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起站在了那片洞穴中。

这是卡希和蝙蝠侠第一次真正意义的到达这里。一切都和在过去中看的没有任何区别，除了那密密麻麻的与岛屿几乎融为一体的细密的裂纹。

现在他们都已经很清楚这些裂隙是怎样诞生的了。

黑暗仿佛是一股气息，弥漫在这个洞穴中。但他们每个人都能清晰地看到一切。

包括不远处祭台上的眼球。

那个体型庞大的不规则球体堪称安详地躺在祭台上。

当他们三人的脚刚一落地，浓郁的黑雾就迎面扑来，康斯坦丁熟练地挥了挥手，微光亮起拦住了这股阴森的浪潮。

大祭司这才翻动了一下，瞳仁颤了颤挪向三人，他缓缓从台上漂浮起来。

但他没有说话。气氛安静地诡异，只有浓重的污染和光芒在无声地交锋。

卡希沉默地看着他，悄悄地发动了一个灵感。

世界久违地变成灰白色，缤纷的骰子从空中无声地坠落，坠落。

这一刻无比短暂，又无比漫长。

卡希没去关注骰子的结果，或者说——他的目的本身也不在骰子上。

大祭司无声地向他的位置漂浮了几厘米。

他们隔着翻滚的骰子遥遥对视着。

漫长的寂静终于被打破。卡希说：“你等这样一个对话很久了。”他说得很肯定。

“是的，是的……”大祭司叹息着，他的身躯在空气中微微浮动着。

“您看啊，我曾获得一个预示，您身边这位男子会为我带来一个契机。”大祭司的瞳仁一转不转地盯着卡希，他缓慢地叙述着，“我并不理解这个预示。而事实上，我利用他所举行的祭祀——您应该知道的，被他所利用，召唤出了与我仅有一墙之隔的吾主。我以为这就结束了，事实上这个现实对我来说——是失败的。”

“因为这个结果并没有完成你的愿想。”卡希说。

“是的，是的……”大祭司的声音带上了笑意，“但我没有想到，这并不是一个结束，这只是一个开始。”

卡希犹豫了下，不知道该不该打断他，但最后他还是沉默下来了。

“可我没有想到，这个契机应验之时竟不是那场祭祀，而是当下。”大祭司发出癫狂的声音，他的话音不受控的颤抖着。“吾主……吾主啊……！”

卡希继续沉默着，他没有去否认大祭司的说法，只是安静地看着大祭司。

大祭司却恐惧于他的沉默，像乞怜的流浪狗一样继续向前、向卡希的位置挪动了几步：“您对我们不满意吗？您对我不满意吗？我为您展示了我们、我这些年来所做的全部，我将一切都奉献给了您，您对这些是什么看法呢？”

卡希轻轻歪了下头，困惑地说：“你在问我的看法？”他看着体态庞大的眼球，最终在大祭司期待的眼神中重新开口了，“我觉得挺可笑的。”

大祭司僵住了，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卡希的目光遥遥地看了一眼坠落的骰子。那骰子依旧缤纷异常，在黑白的世界背景布下闪着熠熠的光芒。

“你不该问我的看法，我无法理解你们人类的想法，你应该知道的呀。”卡希说，“在你的幻想中，神明是知晓万物，通晓古今的，但在你的幻想中，神明也是冷漠而无情的。不是吗？”

他又摇了摇头：“人类的生命如此短暂，又好像脆弱的蚂蚁，好好珍惜生命活着不好吗？”他困惑地很真实，让大祭司都一时语塞了。

但大祭司随即笑了起来：“您说的对，我确实早已预料，只是……只是您看，当您真的降临在此时此处，说出这种话，我还是会有些被震撼。”

卡希平静的看着他。

“您说的对，人的生命是如此的短暂。和您的力量比起来——如同萤烛之光对比日月之光。您仅仅是赐予的微弱的礼物，就足矣让我们感受到无尽的力量与痴迷。”大祭司平缓地说着，此时的他一点也看不出对于他所记录的对于神明的癫狂的憧憬来了，大概是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心理吧，他此时竟感到无比的冷静。

但无边的痴狂又充斥着他的躯体，他安静地漂浮在这里，在神明的国度。单单是想到这一点，就足矣让他陷入癫狂。

“但您看，您现在站在这里，降临于此，与我交谈。这对于我——您虔诚的信徒来说，就是一种无上的恩赐了。换而言之，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大祭司低声笑着，他的笑声很低，很压抑，透露着即谦卑又癫狂的气息，“但，您又是怎么样想的呢？”

