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小说网-okNovel.net

字:
关灯 护眼
ok小说网 > 一诺久安 > 第42章 师父再也拽不回你了

第42章 师父再也拽不回你了

,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对于杨博展说的“祝你早日得子”,苍祺多少有些不痛快,在黑夜里熬了不知多久才睡着,睡了不知多久又忽然惊醒,发现杨博展不在身边,轻声叫了声“大哥”也没有回应,于是披上大氅就往外走。帐门外没有人,便向小右的营帐方向走去。

只转了个弯,看见眼前站了一排人,为首两位一高一矮,一同向山下注视着。

暗夜无声,唯有火把上的火苗随风而动。

“大哥?”苍祺的声音打破夜的静默,他叫了一声便向杨博展走去。

兵士们左右退去,给他让路,杨博展和小右同时回头看他。

苍祺站在杨博展身边,望向杨博展他们刚才望着的方向,看见山下有星星点点,是火把。仔细看,星星点点组成几条火线正在蜿蜒下山,如同火龙。火龙形长,足见人数之众,他不禁心中震惊,怀蜀兵越境东进了!他盯着眼前的几条火龙看了一会,又转头看了看杨博展和小右。杨博展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小右微微一笑,也不说话。苍祺一想到怀蜀兵就这样大张旗鼓的越境,思绪控制不住的凌乱起来。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什么是兵戈将起。

此时,他觉得他以前对战争的认识是有偏差的。想象中的战争是热烈的,喧闹的,金戈铁马要用热血沸腾来相配。他甚至想象过,有朝一日他若上了战场,会毫不吝啬自己这把血骨之躯,尽数奉献出去,并为有这样的机会而激动得尾巴翘上天。

可实际上,就在他眼前,看见的却是极度严谨整肃,极度冰冷桎梏的一番景象。他站在那里,被这真正的兵戈气场震慑得大气也不敢出。他这才明白,他眼中的战争不是战争,是儿戏。

他一直以为杨博展会大军压境般的东进,没想到竟是这般悄无声息地将兵士往东边送。一想到自己总在杨博展面前表忠心、立宏愿的蹦蹦跶跶的蠢样子,他就臊的想抽自己嘴巴!

“你先回去。”杨博展突然说。

“哦。”苍祺也觉得站在这里不太合适,径自离开。

杨博展在砧骨的夜里又站了半个时辰,直到星星点点的火光彻底消失在眼前才回去。走进营房,烛灯亮着,杨博展问:“没睡?”

苍祺躺着答:“嗯。睡不着。”

对于杨博展如何让这江山易主,苍祺不能置喙,也不敢置喙。一直以来都是赶上了就听一听,他没有刻意打听过,杨博展也不可能对他知无不言。但这些对他们两个谈感情的人来说,倒也没什么重要。

苍祺:“大哥,我们出来快一个月了,回去后过不了多久就要过年了。”

杨博展:“嗯,怎么了?”

苍祺:“小右说你生辰要到了,想要什么礼物?”

杨博展:“过生辰收礼物,小孩子的把戏。”

苍祺有些失望:“好吧,睡觉。”

见杨博展坐在那里没有要动的意思,说:“大哥不睡?”

杨博展:“在外面站得太久,缓一会。”

苍祺拉开裘被:“这里暖和,大哥过来。”

杨博展周身散发着凉气,不想靠近苍祺,面对苍祺正在盛情邀约,杨博展道:“不急。”

苍祺立即坐起来:“你不来我可过去了。”

说着抱着裘被要下榻。

杨博展只得脱掉大氅,坐在榻上。苍祺催促着:“快躺下。外衣也凉,脱了吧。”

杨博展依言脱得只剩里衣,躺在苍祺身边。

苍祺用裘被盖住杨博展,细心地掩好边缘,伸手在杨博展身上抚过一圈,还真是凉,拉过杨博展的手握在手里,将腿覆在杨博展的腿上,尽可能给杨博展传递温暖。

“暖和多了吧?”

“嗯。你冷不冷?”

