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满克等人一天不痊愈。

他没法真正轻松在外面闲逛。

*

第二次再进入病房。

两个女护士很尽责地守在里面。

看到言堂进来了，突然就有些分心了，谢宇“赶”她们出去，“另外几个病人也需要照料的，你们先去查房，这里有我。”

女护士明显不愿意，不过也不得不离开。

她们一步三回头，发现言堂抬头在看天花板。

他有了些新发现。

房间的天花板顶上，有一幅浮雕，上面刻画了不少虫子，都是毒物，在浮雕长方形框架的边缘，还嵌入了很多某种兽类的碎骨头，一时之间，他看不出那是什么动物。

“是爬山虎的头骨，算是这个房间设下的‘蛊’的一部分。”

谢宇留意到了言堂眼睛观察的位置，“学弟，别担心，把蛊设在这房间里，对病患来说是有镇静作用的。”

炼蛊的事物虽然毒，邪，但也不是所有的蛊术，作用都是负面的，蛊科医生们炼的蛊，就大多与治疗、护理病患有关，是正面向。

“这头骨，还是章主任前几个月送给我的。”

“当时，他得了好几样宝贝，什么十二星瓢虫的眼珠，青绿海燕的尖嘴，密林蜘蛛的爪子之类，都是炼蛊的好东西，我当时给他送了几瓶好酒，他一高兴，就把爬山虎头骨送给我了。”

言堂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

密林蜘蛛的爪子？

不就是爱丽丝曾提过的，可以克制【狐】的七样古怪事物中的其中一样？

“学长，你刚才提到密林蜘蛛的爪子，我再说出六样东西，你知道章主任那里有吗？”

言堂把七样事物说了出来，谢宇想了想，摇头，“其它六样，我没在主任那见过，也没听他提过，但这些好像都在哪本古籍里看过，应该是都有的，回头见到了主任，问问他就是了。”

“至于【神树的苹果】，【流浪者的木雕】，这俩玩意是啥，我就不清楚了，学弟，你是想找上面说的这些玩意？有什么用吗？”

关于【狐】的事情，并没有在全球范围内公开。

爱丽丝跟刘森等人的说辞，也还没有被验证，言堂也就选择暂时保密。

“是我在调查一件事情的其中一环，还没什么明显发现，等有头绪了，再探讨。”

谢宇也没有太在意，他查看五位病患的情况，他们都在药物的作用下，陷入了安全的睡眠状态，其中四个人的面部表情很平和，只有一个人，眉头一直皱着。

这个人是舒满克。

“他是个超级体吧？”谢宇走到了舒满克的病床旁边，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他目前的体温，比其他四人都要高一些，所受到病痛的折磨，也是最深的，超级体的体质，在患‘蛊病’的时候，简直就是催命加速器。”

言堂也走到舒满克旁边。

他之前是他们这些人里，最中气十足的。

现在以对比起来，反差感也很强。

见舒满克的额头又开始密集冒汗，言堂很自然地从旁边取了一块干净的医用毛巾，坐到了床边替他擦拭。

谢宇：？

虽说医生护理病人，这场景很正常吧。

不过以前没见学弟这么照顾别人过啊。

别杠，这种“照顾”，与之前合作项目的时候，他们一起照料项目志愿者病患的那种“照顾”，是不同的，后者纯粹是医者的职责，前者带有了感情。

什么感情？

谢宇开始八卦了。

“学弟，这几位，都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朋友吧？据我所知，外人要来到红山医院，可不容易，很多在还没进院门之前就死了，你还一拖五，冒这么大险把他们送过来。”

言堂很爽快地点头承认，“是。”

你让他说，他是说不出对这五个人有什么具体情感的。

反正，只要他们能够被治愈，能够不死，此刻的言堂，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谢宇品出了这位学弟跟之前不一样的地方。

以前的言堂，智商高，但为人理智，冷漠，疏离，除了有正经事，学习、工作上的需要，他不会跟任何人主动建立任何关系。

也就谢宇这种社牛，经常不在乎碰壁，一来二去，跟言堂算是有比较多接触，能称得上是朋友了。

“可以，就冲你这句话，我也一定帮忙到底。”

谢宇从病床旁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腐烂的诅咒】这种蛊，我以前没接手过治疗，所以刚开始的时候，推荐让章主任医治，虽然现在这五人的病情被控制住了，被动等待主任出关，也不是办法。”

“这样吧，学弟，你要是信任我的话，我先用我的办法试试，看看能不能现在就开始对他们的医治，虽然不至于让他们马上好起来，起码，能够恢复到正常的，可以在清醒状态下，不感受到太多痛苦的状态。”

言堂信任谢宇，“那就麻烦了，我可以帮忙做点什么？”

