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方辞语轻笑了声，紧接着，他笑得肩膀直抖，捂着肚子差点没掉桌子底下去。

“不、不是，哎，我说，你这算哪门子爱上了？”方辞语笑得连话都说不清，“你爱上了一个你从没见过的人，那你爱上了一个鬼啊！救命！宝贝儿，你怎么这么可爱？”

“那个人比你大两岁，也是附魔师。说正经的，你能不能别笑了？”霍观季显得有些无奈。

方辞语单手握拳，死命地抵住唇，强装正经，“嗯，很抱歉，我可能帮不了你。不过你有什么别的信息吗，比如说他的性别，他的声音，他的特征。”

“他是个很温柔的哥哥，他说下三区有……”霍观季看着他抑制不住上挑的唇角，“靠，我给你说这些干嘛？”

夜宵摊上爆发了一阵发了狂似的笑声，最起码过了十分钟才消停下来。

要不是肚子抽筋，他还能再笑半个小时。

“所以呢，你来下三区找他？别怪哥哥伤你的心，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我没见过有别人从附魔师实验基地出来，所以你要找的那个温柔大哥哥，他可能已经死了。”

“我原本就是这么想的。”霍观季眸光半阖，整个人笼罩起了一层阴影。

方辞语顿时有种欺负了小孩儿的错觉，轻咳了声，“也别太难过，想想看，至少你活着从实验基地逃出来了，这就是天大的好事。”

“不。”霍观季捏紧了拳头，“我会为他报仇。”

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恐怕是认了真的，对此方辞语长长叹了口气，抓过他狠揉了一把。

“行，吃完这顿饭，咱俩去找点家伙，干他妈个底朝天。”

老板拿来一盘烧烤，特地当着他的面洒了两倍的辣椒。

“好些年没看到你了，刚才还没认出来。”老板笑道：“十年了，真是不容易啊。”

方辞语激动起来，“您还记得呢？”

“记得，小金鱼嘛，你以前老是带着个小姑娘，在这条街上捡垃圾卖钱。对了，那时候你跟着一个刀疤脸的男人混，我听说啊，那个男人现在弄的是清道夫的生意。”

“没想到您记性还挺好，对了，您夫人呢？我记得兰兰小时候老缠着她，非逼着她跳舞。”方辞语笑了笑。

老板的脸色突然变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目光凝重地看向身后。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轮椅上，疯疯癫癫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方辞语心中咯噔一声。

“出了点事，下半身瘫痪，再加上诊断出赛博病。这玩意儿你懂的，有钱也治不好。”老板苦笑了声，摆摆手道：“你最近别老是晚上出来晃悠，这边出了个变态杀人魔，专挑落单的，抢了钱不说，还要大卸八块，你小心一点。”

方辞语颔首道：“听说了，连老人小孩儿都不放过。您最近也小心一点，避避风头。”

“我倒是想呢，这不是要赚钱吗，总之不是饿死就是被人杀，没法，都没法。”

下三区苦命的人多得是，钱都被公司赚去了，底层人民水深火热，还要面临黑恶势力时不时的威胁，可道上也有道上的规矩，拿弱势群体开刀最被人看不起，尤其是女人老人和孩子，动了这些人，就要做好死得连渣都不剩的心理准备。

对待这种人，就连方辞语也能做到杀人如宰牛，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两个人吃了东西正准备走，忽然间，轮椅上的女人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起来，疯狂地捶打起自己的腿，诡异地扭动着孱弱的躯体，将轮椅整个掀翻了，摔倒在地上，半掀开的裙子下，露出一双皮包骨头的腿来。

老板赶忙去照顾她。

方辞语想去搭把手，却被女人的尖叫吓退了，那是双地狱里血腥恐怖的眼睛，穿透发丝，像是索命的鬼。

她不需要别人的帮忙，这对她来说是种痛苦，方辞语悲哀地想到。

是啊，下三区就是这么个破地方，它肮脏下流，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藏着数不清的黑暗，每个人都活一天算一天，谁也不知道明天会迎来什么。

义肢、植入体、加强芯片、下三区。

它们就像是罂粟，让人深恶痛绝，却又割舍不下。

·

两天后，仙池路废弃地铁站。

轨道中央的照明灯坏掉了大半，只有零星几盏还坚强挺立着，发出微弱的光。

一侧的人行通道，堆积如山的钢铁废材成了最佳的隐蔽场所。

前几天下过雨，寂静幽深的隧道里，残留水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

一只苍蝇大小的无声微型探测器飞回到霍观季的手心，“埃文的车停在半公里外，他只带了两个人，但探测器显示，周围至少还有五个雇佣兵。”

“用不着太担心，钱一到手，他们会走的。”方辞语拍打着联络手环，踮起脚把它举到高处，“妈的，还是没信号。”

“穿戴式移动设备，高延迟加上低安全性，虽说经过改良，植入了AI系统，可它的缺点依旧很多，现在已经没有市场了。”霍观季示意他用不着再费心找信号。

方辞语暗骂了声，“这破玩意儿是真不得劲，要不是因为赛博病，我非得去弄个脑机玩玩。话说回来，公司那些高精尖人才怎么到现在都研发不出治疗赛博病的方法？”