“不冷。”

“好,抓紧时间睡会,天亮我们就走。”

“嗯。”

二人不再说话,各自酝酿睡意。苍祺脑子还是乱的,想到这一路一共巡了八个驻地,他不知道杨博展手里到底有多少兵,也不知道这些日子来杨博展悄无声息的调走多少兵。但有一点苍祺很清楚,这大奚国多年来十三次上奏伐西、视杨博展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把他剁成肉泥的枢密副使李成霖,实际上是拥护他的人。

苍祺暗叹,上到皇帝大臣下到黎民百姓任谁都想不到这个口口声声讨伐杨博展的人,其最终目的是为杨博展在边界上豁口子,暗助他回朝。

李成霖不过是杨博展棋盘上的一颗子,苍祺很难想象杨博展这些年到底布了多大一张网……他又想到常普的死。杨博展亲手射杀部尚书常珅的儿子,这喻示着公然挑衅树敌常珅,那么常珅知道后会作何反应?

想到杨博展接下来面对的种种险境,苍祺到底是不安,他睡不着又不敢翻身,怕吵到杨博展,煎熬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看营帐里景物渐渐清晰起来,才缓慢地翻了个身,移到榻的最里面和杨博展分开些距离。

“怎么了?”杨博展还是醒了。

“睡不着了,怕吵到你。”苍祺见杨博展也醒了,又凑过去,伸了伸已经发麻的手臂。

“是睡不着了还是一直没睡?”

“我……一直没睡。”

“有心事?”

“我在想能怎么帮帮大哥。想来想去都是力所不及。”

“车马粮财,大哥无一不缺。如今走上这条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这场动荡要持续多久谁也说不清楚,大哥有的是要依仗你的地方。不瞒你说,怀蜀经济繁荣之象也不过两三年的光景。大哥也才跳出军耗亏空的泥潭。”

“大奚国经济逐年萧败,这两三年更为严重,全国唯怀蜀如世外桃源般铮铮向荣,可见大哥的不容易。”

“罗先生过来后接二连三拟写发展建议,大多为经商之策,有些建议经采纳实施后效果显著,为怀蜀的发展起到重要作用。”

苍祺心道:凭我师父一人之力哪能起到这么大作用?肯定是我苍家在助力。不知道师父和大掌柜瞒着我干了多少大事。便道:“说起我师父,着实令我震惊。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普通人,一个爱读书、见识广,又会几下拳脚功夫的普通人。哪知道他除了是我师父还有别的身份?先帝御用公使?大哥的外交公使?他不告而别,狠心扔下我也是为了大哥?还有,大哥肯带我回怀蜀也只是因为我是他的徒弟。”

“罗先生精心看护长大的孩子自然差不了,但我带你回来,并非只因如此。”

苍祺打起三分精神,问:“还因为什么?”

杨博展转头看向他,道:“你有钱呀。”

苍祺不禁轻笑一声,反驳道:“那时不过十三家钱庄而已,在大哥眼里根本算不得有钱。”

杨博展:“蚂蚱虽小也是肉。”

苍祺摇头:“我不信。”

杨博展笑着说:“那……因为你好看?”

苍祺:“大哥那时候真想捡个现成儿子?”

杨博展:“不是。”

苍祺追问:“到底是什么因为什么?”

杨博展开始闭目养神,道:“留着解闷。”

……

苍祺再次回到怀蜀蓬莱镇师父的小宅院时,是建宁五年十二月十五日,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罗先生已经差人更换了全新的大门,门外挂上两盏大红灯笼。院内打扫一新,三棵树上都系上红线编成的各种结扣,有蝴蝶样式、有的挂上铜板,还有一些上面书写着吉利话,下面缀着好看的彩线,北风一吹,飘飘荡荡,好不热闹。

无论正房还是厢房的窗户都上贴了福字或窗花,看得苍祺有些莫名其妙:“师父,怎么这么早就贴上了?”

罗奉兆:“早一天贴早一天感受喜庆氛围。这一趟出去可玩够了?”

苍祺不爱听这话,说:“和王爷巡了八个驻地,一直在赶路,并没有时间玩,师父怎么这么看我?”

罗奉兆从桌上小竹筐里拿出一个雪娃娃的面人在手里玩弄,漫不经心道:“你能调兵遣将还是能上阵杀敌?”

