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视线的对撞并没有维持多久。

大祭司首先感到了不耐，他说：“把他带上来。”

立刻，有几位居民凑到了康斯坦丁身边，若有若无地挤住他。他们伸出手去抓康斯坦丁的胳膊，却被康斯坦丁勉强地躲开了。

“诶诶诶！别乱动。”康斯坦丁露出了带点儿嫌恶的戏谑的笑容，“事先说好，我可没有和男人肢体接触的爱好。”

“那就让我来。”金发的女人开口了。

她都不必伸手拨开身前挤过去的居民，他们自动为她让出一条小路。这是她第一次在康斯坦丁面前暴露真实面目。

抛弃了甜腻的笑容与拉丝的言语，她重新变成了一具行走的尸块儿。

康斯坦丁注视着她的眼睛，流露出遗憾的表情：“哦…我的甜心。

“我还以为，看在这么多天的相处交流，至少你对我还有点感情呢。”

女人根本没有回话，她其实本身就是个话很少的人，此时放下了伪装，甚至根本不愿意开口敷衍康斯坦丁。她看向他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而他说的似是企图用感情来乞怜的话根本没有激起她半点涟漪。

康斯坦丁没有拒绝女人的束缚，他配合得跟着女人的牵扯一步步走上高台。

大祭司依旧安静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到前来，所有的居民都站在下方，他们一声不吭，目光死死地跟着康斯坦丁缓缓移动。

也有居民心里腾升起疑惑，这个人未曾蒙受神的恩泽，怎么如此冷静？

后面又转念一想，大概是身处这么一个如外界隔绝的地方了，加上看到这么多人，彻底放弃挣扎了吧。

洞穴里几乎一片死寂，只有高台上的血滴落到地上的回响泛着波澜。

踩着这回响，康斯坦丁终于走到了大祭司面前。

蝙蝠侠和卡希也跟着走近。

颜色诡异的高台就完全映入他们的眼帘。

一滩血肉卧在上面，看不清它的形态，正是它源源不断地漫出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流过台面，顺着边缘一滴滴垂下。

大片的血通常会给人肮脏的感觉，但石台上的血正相反。看到它的瞬间，卡希产生了一种错觉。

——它好像一块巨大的淋面蛋糕。

碎肉块儿像蛋糕上的水果巧克力，流动的血液像蛋糕的淋面酱。

淋面酱铺满蛋糕层向下溢出时，他感到了格外的满足与饥饿。

康斯坦丁被拉扯着走到了大祭司身前。与这个庞大的眼珠近距离接触并不是个好受的事情。

康斯坦丁看起来若无其事的，甚至脸上戏谑的笑容从未落下过，但其实蝙蝠侠已经注意到他额头上爬满了冷汗。

此时康斯坦丁的痛苦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脑子时时刻刻发出针扎一样的痛觉，胃部也在不受控制地筋挛，热意不断地从他的头部散出，但他又觉得全身冰冷。

前面站着的真的还是人类吗？他散发出的巨大的污染量已经不是普通的被同化的异变之人能做到的了。

在直视这样庞大的污染量级以及无比掉san的个体，他不受控制地感到恐惧、畏缩。

而与此同时，不受控制地还有他随之升起的无限的亢奋与狂热。

他忍不住想笑，于是他也确实顺应心意笑出来了。

癫狂的笑声回荡在洞穴之中。

对于面前人抽风一样的行为，大祭司没有什么反应，他同样近距离地看着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呢？”他低声问道。

大祭司无可避免地感到迷惑。在上次祭祀中，他被彻底赋予了神赐的躯体，随之而来的，是一些异于常人的能力。

他隐隐约约感受到，这位自己面前的人是一位重要角色。但他重要到什么程度呢？他会让他重新面见他的神明吗？

大祭司一无所知。

而他面前的人，不修边幅，好几天没刮的胡子胡乱的冒出茬来，棕色长风衣的下摆还有衬衫都皱巴巴的，实在是看不出任何一点特殊的样子。

大祭司在心中熟练地像神明祈祷着。祈求神明为他指引方向。

神明理所当然地不会回应他。

歌声响起了。

如潮水般，汹涌而富有压迫力的歌声从每个人耳边与脑海里响起。

被突然响起的歌声吓了一跳，卡希环视四周，密密麻麻站着的居民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脸上统一地流露着敬仰，也随着这歌声唱起来。