“因为没必要。”霍观季漫不经心道：“针对这种罕见病的研究，对利益至上的公司来说毫无意义。”

作为现当代头号绝症，患有赛博病的人是天生的‘处子’，任何植入体和义肢都是绝无可能的，免疫机制的过度反应会在一段时间后杀死本体，现有的抑制剂对赛博病患者产生不了任何作用。

说它是绝症，倒也不太准确，因为这个病本身并不致死，除了不能进行身体改造外，压根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根据公司粗略统计，一千万人里可能才有一个赛博病患者，实际上，患病的概率比这个数据还要低上一些，而附魔师——应验了那句名言，‘当上帝为你关上一道门时，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附魔师实验基地有扎实的数据支撑，足以证明附魔师的产生与赛博病有关，每一个觉醒的附魔师必定患有此病。

霍观季将探测仪的画面与脑机连通，“小金鱼，他们来了。”

方辞语咬着牙，“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老子很讨厌别人这样叫我。”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躲在钢铁废材的丛林当中，这个位置很难看清隧道里的具体情况，方辞语只能借助霍观季的描述来作出判断。

埃文的确只带了两个人进来，其余的雇佣兵都躲在别的地方。至于买主，他是一个人来的，带着口罩和墨镜，穿着一身廉价风衣，腰间别着一把制式枪械，配有消音管，下三区随处可见的款式。

他把装着十根金条的箱子交给了埃文的小弟。

小弟从身后拿出一个手提箱。

霍观季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稳住，宝贝儿，瞧瞧这地方，如果你想活着出去，就等埃文的人都离开。”方辞语轻轻按住他的肩。

废弃地铁站只有一个出口，另一头被好几节车厢堵得死死的。

黑街交易可不会好心到还有什么售后服务，钱货两清，埃文对着金条清点完毕后，很快带着小弟往出口的方向去。

买主打开手提箱，里面是霍观季口中那服高级外骨骼，激活很简单，在特定位置输入使用者的指纹就可以了——之所以这么简单，还是因为霍观季在把东西偷出来之后进行了改造，为了不让实验室凭借这个追踪到他的位置，他将外骨骼的整个防火墙彻底删除，新的防火墙还没来得及植入，黑街就把这玩意儿从他手里夺走了。

“埃文的车开走了！”霍观季压低声音道：“我们必须在外骨骼与他完全适配前拦住他！”

话音还未落下，刀子似锋利的风从他耳边擦过，隧道里的灯忽闪了一下，不到一秒的黑暗过后，一道冷光闪过，匕首卡住外骨骼的一处关节。

“明白——”

方辞语出现在隧道中央，重新亮起的昏暗灯光仅微弱地将他照亮，他仿佛一只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蝎子，时机到来瞬间出击，匕首在与外骨骼摩擦中绽放出炙热的火花。

[适配度：73%]

“真不好意思，可能您要把这玩意儿脱下来。”他一只手抵住刀柄，刀尖瞬间没入外骨骼的一个连接处，发出咔地一声。

[警告警告，系统出现故障，可能会出现未知风险，请问是否继续适配进程？]

“停下来，我们是来和你做交易的。”方辞语说道。

“……继续。”买主低声道。

黑色的墨镜反射出微弱的灯光，腰间的枪被迅速抽出。

方辞语暗骂了声。

一声枪响。

匕首还卡在连接处，方辞语已经退出半米远，他抽出另一把匕首。

买家没有再说话，准确一点来说，他从头到尾，只说了刚刚那两个字，就连交易的时候都没有进行过半句交流。他把自己藏得很严实，连手指都被医用手套包裹住，浑身带着一股浓浓的劣质香水味。

方辞语摸了把鼻子，“别费劲了，我对那把刀进行了附魔，增加了强度和……”

话说到一半，只见匕首随着连接处的重新合拢，瞬间化作齑粉。

“我操？！”

“‘死神’的金属强度可是顶级的，小金鱼，你该换把好刀了。”上膛声传来，霍观季手里的枪轰然朝着买家发射出一枚子弹，毫不犹豫。

[适配度：81%]

眨眼间，外骨骼驱使着买主挡下了那枚子弹，而其表面却是毫发无损。

“风衣、墨镜、口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最近出没在鸽子笼附近那个变态杀人魔。”方辞语反握住刀，眼底透着一抹凶光，“我现在突然不想做什么交易了。”

二人前后包抄，没给他任何逃走的机会。

霍观季举枪对准了他，在外骨骼没有达到百分百的适配度前，他们仍旧处于优势地位，而刚才那枚子弹并非毫无作用，分裂模式下，从枪口发射出的钢块在触碰到外骨骼的一瞬间裂成了五枚碎片，其中一枚恰好割断了买主的口罩，露出了他半张脸。

“呵。”买主发出一声轻笑，慢悠悠地取下墨镜，“我正愁没机会试一试这玩意儿。”

照明灯又一次闪烁。

方辞语愣了一下，仅仅是片刻的走神，‘死神’外骨骼冲他发射出一根尖锥钢索。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又名《收养小狗后白月光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