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方辞语路过烧烤摊的时候，顺便收拾了几个前来捣乱的混混。

老板很好心，即便是没给钱，也给他俩打包了一堆串。

“老相识了，还计较这么多干嘛。”老板笑笑道。

“这几个人呢？怎么处理？你要是想揍他们……”方辞语咬着串问。

“没事儿，让他们走吧。”

“嗯？”

趁说话的功夫，几个街头混混已经撒丫子跑路了。

摊位上，一个客人吼着要酒，老板没来得及和他说上几句话，匆匆忙忙回去看顾生意。

那个女人坐在轮椅上，瘦弱的手臂无力地耷拉在两侧，偏着头，眼里全是死气。

方辞语心头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他离开下三区十年了，这里的人，最后的结局其实都差不太多，他以前的朋友有的嗑药磕死了，有的去当了雇佣兵，不知道死在了哪里，还有混迹赌场，当街头混混的。

方辞语其实很疑惑，为什么这样一个烧烤摊在会十年如一日，在同一个位置上做生意做了十年。

老板是个善良地过了头的人，十年前自己还是个捡垃圾补贴家用的小孩儿，整日带着方兰在街上晃悠，能吃饱就不错了，哪来钱去买烤串。

方兰喜欢，他会买给她吃，自己舍不得。

看到他站在旁边流口水，老板会免费送他一串。附近有流浪汉，老板会施舍一些食物。

小本薄利的生意，能维持生活就不错了，兴许那时候家里还有女人当舞蹈老师，两个人活得并不吝啬。

方辞语对那个女人最深的印象就是长得漂亮，他哪懂什么舞蹈，他只觉得女人的腿很长，貌似天仙，希望以后自己也能讨个这样的老婆。但那个女人喜欢跳舞是真的，客人少的时候，她会教方兰几个动作，旋转，不停地旋转，像是一只飞舞起来的天鹅。

好像舞蹈是她的灵魂。

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

她也是个很要强的女人，而老板，是个很善良且怯懦的丈夫。

街头混混的骚扰，往往是女人举起武器捍卫他们维持生计的小摊，老板总是拦着，他怕惹事，也怕老婆受伤。

方辞语很难想象，对于一个既好强，又把舞蹈当成救赎的女人，究竟是怎么接受再也站不起来这个事实的，难怪她会疯掉。

这事搁谁身上谁都得疯。

“我查了下附近的监控，有个隐蔽摄像头拍到过那个杀人犯。”霍观季把监控调出一帧拿给他看。

他撇了一眼，手放在腰间的匕首上，“碰碰运气，看今晚能不能抓到他，也许能从他身上搞点趁手的装备呢？”

“改天吧，我查到一个帮派小型仓库，里面有微型探测仪和小型电磁干扰弹，明天用得上。”

寂静的深夜，一个沿街乞讨流浪汉扶着墙慢悠悠地走着，忽然望见巷子深处有个披头散发的残疾女人，她张着嘴，嗓音嘶哑到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了。

流浪汉走过去，看着女人瘦弱的身体，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掏出半块没吃完的饼。

女人突然瞪大了眼睛。

一枚子弹从身后贯穿了流浪汉的头颅。

尸体被迅速拖进旁边的废弃仓库。

女人也被推了进去。

卷帘门被拉了下来，昏暗的灯光下，她依旧发出沙哑的叫声。

“会有人被吸引过来的。”老板擦了擦消音管，用一根布条遮住了女人的眼睛。

而后，他从风衣下面掏出一把刀，切菜一样慢慢割开了流浪汉的肚子，“你也不想我被人找上，对吗？”

他挖出流浪汉的内脏，掏空了他的肚子。

到处都是浓稠的血，恶心的血腥味。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做。”他眼底猩红，把内脏放进装满了特制药水的罐子里。

“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保证。只差这一点钱，我就凑够了十根金条。那件高级外骨骼，它里面装有技术芯片，你以后可以跳很多舞，拉丁、芭蕾，那些你以前无法做到的动作，它可以帮你实现。”

那条布带被泪水浸湿了，女人只是发出嘶哑的越来越微弱的声音。

·

“抱歉，小金鱼。”

尖锥钢索冲他发射过来的一瞬间。

[速度增加]

鞋底的金属附着物在附魔的作用下又一次将他躲闪的速度拉到了极限值，借助附魔加持，他专注盯着眼前的钢索，想用反作用力将老板拉至身前。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钢索从外骨骼中分离，他拉住并且用力的一瞬间，反而使自己向后倒去。同时，外骨骼的腿部推动器朝着霍观季的方向发射过去，老板借助还未完全适配的外骨骼，用一侧骨骼手臂砸向霍观季的脑袋。

霍观季扣动扳机，没有肌肉力量的手臂让他无法瞄准，后坐力使得这一枪没有打在老板身上，而他却被外骨骼狠狠砸中了。

可怜的实验体，那个封闭的地方压根没给他锻炼肌肉的机会，他瘦弱地像只细竹竿。

眼前一黑，那把枪脱手，老板顺势接住。

[适配度：92%]

另一侧手臂也与外骨骼成功接合，他正要对着霍观季按下扳机，钢索从他身后飞过来，在空中打了个旋，套住了他的小腿。

没有给他任何反应机会，方辞语的匕首飞了出去，精准命中老板裸露的掌心。

隧道里爆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

“为什么？”方辞语拎起他的领口，拳头一下下地砸在他的脸上，直到精疲力竭，“我问你为什么？！”