谢宇摸着下巴，“你之前接触过‘蛊病例’？”

“没有。”

“那你暂时还是帮不了忙，”谢宇又想到了什么，笑了，“不过，你现学能力很强，我是见识过的，书房就在上两层，你感兴趣可以去看看，那里有我入职红山医院以来，整理的所有蛊病例私人记录。”

医院的病患资料，诊治记录，都会记录在内部专门的一个系统里，是禁止外人看的，但医生私底下保留下来的资料，医生自己有处置权。

他们保留这些，一般也只是为了研究方便。

言堂信任谢宇，谢宇同样信任言堂，他知道他不会泄露任何病患的隐私。

“好，那我去看看。”

*

谢宇留在了病房。

言堂去了书房。

书房里的内容非常丰富，言堂很投入地研究了起来，“蛊病例”确实是他之前没有接触过的，他对新知识的渴求，让他大脑对事物的分析、消化能力又快了几倍。

等到晚上，从书房出来，跟谢宇一起吃晚餐的时候，他都已经能跟对方用蛊科专业术语聊天了。

事实证明，谢宇启动先救治的计划，是没错的。

章伯远那边的助理带来了消息，“谢医生，主任这次的闭关手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实际手术时间，比起原先预计的，起码要还要晚五天。”

舒满克等人，哪里还能再等五天？

“我知道了，你们多守着点，等主任一出来，有任何异常，立即通知我。”

章伯远除了曾经是谢宇的导师，后来到了红山医院之后，更是成为了他的直属领导，前者一直手把手带他，把毕生所学几乎都传授给了他，关系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好。”

助理没有多说，面色有些疲乏，通知完消息就走了。

言堂开启讨论，“我在病例中有看到，蛊病例所进行的手术，与一般意义手术不同，不是在传统手术室进行，手术器材，手术方法，非常稀奇，有一些甚至是超出了传统医学科学的范畴，涉及到了巫术一类。”

谢宇忙了一天，白天没吃饭，这会狼吞虎咽，一边扒菜，一边抽空道，“蛊术，就是巫术的一种。”

“有时候我们进行的蛊术，其实就是在施法，开启某种仪式。”

“听起来很不科学，是吧？”

“我刚开始跟着章主任接触‘蛊’的时候，也很困惑，因为蛊科的整个框架体系，跟传统医学框架体系，大不相同，那是要把你之前所学的全都敲烂打碎，再重新起地基，建一座新楼的感觉。”

“不过吧，越研究到后面，我越觉得，【蛊科】有意思。”

“它最有意思的地方，就是可以创造传统医学无法创造出来的奇迹。”

蛊术在智星历史上，是种禁忌之术。

起码在旧世界的时候，是这样。

当时反对，排斥它的那群人，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在新世界，它却名正言顺有了自己一席之地，并且还是被应用在了临床医学上。

言堂跟谢宇有同样的感觉。

你一句，我一句，交流得非常愉快。

*

时间这么过去了四天。

在这四天的时间里，谢宇暂时停收其他新病人，专心整治舒满克等病患，言堂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剩下时间在病房观看谢宇实际操作。

效果是有的。

等到第四天傍晚的时候。

五个人都已经醒了。

他们虽然意识还是迷迷糊糊的，但身体的不适、痛感已经减少了95%，就是人还是很虚弱，没法下床，只能继续躺着。

“言医生……我们……是怎么了？”

李楠勉强把自己从病床上撑起，器械助手赶紧上前帮助，让他半坐了起来，其余四人也是陆续跟着他的动作。

言堂简单把情况说明了一下，“……现在我们是在【红山医院】，救助你们的这位医生，叫谢宇，是我医学院的学长，你们的情况……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接下来，需要等蛊科的章主任替你们看看，但他目前还在闭关手术中。”

闭关手术？

麦青不懂那是什么意思，“手术还需要闭关？”

这时谢宇说话了，“蛊科的手术，跟其他科室不一样，蛊病例的医治，也与传统医治不同，各位，你们虽然被我用一些方法控制住了病情恶化，现在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了，可依旧不能掉以轻心，有时候，蛊术的发作只在一瞬间。”

小胡此刻非常愧疚，“都怪我……当时，不应该好奇心那么重的。”

洛嘉敏病床就在他隔壁，她宽慰了一句，“现在也不确定到底跟你打碎的那个瓶子有没有关，就算有，那也是个意外，不需要自责。”

麦青附和，“是啊，我们都命大，死不了的。”

然后他看向言堂，“言医生，我们都中招了，为什么你没事？”

言堂：……

这是个好问题。

为什么？

扁病病说，是因为它替他抵挡了灾祸，不过言堂不怎么相信这个说法。

“不清楚，但我确实没事。”

