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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冥濛惘辨色(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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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澹淡。

漠北的傍晚,日头褪去了白天的毒辣,只像是泣血的残赋。

凰愿收拾了寄生在封印上蚕食其力量的古淩大阵,龙息也焚毁了从紫藤下找到的叶则渊的肉身。百年的桎梏一朝烟消云散,这个传奇的合体修士连同他的城邦一起,成为沧海中不留痕迹的粟粒。

临行前,叶则渊笑得绰然。

心不负人,面无惭色。

华丽的宫殿化为一缕缕沙尘随风飘散,像是只剩下骨架的落鲸。巨大石柱的阴影里,是凤北卿与银珎还在说着话。凰愿与夙情坐在瓦片稀落的宫殿顶上,眺望远方,把空间留给了重逢不久的两人。

距离有些远了,几乎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偶尔有只言片语顺着风沙被捎过来。

没有‘我找你找的好苦’,也没有‘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得吗’,只有最淡最淡的一句——

凤北卿虚虚地揽着怀中无法触摸的人,叹息道:“小珎,我有些想你。”

一句念想,诉完百年的沉廖。

银珎伏趴在凤北卿的胸口,闻言眼泪忍不住簌簌而下,是从未有过的脆弱与伤心。

目睹灭族而无能为力时、神魂被压制且肉身被夺时、忍受孤寂无边的静默时,她都不曾哭泣,也不曾绝望,但如今被心爱的人抱在怀中,她却发现触摸不到他,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切坚强与内敛蓦然都土崩瓦解。

但是灵体如何能流泪,她流出的是一丝又一丝的魂魄,顺着颊边掉落,在空气中散逸。

思念至深处,魂飞魄散都不够。

“别哭,别哭。”凤北卿不免心疼,手忙脚乱地替银珎擦眼泪,“你一哭我可真是没办法了。”

他本能地散出灵力想要护着怀里的人,奈何凤凰灵力生气太盛,无法帮助银珎,反而让她的灵体更淡,还好凰愿给他留了灵气珠,捏碎可以救一时急。

“好。”银珎似乎是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泪水蓄在眼眶中,不再往下流,“我不哭了,凤凰哥哥。”

“小珎。”凤北卿轻轻唤了一声。

两人沉默相拥,都没有再说话。

大漠深处不见草木与动物,风与尘刮过,一片安静。但不同于地宫中的死寂消磨人的意志,此时他们只觉得安心,宛如在苍茫的时间中偷取到不敢想象的快乐。

“怎么了?”片刻后,银珎打破了沉默。

凤北卿反复深吸了好几口气:“你,你可愿意嫁给我?”

他看起来镇定极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唯有胸口的心跳,一下一下锤在银珎的耳边,昭示主人的惊慌与忐忑。她震惊地看着他:“凤凰哥哥,你知道的……”

没有说出口的话,凤北卿心领神会——

百年消逝,银珎被困在地底,早已算不上此间的人,只不过是碍于阵法而无法转世的孤魂,若是强留,也不得长久。

凤北卿却是毫不在意,笑着又重复了一遍,郑重而亲昵:“你可愿意?嫁给我,小珎。”

他说话的时候,认真地凝视着银珎的眼睛,像是一个诚恳的请求,又像是努力想将她的模样装进心里。

银珎不作声。

溟彧早在银氏灭族的多年前就侵占了她的躯体,最后几年,她更是疯疯癫癫地,很少醒来,发作的时候不认识爹爹,也不认识北卿。

后来,溟彧借刀杀人,屠银氏全族,她一直想要替族人报仇,却用尽办法也束手无策……对族人的愧疚、对父亲的感激、对凤北卿的思念,过往种种如丝丝云烟。

如今故人相见,恍如隔世。

银珎颤抖起来,有太多的情绪说不出口,热切而激烈地在心中交混着,搅得神魂深处泛出细密的疼痛,似要把她拽入深渊。

“没事,没事,”凤北卿见她反应激烈,反而手足无措起来,“是我唐突了,你别害怕,别害怕。”