卡希摇了摇头：“我并不完全是祂，所以无法解答你的疑惑。但你的这个问题同样没有意义——我此时已经站在这个世界上了。”

他不再愿意继续纠缠下去，骰子在空中翻滚着，留下流星一样的尾迹与旋律。

终于它们停下了，它们绚烂的色彩还停留在视网膜上闪耀着。

29。

29/70。成功。

灰白的玻璃画一点点破碎，碎裂的痕迹与岛屿的纹路整齐划一，好像融合得很完美。

卡希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没有扭过头去看大祭司，盯着骰子问道：“你曾记录过的吧。在你的日记里——你说，有人没有欺骗你，让你的仪式成功了。那个人是谁？”

大祭司看着这些裂隙重新出现，平静得好像之前没有见过无数人消亡在这些无声的裂隙里一样。

他明确地理解了卡希的意思，虽然遗憾于与自己神明的交流就要这样到此为止，但正如他所说，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了。

他回忆了下，缓缓地回答着卡希的提问：“我并不知晓他的名字，只是曾见过他一面，他——他表现得和人类一样，但他的气味浓郁得令人作呕，那是混乱的气味。”

大祭司的答案卡希并不太满意，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大祭司却感受到了，他确实被感染的程度很大，因此隐隐约约能察觉到他的情绪。

他急切地继续说道：“对了……对了！他有一双亮得不像人类的眼睛！”

卡希微微睁大眼睛。

这个特点太明显了，几乎一瞬间他就知道了是谁。

斯帕德？那个阿卡姆疯人院的守卫长，为什么他会参与其中？

碎裂的纹路很快爬满了世界，随即仅仅是轻轻一个呼吸，世界就破碎掉了。

洞穴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裂隙瞬间张大，脆弱的结构碰撞挤压迸出烟尘与碎屑来。

康斯坦丁露出了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这他妈的！发生了什么？”

大祭司漂浮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三人。

他硕大的眼球爬满着血管，此时一起爆开了，有彩色的缤纷的蝴蝶涌出，也有破碎的碎屑稀拉拉地掉了一地。

他悲切地看着三人——又或者，只是看着卡希。

顺着血管的纹路，他的身体一点点也裂开了，只不过这次裂隙中流淌的是真真切切的血液。

他的血液流过自己庞大的眼球，淅沥沥地落下，滴进了深色的地里，融进了这燃尽血液的世界。

他确实只是一个人类，尽管来自遥远不可触及的神明释放的污染改变了他的躯体，改变了他的脑子，但无法改变他的本质。神明的污染让他足矣踏进神明的国度，但人类的本质让他无法在神明的国度中存活。

世界在崩塌，大祭司感到眼前一片模糊，如手足般可控的污染潮流也逐渐不再听从使唤。他最后用着一点力量回到了祭台之上，吃力地躺下了。

就像之前他所举行的一场祭祀一样——他在祭台上曾剥下自己的血肉，那时，他也是这样，平静又虔诚地躺下。

他遥遥地望着卡希。

而他眼中的神明只是静静的看着，烟尘与碎裂的石块儿在他们两人之间不断坠落，他眼中的神明没有任何动作。

并不冷漠，只是单纯的——无视。

就像一粒灰尘落到了桌面上，人类会伸手将它拂去吗？还是说会放任它在那里驻足？

其实怎样都好，因为都无所谓。

但这也是幸福的，作为一粒灰尘，他也是幸运的那一粒吧？

地动山摇之中，蝙蝠侠稳住自己，看向那枚巨大的眼球：“他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康斯坦丁的魔法输出并没有减少，只不过之前是为了对抗污染，而现在是为了抵御砸落的石块与坍塌的洞穴。

“岂止，他就要死了。可他妈的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心理准备！我和过去的我算计了这么多，结果在一来这里就看到了个都不用我出手就要死了的家伙？这放进RPG游戏里我可要给差评了！”康斯坦丁咆哮道。

卡希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想着怎么活着出去吧……”

康斯坦丁继续咆哮：“在努力了！在努力了！”

且不提在努力的康斯坦丁，此时KP饶有兴致地探头了：“你发现了？什么时候？”

卡希挺无奈地回复他：「这有点太明显了。而且，我想起了我做的那个梦。」

“哦，你是说那个。”KP说，“确实。”