苍祺不悦:“师父跟以前不一样了。师父以前对我一贯是支持和夸赞的,哪怕我要做的事情是幼稚的、甚至是错的师父也无条件支持我,鼓励我尝试,待我失败后还会安慰我,说这就叫成长。师父以前从不说打击贬损我的话,让我和普通人家孩子一样长大,不给予我什么狗屁希望,只让我过想过的生活,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可如今再次见面,师父态度全都变了。我一腔热血师父说我不自量力。我非要跟他出去是舍不得他不假,但只这一点私心,我自小崇拜他,如今定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跟随他的机会。师父不能因为我对他有情就否定了别的一切。”

苍祺有些激动,话也说得颠三倒四。

罗奉兆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引来苍祺这一大串的话来,他放下手里憨态可掬的雪娃娃,看着苍祺说:“玉恒,以前你小,不管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都在师父的掌控内,必不会让你因做了错事而得到反噬。可现在不一样了,师父自打在清安国看见你写的信后就开始惶惶不安,本以为回到怀蜀看见你以后这种不安就能消失,可事实是,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你就像那断了线的风筝钻云端里去了,师父再也拽不回你了。”

罗奉兆每个字都透露着一种无力感,苍祺也不禁伤心起来:“师父,雏鸟长满羽翼,自然要高飞的。师父对我有千百个不放心,我都知道。我向师傅保证,我没有断了线,只要师父在,我就不会飞远,这还不行吗?与其师父整日忧虑,不如我们走吧。大掌柜现在何处?我正有事要与他商议,我们走行不行?”

说到这,苍祺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流泪,近乎于央求道:“师父,我就您一个亲人了,我求求您以后别再离开我,有您在我就有家,到哪里我都不怕。”

罗奉兆抬手抚去苍祺坠下的泪,微笑道:“多大了还说哭就哭?师父说过了,以后皆以你为重,永远陪着你。眼下师父还有些事要办,办完师父就带你走。”

苍祺吸吸鼻子,点头道:“成。”

罗奉兆:“你找大掌柜有什么事要商议?助王爷东进?”

苍祺点头:“是。车马粮财,给予他最大限度的供应。我要倾尽所有,助他走上高位,让这江山寻回该有的主。”

这一刻,罗奉兆只觉浑身血液骤凝,人也僵在原地,直到缓了半晌,才深深叹一口气,幽幽问道:“就因为你喜欢他?”

苍祺目光深沉,道:“师父若真这样想就又小看我了。”

罗奉兆再次试探:“为你心中的家国大义?”

苍祺深吸一口气,想了想,终于将心中积压已久的疑问宣之于口:“师父,我很小时候,大概八九岁时,我爹跟我说,我们“东篱貔貅”为他们杨家而生,就是他们杨家的钱袋子。太平盛世我们过富贵生活,硝烟四起时我们就是国家的一道防线。我爹还说,就算他不说,等我长大了师父您也会亲口告诉我这些。可我等了这些年,等到王爷已经发兵了,您还是没说。师父,您知道一个孩子想藏住一个秘密有多不容易吗?我一直等您开口,您却一直不说,这么多年里好多次我都差一点就说出来了,通通逼自己忍了回去……师父,您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难道我们苍家不想遵守诺言了吗?”

说到这,苍祺委屈得鼻涕眼泪一起流,拿出怀里的帕子刚要擦,一看是杨博展的那块,没舍得用,又揣回怀里,抬手就要用衣袖擦。

罗奉兆按住苍祺的手,把自己怀里的帕子递给他,说:“那帕子揣怀里又舍不得用,岂不是负担?”

苍祺接过师父手里的帕子擦鼻子眼泪,瓮声瓮气地答:“师父这些年东北西走也没给我找个师娘,自然不懂明知是负担也甘愿的道理。”

罗奉兆竟是被这句话给说笑了,道:“傻孩子,你这痴模样倒是像你爹。”

苍祺反问:“我爹?我爹是什么样的?师父给我说说吧。”

罗奉兆:“先说你爹的事,还是先说为什么没告诉你苍家使命的事?”

苍祺想了一下:“先说我爹。”

罗奉兆一副已经猜到的模样:“你爹当初对你娘就是这么痴。要不是你爹这份‘痴’,你娘不一定会嫁给他。”

苍祺因为那时年纪还小,只知道他爹娘感情很好,别的便一概不知了:“我爹怎么个痴法?我娘为什么不一定会嫁给他,难道我娘没看上我爹?”