老板吞下一口血水，发了疯似的大笑起来，“赛博病，该死的赛博病！我为她寻遍了医生，可没人知道她居然有赛博病！脊椎上的植入体让免疫系统彻底毁了她，医生取出了她的植入体，她活不了多久了。只有外骨骼才能让她站起来，我只是想实现她最后一个心愿！”

“所以呢！你就杀了那么多人？！那么多无辜的人！你连街头混混都他妈要放过，可你却不放过那些底层人！”

“我难道不想吗！可是混混的手里有枪！钱还没凑够，我不能死！”

方辞语的拳头又一次落了下去，这次老板接近昏死过去。

他想起昨晚在街头见到的那副被掏空内脏的尸体，再看着眼前这个‘善良地过了头’的男人，他怎么样也无法把那个会接济穷人，会给自己送上一根免费烤串的男人结合在一起。

这一切实在是太可笑了，人的变化居然能有这么大，从一个好人，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

老板的身体一个劲地在发抖。

“懦弱的小人。”方辞语呸了一声，他拔出钉在对方手心的刀。

“你要杀了我吗？她还在等我，等她的最后一支舞。”老板哑声道。

握刀的手一顿。

他不知道，或许在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前，他有足够的理由为鸽子笼去除一个祸患。下三区几乎每个人都有罪，每个人都不是绝对的好人，可每个人，都不是绝对的坏人，而面对一个残忍虐杀弱者的变态，方辞语却犹豫了。

“方辞语……！”霍观季咳出一口血，他重伤未愈的身躯在经受刚才的猛烈重击后，现在几乎爬都爬不起来，“动手！要来不及了！”

霎时间，老板的眼里充满了戾气和杀戮。

“晚了。”

[适配度：100%]

[是否开启战斗模式？]

灰黑色的金属上似有冰冷的波纹流动，化作战争机器的外骨骼从腰侧分裂出一把钢刀，直接将方辞语捅了个对穿。

鲜血喷涌而出，溅射到老板的脸上、身体上，他已经彻底疯了，在战斗芯片的作用下，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从一个怯懦的男人变成了一个嗜血的疯子，让他膨胀，让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他站起来，借着钢刀想将方辞语给挑起。

锋利的刀刃卡住肋骨，似乎要将方辞语的身体切割成两半，奔涌的血液源源不断从伤口当中流出，匕首叮叮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剧痛让他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一个低等级的附魔师，威胁等级连扫地机器人都不如，他承认自己的孱弱，在‘死神’完全适配的状态下，他就是个待宰的羔羊。

霍观季使出了全身力气，朝他扔来一个微型电磁干扰弹。

‘死神’甚至没有受到一丝影响。

可这点微弱的电流却让方辞语忽然回忆起了实验基地当中的一幕，他不由想起那股在他脑子里搅和，把他的记忆搅成了一滩浑水的电流。

汹涌的恨意在胸腔当中爆发，他大喝一声，双腿朝着老板蹬去，将钢刀从身体当中抽了出来。

刚一落地，已然化作死神的老板在疯狂的大笑当中，用兼具攻击性和技巧性的招式一次次冲他挥刀，手臂内置的小型榴弹甚至都怼到方辞语的脸上了。

“附魔师，就这点水平？”榴弹发射器缓缓合拢，老板兴奋地说道：“别啊，继续。”

又一枚电磁干扰弹滚至脚边，他瞬间掏枪朝着霍观季扣下扳机，子弹击穿了霍观季的肩膀，一个瘦弱的实验体在他眼中只配当个被玩弄的猎物。

□□仅剩的三发子弹分别击穿了霍观季的大腿和手臂，最后一发，对准了他的眉心。

“不是、要、继续吗！”方辞语不管腹部的伤口，猛地扑了上去，最后一枪空了，他握住那柄钢刀。

[强度降低]

[等级叠加——LV2]

如果小铁在线，此时应该会很惊讶。

他可不是什么LV0的附魔师，实验基地的那十年，他骗了所有人。

但可惜，如果面前只是正常级别的外骨骼，现在应该可以被他轻而易举地折断，然而，这是‘死神’，那柄钢刀仅仅是有了弯曲的弧度。

老板往前踉跄了几步，眼底的兴奋越发浓郁了起来。

他一手掐住方辞语的脖子。

“让我想想，出去以后，先杀谁。”

“先杀了成天找事的那几个混混，怎么样？”

“还是说……”

“只有这种时候才有胆子对抗他们吗？”方辞语往他脸上呸了一口，“你老婆以前拿着火钳都敢砍他们，孬种。”

老板被激怒了，在歇斯底里的吼声中，他被猛地砸在地上，远处的废弃钢条在震颤下四散滚落。

那一刻，方辞语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余光瞥见手腕上缓慢降低的蓝色数字。

他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小屁孩儿，你他妈别真死啊，老子的金条……

脑子里突然迸发出一段很清晰的对话。

那个一定要杀的人……

‘很可惜，方兰没有承受住这次升级，但她是最好的观察材料，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这可是宝贵的样本，唯一一个LV3附魔师。’

‘记录下来，效果……’

他抓住手边滑落的钢条，一道火舌从他握住的地方迅速蹿上，点燃了老板身上的外衣。

廉价的易燃材质，那件出没在黑夜，为他遮住身份的风衣成了他此时的枷锁，不断攀升的火焰仿佛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净化，方辞语的眼中映出滚烫的红光，他扔掉钢条，抓住外骨骼。

‘元素：火焰附加。’

作者有话要说：小狗：让老婆受伤的人全都死啦死啦滴！（无能狂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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