“不是的。”银珎伸手抹去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漾出一个明媚的笑意,眼角弯弯,与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银三小姐别无二致。

恍然间,看呆了凤北卿。

“好。”她薄唇轻启,缓慢地吐出了一个字。

“好,我答应。”她又重复一边。

下一刻,凤北卿的身体没有任何征兆地软倒在地上。

“北卿!”银珎一声惊呼,想要去摸摸凤北卿。

赤色的灵力散开又凝聚在一起,缓缓勾勒出一个高大莹白的身体。红男绿女的正装礼服被披在两人身上——

点翠凤冠口衔珠玉,似锦罗裙银丝缀金;素纱中单细针密缕,玄衣纁裳含章天挺。灵力所化的合婚礼服,一厘一毫皆栩栩如生。

凤凰遗族的幻术,无人能出其右。

脱出□□的凤北卿只剩下神魂,这一次,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触碰他心爱的人了。他小心翼翼地牵着银珎的手,温柔地说:“师尊就在那个方向,你可愿随我一拜?”

神魂离体本是极其危险的举动,但凤北卿却看起来像没事人似的。

“北卿。”银珎眼眶又红了,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她的魂魄之力全靠凰愿的无色灵力回护,再经不起消耗了。

“嘘。”凤北卿握紧了掌中素手,悄声说,“无妨的,就一会儿,来。”

两人对着残阳一拜、对着凰愿一拜、最后互相对拜,天地为鉴,互相暗自许下万世不变的诺言。

“小珎。”

“北卿。”

螓首美目就在眼前,他终于能够真切地拥抱这具朝思暮想的魂魄,也终于可以将这缕孤魂带回家了。

-

“阿情。”凰愿抱膝坐着,将自己埋入臂弯间,声音闷闷地轻唤,“北卿,会怎么选择呢?”余光瞥见了身着凤冠霞帔的银珎与冕服加身的凤北卿远远地朝着她行了个礼。

“往生。”夙情淡淡道,好似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斜阳的远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为挺生的轮廓镶上一层金边,消去了眉眼间的锋利与煞气。

“真的吗?”凰愿又看了看两人,“可是北卿找了这么久才找到小珎,就要分开……”

凤凰会不会有一刻觉得,还不如此生都不再相见?重逢即是离别,不啻于凌迟车裂、钝刀割肉,过去百年间尝过的痛再来一遍,甚至更久,甚至可能再也找不到对方。

“大哥一定会送小珎转世。”夙情也回头看了一眼仍旧在说悄悄话的两人,顿了顿才说,“不过还要看小珎怎么选择。”

银珎若是转世,经过几番轮回尚且有可能休养神魂,再度为人。但如果强行将她留在身边,即使再多的天材地宝灌下去,她也只会一天天衰弱下去,最终消散。

孰轻孰重,凤北卿自有分寸。

“好像有点可惜,”凰愿自言自语道,“又好像没有。小珎魂魄损伤得这么厉害,此去忘川,也不知要休养多久才能轮回为人,北卿到时候要怎么找她呢?”

难以言状的情绪在胸中弥漫,不知道是因为北卿银珎,还是为了自己与夙情。

“你方才说的话,大哥听进去了。”夙情淡淡道。

“什么?”凰愿一时没明白。

“两人若是没有依凭,转世移魂将难以被找到。”夙情的语气仍旧没什么起伏,静静地陈述,“大哥下了夫妻骨之术,来世无论小珎身在何处,他都能找到小珎。”

“夫妻骨啊……也不知小珎转世为何。” 凰愿叹了口气。

银珎转世如何尚且不知,为人可能不记得凤北卿,若是堕入其他道,必定意味着更加漫长的等待。

夫妻骨之术更是代价不小——

付出大量的灵力,牵扯的是累世的姻缘与命运。因其付出与收获相差之大、术法的难度之高,已经失传于世了。

“大哥是凤凰遗族,功德在身,”夙情好似会错了意,“他担了她十世的灾祸病痛,此去轮回,小珎也不会受太多苦。”

