泽深厚,你们缘分未尽,掌门不必忧思过度。”

无论缘分是真是假,得神君一念悲怜,也算是阿辞的造化了。

“是是,多谢神君。” 聂戎忙不迭躬身感谢。了却一桩心事,从悲痛中稍稍抽离,平复了情绪道,“神君来此地的原因,在下略知一二。”

“嗯?”夙情倒是意外了,原以为秘密会随着聂辞一起埋在山石底下,没想到竟是有峰回路转。

聂戎小心地将玉揣在怀中,抬首道:“想必神君已经知道了,犬子是因地动救人而亡,非是病榻之上”

“愿闻其详。”夙情颔首。

“他回来时,并不是全无交代,假死之事也是他提议的。”聂戎对于内情知之甚少,只从只言片语中有一些猜测,“阿辞说……”

“嘘。”夙情拦住他,然后自然地垂下了手。

几乎看不见的暗芒一闪而逝,似有什么东西贴着地皮飞速蔓延出去,静悄悄地,没有惊动一人,连站在近旁的聂戎都没反应过来,帷帐已是无风微动。

“无碍,说吧。” 夙情再度开口道。

“他留了几个字。”聂戎倒吸一口气,没再动嘴,而是提笔蘸墨,在一旁的丝绢上写了几个字——

重濛深,羌瑰然。

“唔……”是摸不着头脑的话。

聂戎也是满脸疑惑,不解道:“暴雨壮丽之处,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无论我再怎么问,阿辞都不肯说更多,只让我记牢这几个字,也不要告诉旁人。”

看来聂辞知道简简单单六个字,却是轻易提不得,除了是与黑袍有联系不做他想,只是……

重濛深,羌瑰然。

夙情又暗自念了一遍,仍旧毫无头绪。

也是,黑袍的眼皮底下,黎陌琨就算是手眼通天,也难以获得更加详细而明确的消息,能有个只言片语流传到自己手上,已是这个年轻人胆识过人,心细如发了。

金色的火焰骤然在他的掌中窜起,瞬间吞噬了素娟。

“可有更多人知道?”夙情问。

“应是不曾。”聂戎摇头,“犬子受的伤不轻是真,一路上都没有醒。回来后的几天,一直是我在照顾,他半梦半醒时看见我,除去唤了我一声,第一句话就是说了这几个字。但等到他清醒时我再询问,又是半点也不肯提。直到前几个月,他就让我公布出他的死讯,理由却是横竖不说。”

想来是聂辞神志模糊时下意识依赖父亲,忍不住口吐令他倍感负担的秘密,但是醒来后理智又扼令他不要连累家人。

“此事不宜再提,切记。”为了以防万一,夙情在声音中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言灵,聂戎会下意识遵从命令,主动被动都不会再同他人提起。

“犬子伤后就被长老带了回来,御灵比试之灾,在下都知道了,故而猜测神君是为此而来,可惜那些才俊与梅长老惨遭毒手。”聂戎浑然不知约束已成,但夙情严肃的表情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往后我只当自己不知,绝不会同任何人说。”

若非夙情真心送聂辞往生,也许他会将这秘密带进坟墓也不吐露半句。

“也罢。”夙情将几个字颠来倒去回味了几遍还是毫无所获,便不再纠结,凰愿许是能知道个中奥妙。他看了一眼聂戎,忽然道,“需要将这段记忆剔了吗?”

消除识海中残留的印象是对聂戎与浣剑岛的保护,他日黑袍若是循着蛛丝马迹找来,全然不知才是最安全的。

聂戎知其好意,张嘴想说什么,但是顿了半晌,最终摇了摇头:“多谢神君好意。”

夙情不意外他的选择:“既如此,那叨扰了。”

“多谢神君体谅。”聂戎松了口气,不由对夙情越发感激,“怠慢了。”

夙情不再多言,径自走出帐篷。

凰愿出去这许多时间,该去找她了。

但下一刻,他脸色骤然煞白,金光一闪,伴随着愤怒的龙吟响彻天空,他的身影已然原地消失。

“凰愿,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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