麦青心有余悸，“还好你没事，不然，全都出事了，就没人带我们来医院看病了，你是天选护送者。”还能这么半开玩笑，看来不舒服的感觉确实是消退得差不多了。

“言医生，你辛苦了，来这医院不容易吧。”

舒满克对言堂表达了感谢，想想也是，他们全都倒下了，言堂要一个照顾五个，“对了，后面由你全程操控卡卡，它现在待在哪里，也被拦在医院外部了？”

“红山医院可以接受它的尺寸进入，它现在应该在进行维修。”

言堂把初入登记口时的情况讲了下，“……医院对机甲维修是收费的，我做主让它去了，来的时候，遭遇了一些意外，它外壳有不小损伤。”

舒满克跟小胡都很心疼，“什么意外，严重吗？”

“按照人的说法，就是‘皮外伤’，只是外观上有影响，并不伤及核心，”既然提到了维修收费，言堂也就顺便说了一下大家的医药费问题，“红山医院的收费规矩，是治好了再结账，至于那笔数是多少，我没法估算。”

麦青摆了摆手，“这都要救命的钱了，当然不能省，我们有钱的——那批从乐园带出来的珍宝，只是还没来得及转换成资币，随便从里面挑几颗钻石，应该都够结账了。”

言堂不知道，蛊科是他没了解过的科室，新世界的医院收费标准，他也不清楚。

于是大家都看向了谢宇。

谢宇哈哈大笑，“红山医院是良心医院，收费标准不高，不会让你们倾家荡产的。”

麦青对关于“钱”方面的事，特别愿意聊，“那你们医院初期建立的资金，还有后续的维护，钱从哪来？”

“初期建立者自带巨额资金，医院正式开张营业以后，有不少被治愈的病患，其中不乏超级富豪，为了表达感谢，他们会捐款的。”

“我就知道是这种模式，”麦青想要下床，却发现自己身体还使不上劲，“谢医生，我们这个病还要等多久才能痊愈？”

谢宇收起了刚才的笑意，表情严肃，“抱歉，你们所中的蛊，整个蛊科，也只有章主任才能治疗了，得等他来进行预估。”

李楠沉默了一会。

他想到过去这些天在昏迷中，梦到的噩梦的场景，那些被关在地牢里的【曙光】组织的其他人……心情实在是轻松不起来。

“虽然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期限，但每拖一天，刘大哥，科林，小白他们的危险就多一分，而且【狐】最新肯定会有大动作，如果不及时阻止，不知道会酿成什么样的悲剧。”

听到这些话，其他人的表情也沉重了起来。

只有谢宇，因为不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只能猜测，“你们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赶着去做？别冒险，刚才我也说了，虽然现在看上去没大碍了，病源是还没有清除的，到时万一发作——”

李楠已经从床上站起来了。

他当然知道不能冒险，但也不是光被动等待，什么都不做。

“谢医生，除了等待刚才您提到的，那位正在闭关的章主任给我们医治，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不是要现在离开，就是想尽快治好身上的病源。”

舒满克也从床上站起来了，“对，有其它更快的办法吗？”

看他们真是赶时间，谢宇皱起眉头，在房间又是来回踱步，这是他思考事情时候的习惯动作。

大概过了得有五、分钟，大家都没再出声，怕打扰到谢宇的思绪。

也就只有扁病病，随便在言堂脑内叨叨了。

[我对你这位谢学长，印象不错。]

[他也是个特立独行之人，当年那么多好医院抢着要他，都不去，最后去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诊所，说起来，你知道那是为什么？]

[因为那小诊所的老板，就是个蛊师。]

[谢宇主要是想跟蛊师学习治疗蛊病例的办法，他有天赋，也好学，果然是学有所成，再后来，又跟章伯远这位老前辈碰上了，学习到了更多。]

[我感觉吧，他是有其它办法的。]

[但那个办法，估计有禁忌，人家不想让你们冒险，就没在一开始说出来。]

言堂猜测，扁病病的系统，一定是具有某种极强的情报搜集能力，所以知道非常多事情，它一般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瞎扯。

看到谢宇还在犹豫，他推了对方一把。

“学长，不管有任何办法，你只管说，能不能办到，是我们的事，我们想把被动化为主动。”

谢宇这才停住了走动的脚步，“办法是有。”

“蛊科科室所接收的病人，也不是每一个，最后都能被治愈，其中一些所中的蛊术，就连章主任也没办法解，那些病患死去之后，被统一安置在了特殊的太平间，因为他们生前是中了蛊术的，所以死后，尸体也还会有一些……很特别的变化。”

听到【太平间】、【尸体】这两个关键字，麦青脸色变了。

接下来，不是要说什么恐怖故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稳定日更，放心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