“不是……”凰愿喃喃地否认了一句,忽然郑而重之地说道,“我回来了。对不起,夙情。我回来了。”

她这辈子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但属于上一世的不舍和这一世的心疼混杂在一起,胸口酸胀钝痛。

千年前,她擅自抛下了夙情一人,即便以大义为借口、以天下为大旗,即便那时未曾心意相通,她还是欠他一个道歉。

是她无法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心,也做不到相信夙情。

“嗯,”夙情侧首看了一眼,有些意外,随即莞尔,“嗯,师尊。”

曾经他也失去过她,若非凰愿愿意为之牺牲的大义与天下成为了钳制他的枷锁,夙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忍得住、撑得住,不复活凰愿,也不随她而去。所幸自己被天道眷顾,不,应该是自己何其有幸,被眼前的这个人眷顾。

心尖似有一小块塌陷,夙情忍不住伸手揽住她:“凰愿。”

“嗯?”凰愿从鼻腔里应了一声,软糯又可爱。

“方才在幻境中,我看见了无尽的走廊,”夙情把怀里人揽得更紧,慢慢开口,诉说着幻境中见到的场景。他的声音缓慢而低沉,好像经过了深思熟虑,但又好像只是单纯的分享心思。

“那里阴暗压抑,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出去,我满脑子都是要尽快找到你,我知道你即使是害怕也能很快冷静下来,对你来说,这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困难,但是我很害怕,我怕你迷路,也怕我再找不到你……”

历久的噩梦总像是伺机而动的毒蛇,在人心神不稳的时候,骤然亮出尖牙,一击致命。

凰愿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夙情是个再内敛不过的人,千年的等待所蔓延出的不安与惶惑也从不会在凰愿面前展露一丝一毫。

这是他第一次直白地袒露心迹。

“后来,我寻到一处房间。房中是一具棺椁,棺中人就这么躺着,看不出生死。待我走近的时候,她忽然醒了过来,起初尚有怔愣,但没出几句话,就突然朝我袭击……”

“阿情!”即便已是回忆,凰愿仍旧担忧地惊呼。

“嘘,听我说。”夙情不见后怕,反而用手顺着凰愿的后背轻抚,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诉说生死一线的惊心动魄,却也只捡了几句不打紧的娓娓道来,“那人顶着你的模样,手下却是招招狠厉。我明明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就像是被障了眼,认不清眼前人。那人很厉害,我只错了一招,就被她缠上身,无法挣脱……”

凰愿还是没有说话,却暗自攥紧了拳头。夙情此人讲故事和他哥一样,一贯是没有起承,没有波澜,但其中的九死一生,她未经其危,也知其险——

厉害的如何是境中人?

厉害的只是堪不破的业,自己留给他的业。

细密的疼痛攫取了她的心脏,直教她泪湿了眼眶,又喉头发堵。

“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好像有点恍惚,提不起力气,仿佛是怎样都无所谓。”夙情哂笑一声,带了点看不穿的自嘲,但转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柔和下来,连语气中都带了点明朗的意味,“然而再后来,境中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有个念头告诉我,是你来了,就好像……上一次的碎梦一样。”

宛如春冰化了溪。

仲夏的流星划过天际,映彻黑沉的天幕,暮冬的金阳洒落大地,驱散凛冽的寒冷,似有指引穿越迷惘,似有利刃劈开阴霾。梦魇一朝散去,原本凶险的阵法忽然变得温和无害,不堪一击。

他霎时幡然醒悟。

直到此刻,夙情才彻底明白,桎梏与枷锁早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化为绕指柔,他不再疑心,也不再诚惶诚恐。心魔终究是散去了,如一缕稀疏的白烟,被属于他的太阳蒸腾殆尽。