罗奉兆伸手抚了抚苍祺的头:“造化弄人啊!如今你大了,我也早就释然了,说给你听也无妨。我没有你爹幸运,虽然占得了先机,却没有得到结果。”

苍祺不禁瞠目,满脸的不可思议:“师父,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是先机?我爹又怎么幸运?”

罗奉兆看他一脸好奇模样,笑出声来,于是娓娓道来:“我跟你娘很早认识了,你娘母家其实是官宦之家,就在篱城东边的华崇镇,后来受刑案牵连,你娘被你外公送到远方亲戚家避难。”

苍祺这才明白:“我说娘怎么娘家没人了,原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罗奉兆:“嗯,我那时因为这份差事的缘故二十六岁了也没成家,那年你娘十六岁,我们机缘巧合遇见,很是投机,你娘又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母家,于是我们私下定下约定,我让她等我两年,办完事回来就娶她。她痛快答应了,还开玩笑说,‘你敢说娶,我就敢等,但我最多等两年’,就这样,你娘忍着压力等我两年。但我因为公事缠身,再回篱城时已是三年后,你娘已经嫁给你爹一年啦。她说等两年,果然就是两年。只能说我没那个福气吧。我回来没多久你就出生了,我……我知道你娘最开始是怪我的,可她过得很好,你爹对她是真的好,而我也真的是身不由己。几年后你娘释怀了,开始缠着我给你当师傅……这些事你爹都知道,任凭你娘怎样做他都支持。”

罗奉兆说到这不由得笑起来:“你娘胆子大,小小年纪就敢为自己做主,和别家女子都不一样。”

这曲折离奇的故事着实惊讶到苍祺:“我娘……这样的?”

心里却暗自想着:我娘真有本事,这是把我爹和师父都拿得死死的!

罗奉兆接着讲:“你爹宽厚仁义,一直秉承初心,富贵迷不了他的眼。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在你那么小的时候就告诉你这些事。毕竟那时你还是个孩子,万一没把住露出半点风声来,定会招来泼天大祸。”

苍祺道:“我爹是活在刀尖之上的人,已经不知道怕了吧。”

罗奉兆:“师父没跟你说这个事,并非要违背誓言。师父四年前不告而别,不就是为这份承诺才来怀蜀辅佐九王爷的吗?”

苍祺:“师父不是先帝派来的吗?”

罗奉兆:“有什么区别吗?傻徒儿,你以为九王爷还猜不出你的身份吗?当初他带你来怀蜀时也许只当你是个小家主,可如今所有事情他稍微拼凑一下也能拼出个大概来。我是先帝派来辅佐他的,你好好想想,东篱貔貅的确是杨家的钱袋子,可这个钱袋子该怎么用?难道直接剖开貔貅的肚子往外掏钱用吗?”

苍祺听到这已经被惊得冷汗岑岑,一股凉气浑身上下乱窜着,一会手凉一会腿凉一会额头凉,他捋了一下思绪附和道:“貔貅的肚子再能盛也有被掏尽的时候,所以苍家四年前就开始帮王爷赚钱了?”

罗奉兆:“是了。师父是瞒了你这件事,可师父在替你走这条路啊。”

苍祺又不禁红了眼睛,说:“师父,您这么多年都为我活了,我知道您宠着我,护着我,可我不想您为我活。”

罗奉兆看着苍祺,眼中尽是慈爱:“四年前你才十四岁,那么点大,无论如何师父也不会让你出来的。再说了,师父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能护一天是一天。”

苍祺:“我现在长大了,都十八了。师父,那些该我承担的不该再假手他人。”

罗奉兆:“还是那句话,你好好活着,开心活着就好,师父教你不是为让你彪炳千秋的。你记住,那些走在历史前端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

苍祺反问:“那师父呢?师父不就是这样的角色?”

罗奉兆将雪娃娃放在苍祺面前,笑着说:“你只需好好听师父的话,师父有自保和保你的法子。”

苍祺捏起雪娃娃,低头细看雪娃娃的可爱模样,指尖轻轻摹画它的轮廓,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观阅!

分页内容获取失败,退出转/码阅读.

分页内容获取失败,退出转/码阅读.

分页内容获取失败,退出转/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