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触碰了他的手。

他闭着眼，有温柔的风拂过他的脸庞，身边的一切柔软而舒适。那个触碰着他的手的物体动作轻柔，看他不做反应，似乎是催促般推搡起他的胳膊。

他没有理会。

风吹动他的发丝，发丝扫过他的脸，好像母亲的手噙着笑抚摸他。

很舒服。

‘没关系的，如果不想，不用理会也不要紧。’不知道是什么介质传递过来的声音似乎响在他的耳边，又似乎响在他的脑海里。

于是他放心地沉溺在黑暗里，融化在了万物之中。

他感觉自己抬手可以招来海啸，翻身即可引起地壳震动，他又觉得自己只是一缕风，无声无息地飘过山海，又能化作一滴雨，最后打在叶子上，溅起无数烟尘，消逝在风中。

他是什么？

他又由什么构成？

无所谓啊，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那东西还在持之以恒地推搡着他。

它动作依旧很轻很轻，他逐渐发现它之所以动作如此轻柔，不是因为它不想，而是因为它不能。这让他有点好奇起来了，究竟是什么让它这样持之以恒？明明微弱，却一直不停歇地企图唤醒他？

于是他睁开了眼。

刺眼的阳光在落入他的眼睛的瞬间变得柔和，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拥抱他。

他转头看过去，可是什么都没有。

推动他胳膊的那股力量烟消云散，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你让他们消失了。’那声音从他心里发出。

我让他们消失了吗？他感到困惑。可我并没有这样想。

‘并不是你的想法，而是你的动作。’

可我只是看了他们一眼。

‘他们是很脆弱的、很脆弱的个体。’

脆弱到承受不住我的一瞥。可他们却要呼唤我。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风一直在吹。

他又感到了有细微的声响。

有什么东西在他身边窸窸窣窣地动作，但出于前车之鉴，他不敢再随意转头去看了。

那些小东西先是自己在跑来跑去，终于，它们又发现了他。它们试探性地去触碰他。

他再次感到了轻轻的力度在敲击他的胳膊，他感到有趣，于是他轻轻抖了两下手臂。

动作停歇了，万籁俱寂，小东西们又再次销声匿迹了。

他又做错事情了吗？或许不去管他们才最好。

第三次，熟悉的声响再次响起，慢慢的，熟悉的触碰也再次出现。但这次即使那些小东西不断地推搡着他，他也没有动作。

‘如果想要和他们接触，或许你得成为他们。’

这个想法突然升起。

可是没什么必要。他又何必放弃现在这一切，去做那种脆弱的生物？

风还是一直在拂动着万物，作用在他胳膊上的力也从没停歇。

似乎逐渐习惯了，他不再好奇，也不再动。他沉浸在万物之中。阳光温柔地落下。

直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他的手。

好痛。好痛！

新奇的体验。这世界上的一切……一切都在欢迎他，拥抱他，在为他歌唱，在簇拥他加冕——但，是什么给他带来了疼痛？

好痛！！

他感到震怒。

那些脆弱的，他无视的，他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居然能让他感到疼痛。

他抬起手，狠狠地砸下。

他听到大地裂开的声音，他闻到潮水涌动的气味。他不知道那些小东西是否都还安好，他只是愤怒。

在他第三次落下手的时候，一股尖利的力量迎了上来。比先前更剧烈的痛意传来——

卡希猛地从床上坐起。

他意识到自己在大口地呼吸，然后抬起自己的手，转动着查看那股疼痛传来的位置。

可什么伤口都没有，就连把他震醒的那股痛觉都消失不见了。一切都好像一个梦。

梦？

他打量起左右的环境来。熟悉的狭窄的单间。走廊里幽幽的光洒下，他看到那透明的隔断门上抹着一个红色的大大的笑脸。之前的经历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原来只是一个梦。他一时无语。那是他吗？他捉摸不透。

那股玄之又玄的感觉让他久久难以释怀，卡希缓了片刻，才终于能从床上爬起来，推开那道门，到正面去动作暴躁地擦掉那个笑脸。这道隔断门现在已经变成了正常的样子，坚固又厚重，上面遍布着或深或浅的大概是利器或是其他什么东西划过的痕迹，但它依旧坚硬不可突破，和昨天晚上那柔软带着黏性的膜完全不一样，只有那个被小丑用血迹抹过的笑脸和昨晚的梦魇一样的场景里一模一样。

该死的，小丑！他在心里愤愤地抱怨着导致自己疯狂掉san的罪魁祸首。

“醒了？”他的上司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感觉不好吧？我说了让你离他远点儿的。”