“凰愿,”沉缓的声音透过胸膛的共鸣,传入凰愿的耳中,“不必再担心我。”

“嗯。”凰愿忍着哽咽,轻声应道。

夙情不再说话,只是伸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抓。

残阳消失在天地交界之处,宛如被他攥在掌心间。他将手摊开在凰愿的面前,有一颗燕颔血色的灵珠安静地躺着,恰似那抹血色孤日。

“这是……”凰愿茫然地问。

“是夕阳,我想送你夕阳。”夙情难得说这种不着调的甜言蜜语,说完仿佛自己都不好意思,别过脸去,耳廓悄悄泛起了红,但是手仍旧摊开在她的面前。

灵珠似虹霓,兀自在他的掌间发着光,其中跃动着一抹金色的火焰,仿若活物。天色渐暗,更显得它暖光曜曜。

这是一缕落日的灵源,捕捉不难,但留存不易。夙情费了点心思,才想到一个巧法子,可以将它封印在灵珠中。

赠尔一线光,此刹即无限。

“落日赋故人。”凰愿捏起来仔细端详,忍不住赞叹,“好看。”

夙情轻笑,见她接受了,便从她的手中拿过灵珠,凝了一线浅金的灵力穿入其中。他探过身去,将它牢牢地系在了凰愿的脖子里。

原先蛰伏在凰愿体内的神魂早被抽了出来,此番也借着落日余晖珠,再度守护她。

“凰愿。”夙情伏在她的耳边低语,“我只希望此世,你无忧无虑,不必奔波劳碌,也不必再背负太多。我总是在的,也总是……会陪着你的。”

他不善于讲这些掏心掏肺的话,声音轻得只如喃喃自言似的祈愿,却带着无法忽视的真挚赤诚,其中情谊叫人挪不开眼。

“嗯,我知道。”凰愿握着颈间的项链,抿唇牵出一个浅淡的微笑,抬头凝视着夙情。

那张未见老去的面孔、那双澄澈干净的金瞳都与记忆中如出一辙,无论过了多久,岁月都不曾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

即便是在漫长的等待中被寂寞磋磨,即便是在无尽的杀戮中被疯狂侵蚀,好在他终是从万念俱灰中找回了本心、从尸山血海中寻到了坚守,归来时仍旧与从前那个少年别无二致——

不善木工却会给自己制琴,君子远包厨却会给自己做饭,遍体鳞伤也要将自己拦在身后护她周全,甚至会为了自己,赠予龙珠、留下日光。

就好似有了在意的人,会是你最柔软的逆鳞,触之即痛,但也是最坚硬的利刃,战无不胜。

为了她,披荆斩棘、无所不能。

“我好像太依赖师父了,”凰愿嘟囔着,许是年岁未长又同夙情熟稔,她的语调里总带着几分不自知的撒娇,“这样会成习惯,以后该怎么办呢。”

夙情闻言回望着眼前人。

这一世的凰愿即使恢复了大部分的记忆,却好似也与从前的神女凰愿不同。她的眼里倒映着自己的时候,多了几分亲昵,更有说不明的情绪。

夙情不禁凑过去与她额头相抵,低音近似喟叹:“那便快些习惯,习惯依赖我,可好?”

凰愿素来是要强,从不是依赖别人的性子,他本不抱希望,但意外的是,眼前的人却轻轻点了点头。

等闲起波澜,心念似涟漪。

夙情忍不住低下头,带着试探凑近她的唇边。

心脏如擂鼓,一下一下仿佛是要跳出胸腔,手不自觉地揽紧怀中细腰,然而他的动作却是再小心翼翼不过,只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轻得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仿佛不忍打破这个美好幻想。

凰愿未及多想,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将自己的唇印在了夙情的薄唇上。她用手扣住了夙情的后脑,不让他挣脱,宛如共赴一场梦境。

夙情本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却又很快合上眼眸,放松下来。

吻不语缠绵,无声却道尽悱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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