数百道声音一起响起，融合汇聚在一起，又形成一道声音。

这歌声如此来势汹汹，像河流淹没泡沫。卡希感到自己在这歌声中摇摇欲坠。

一种冲动骤然涌起，企图让他也张开嘴，去加入他们，去附和他们，去融入他们。他扭头去看蝙蝠侠，他依旧紧紧抿着唇看不出有一点动摇。

他又去看祭台，金发女人没有开口，但她同样闭上了眼，全身心投入了这片洋流。

而康斯坦丁咬紧牙关，他死死盯着大祭司。

他的笑意一点没少，因为他刻意咬紧的举止反而扭曲了整张脸。但他安静地没有出声。

卡希隐约地意识到——这歌声是一种仪式。

歌声逐渐步入高潮。

康斯坦丁突然动了，他的手骤然乍现了庞大的光亮——他狠狠挥动手击打向大祭司庞大的眼球。

“嘭——”的一声巨响，大祭司及时反应过来，污染汹涌地翻腾起来挡住了康斯坦丁的这一击。

黑雾不安分地躁动起来，翻腾着像是黑暗中伺机而动吃人的怪物，肆意地展示着它们的獠牙。

康斯坦丁周边骤然爆发出的光亮，竟与这浓郁的雾气分庭抗礼，不相上下。

巨大的声响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歌声。

女人仓皇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康斯坦丁。居民群中一片哗然。这洞穴中诡异的气氛被一扫而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大祭司巨大的球体晃动着，黑雾不停歇地涌动着。“我还在奇怪，你不过区区一个普通人，怎么能抵挡住神之声的力量。”

康斯坦丁的笑容中戏谑的成分变得更大了。

“你不会以为我毫无准备吧？大眼球子？”康斯坦丁悠悠然地从兜里取出了烟盒，他动作依旧不紧不慢的，烟从他口中涌出。“看看，以为只有你会喷雾吗？”

大概是被康斯坦丁激怒了，大祭司的眼球瞳孔骤然放大。“不敬！”他咆哮道。

康斯坦丁很满意看到的大祭司的反应，又笑出声了。

女人依旧在旁边不敢相信地看向康斯坦丁。“什么叫——毫无准备？”女人压抑着情绪开口了，“准备？”

康斯坦丁甚至没有侧头，他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金发的小岛女士。

“诶呀，你以为……你不会以为，”康斯坦丁懒洋洋地说着，“只有你在演戏吧？”

康斯坦丁笑着：“你的演技真的太烂了，我的甜心，下次记得先去报个班学学技巧。”

卡希被骤然变换的形式吓了一跳，反倒是蝙蝠侠露出早有预料的表情。

女人被激怒了，她的胸膛大大起伏，但瞬间她又调理好了情绪。她并不是个蠢人，于是瞬间理清了情况：“你是算好的来到我们这里？”

康斯坦丁已经摸清楚了这里的真相，气定神闲，并不怕多说几句，此时就由着女人问，顶着大祭司喜怒难辨的视线笑着给她解释。

“是啊，我就是为了你们而来的。”康斯坦丁说。

“我真的等了好久，要我说啊，你们做事儿真的拖拖拉拉的。”康斯坦丁摇了摇头，“非要浪费这么多天，才终于搞这么个祭祀。”他哼笑一声，“不过终于，在我昨天知道你们要举办‘庆典’的时候，我就提前做了点小小的防备措施。”

康斯坦丁抬起头看向大祭司。

“不过现在看来我是不是有点多虑了？不过是一群不入流的□□徒，你们甚至都没有半点属于你们神明的力量。”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大祭司，他的躯体只剩下一只眼球，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但黑雾乍然惊起，发出了愤怒的，常人听不到的尖啸。

然而康斯坦丁并没有停下他的嘴：“亏你还长着这么一副样子，如果你去鬼屋说不定还能赚点儿小钱，干嘛龟缩在这黑不溜秋的地方呢？”

大祭司没有回话，但污染疯狂地向他淹没而去，但康斯坦丁周边光芒大盛，污染无法凑近他身边分毫。

康斯坦丁满不在意地笑了。

“好弱啊，你不会只会用这点雾吧？你是加湿器吗？”

黑色的雾气愈发浓郁了，铺天盖地地涌来，卡希和蝙蝠侠同步感受到了这种压力，但康斯坦丁的姿态明显并不以为意。

他太了解这群□□徒的心思了，刀子专挑软的地方扎：“看看，急了。我本来还以为你们好歹会得到点无法描述的能力，但看吧，你们真的被你们的神明注视了吗？祂连这点恩赐都不肯给予你们吗？要不咱考虑一下换个神信信吧！”

“住嘴！住嘴！！”大祭司疯狂地咆哮着。

台下站着的居民们躁乱地看着台上的闹剧，此时也随着大祭司一同癫狂地啸鸣起来。

他们的声音再次融到了一起。

“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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