卡希已经对斯帕德的悄无声息有了适应力，只能淡定地发问：“……你说了吗？”然后他想起在小丑经过时斯帕德向他摆手的动作，他不可置信，“你不会觉得挥挥手就是告诉我了吧？”

斯帕德耸了耸肩：“总之是一个意思。”他稍微凑近了些，声音骤然变得低沉而沙哑，“小丑是个很特殊的人——我几乎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能被称之为人了。总之可以肯定的是，他被污染了。但很奇怪——他有着被同化的特质，但是却没有被同化的特征。”

“同化？”

斯帕德睁大眼睛看他。“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来调查祂？”但他还是翻了个白眼给卡希解释，“你理解成变异就好了，生化危机看过没，就是那些变成怪物的村民。一般来说，接触到不该接触的那些东西后，人就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污染，污染加深会变成腐蚀，也有部分人比较……天赋异禀，他们直视并被选择，变成了怪物，我们称之为同化。”

“同化，可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像是变成怪物。”卡希思索片刻，发问，“更像是，其实是说，被祂们同化了吗？”

“那和变成怪物有什么区别？”

“直视，并被选择。”卡希又重复着他的部分措辞。

斯帕德笑了：“是啊，听起来是比较荣幸是不是？像你这种灵感很高的家伙需要小心了，祂们就喜欢你这种类型的。”他转身示意擦完那个笑脸的卡希跟上，“好了，说回正事儿，你的工作很简单，有人闹事儿就去揍翻他们，当然了，量力而行。”

卡希注意到他说量力而行这几个词的时候语气很怪异。

“这在我们这里很常见，来这里干活儿的又不是什么道德感很高的家伙，我们又没有什么献出生命守卫阿卡姆的条款——当你觉得你的生命‘受到威胁’，当然可以量力而行。”斯帕德看他呆滞的样子，忍不住多说两句。

卡希还是没太懂他的意思，但他默默记下了。

“空闲的时候可以去看看档案室，就在顶楼，既然你想查些什么，你会找到你需要的东西的。哦对了，那里的东西有点多，你得好好找找了。阿卡姆疯人院性质很特殊，我们保存历史资料一直是保留着纸质材料。”

“唔，你帮了我很多。”卡希说，“谢谢你。”

斯帕德的脚步停住了。他背对着卡希，卡希看不到他的神色，良久，他才听到斯帕德说：“这才算什么，你既然想知道更多，先活着再说，像我们这种……”他没再继续说下去，指了指身边的门。

卡希看到门上的铭牌，装备间。

……

斯帕德确实没说错，他的工作简单的不得了。精神病院看护，说得好听，其实也就是精神病院招聘的打手。换好装备后，卡希就被安排去巡逻。对于他们来说，有人不老实，那就有工作，但反之，如果大家都老老实实的，那就只是巡逻两圈的事儿。

卡希并不打算轻视自己的工作场所，他想尽快把这里的地形熟悉下来，借着巡逻之便最好不过。

于是看着第三遍走过自己面前的卡希，企鹅人露出了便秘一般的表情。

企鹅人——奥斯瓦尔德·科波特，众所周知，哥谭的四大家族科波特家的最后的独苗，掌握着不小经济与权力的一位黑色势力老大。他出现在阿卡姆的原因也很简单，在头阵子一次走私活动里，他黑吃黑惹怒了法尔科内，在法尔科内放下豪言要取下他的企鹅头后，奥斯瓦尔德识时务者为俊杰，当机立断决定进阿卡姆来躲避风头。眼看着气急败坏的法尔科内就要在哥谭掀起巨浪，蝙蝠家那群怪胎就及时发现并打消了他们的气焰。奥斯瓦尔德显然不是一个甘愿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安心躺平养老的人，他判断时间也差不多了，总不能一辈子就在阿卡姆疯人院待着吧？那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新人？”他扬起笑容向面前这个大概脑子不太好的家伙打起招呼。

奥斯瓦尔德的笑容真诚又和善，在并不了解他的人眼里挑不出一丝毛病。

卡希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企鹅人：？？？

卡希又走了回来：“你在和我说话？”

企鹅人：……

企鹅人：这家伙脑子绝对绝对绝对不好使！

作者有话要说：可公开情报：

污染：可以驱散（对普通人很难），具现化为 有生命(?)的黑雾

腐蚀：无法驱散，坏掉了，受到大量污染或污染长时间没有清除后形成，形成后会散发污染

同化：变异，拥有了神(?)的一部分，同化程度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特征，但特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