「但那个梦，我是本体还是只是一个感受？如果是本体的话，时间是不是有点不对？」卡希问。

“时间对我来说是没有意义的。”KP柔和地回应。卡希听懂了祂的意思，所以祂是认同了前者的说法。

「你听到你的信徒对你的问题了吗？」卡希也跟着玩笑起来，「虽然你的信徒听不到，但我还挺感兴趣你的回答的。」

“……这就要从你是怎么诞生的开始解释了。”KP这次终于没有做谜语人，祂沉吟片刻，“你还记得那个梦里你的感受吗？无需回答，我知道你记得。”

「在被那群人类呼唤时，我从没有过情绪的心里突然腾生出一股情绪——好奇。」

“正是这股好奇诞生了你。”KP说道，“换句话说，这股情绪塑造了你。你既是我，又不同于我，你是自己决定要做一个人类的。”

「但是为什么当时会有那样的情绪诞生？是斯帕德告诉大祭司的方法做了什么？」

“或许吧，不过这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重要的只有你。”

这句话让卡希感到别样的病态的满足感，他没有说出口，但他也同样知道KP能感受到。

但与这病态的满足感同时萌生的，诡异的嫉妒感又促使他忍不住追问。「重要的是我？还是卡希·亚希伯纳？」

KP回应：“只有你。而你既是卡希·亚希伯纳，也是其他无数人。”

「所以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当人类抬起头仰望星空的时候，星空也同样在低头看着人类。」卡希总结，「就像人类之中有句话，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你。」

“或许吧。”KP满不在乎地说，“我并不这么认为，但你的诞生似乎应证了你的说法。”

蝙蝠侠再次扔出会爆炸的蝙蝠镖击碎砸下的大块儿石头：“康斯坦丁，你再不快点，我们就要都被砸死在这里了。”

康斯坦丁翻了个白眼。终于，刺眼的白光笼罩住三人，卡希先消失在三人之中。

还没等蝙蝠侠说什么，康斯坦丁一把按住了蝙蝠侠的肩膀，语速很快地说道：“虽然我知道你一直很想踏足——那个世界。但你最好还是小心一些刚才一起的那个家伙。”

蝙蝠侠眼光一凝，但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康斯坦丁已经机关枪一样继续说下去了：“那些异变者——与他们信仰的家伙交集太多，会逐渐变得不像人类。你已经看到例子了。”他指的是大祭司，“但还有一部分人会像普通人一样走在人群之中，就像……那个和我一起的女人。他们光从外表看不出任何异常，但他们的一个诡异的共同点是没有姓氏。他们的姓氏会被污染吞噬。”

“我本来没有发现卡希的异常，但那次你叫他的时候，你叫他亚希伯纳他没有反应，你记不记得？”康斯坦丁说，“因为他的名字只有卡希，就像我叫你超人，难道你会回答我吗？我不多说什么，他人的好坏我并不做评价，但你至少要知道这个。”

白光再次闪过。

三人终于一起重新回到了哥谭。

卡希站在自己之前离开的那个路口，安静地看着随后出现的两人。

“这事儿就算结束了？”他问。

他还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魔法能量，看来魔法持续的时间还没过，但这个魔法所维持的时间点，那股饥饿感还困扰着他。

“算是吧。”康斯坦丁耸耸肩，“虽然莫名其妙的就结束了，但好歹我搞明白了我的脑子，也解决掉一个心腹大患。”

卡希叹了口气，还没等他说什么，他的肚子就先发出了强烈的抗议声。

蝙蝠侠：……

“你们饿了吗？”蝙蝠侠顺口问。

毕竟每次正义联盟一起出完任务，他们也总是会聚餐一顿，当然，付钱的也总是他。

正从旁边的超市抱着一桶大瓶装的可乐出来的杰森：？

作者有话要说：—————

大祭司的日记，第十七章的内容。

梦，第四章。

叫卡希名字的片段，第十一章。

最后那句，相信大家都不陌生，熟悉的蝙蝠捡孩子发言(？)但卡希是不会被捡的！！因为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符合蝙蝠的童工雇佣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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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再次申述，卡希是人类！纯人类，没别的特殊技能。其实一开始我也有想过，纯人类不开挂的文怎么写的好看啊！但如果不是人类就没有克味儿了，克味儿最重要的果然还是渺小的人类与无法描述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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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末了一直在加班，每天都到八九点，崩溃，加上上班就在敲键盘回家后就不太想继续敲键盘了，更新得很慢，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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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营养液，我的妈呀，真的跪谢！还有留评的宝宝，亲亲你们。之前有宝宝其实猜到卡希是KP的一部分，嘻嘻，毕竟我脑洞很小（对手指）感谢大家的喜欢！

感谢在2023-12-04 01:57:50~2023-12-11 01:07: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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