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祺突然就明白小右刚才为何醋意大发,说难听话贬损他,原来是人小鬼大,心中藏着未宣之于口的秘密。想来杨博展对这两个孩子做了明确的分别,一个重点培养,一个先放一边。刚刚小右还说,以后会杨博展会弥补他,这是什么意思?不管怎么样,小右从小就是被忽略的那个,所以更希望得到他九叔的关爱,如今他九叔又被自己占据着……以致于才会醋意大发?
苍祺不得不安慰道:“你这一点可不好。”
小右不解,问:“哪一点?”
苍祺:“心里有事不直接说出来,就默默忍着、看着。我倒是好奇,这样累不累?”
小右登时白了一眼苍祺,不服道:“难道让我追着九叔,让他多在意我吗?我都这么大了丢不丢人?”
苍祺:“可是你想要呀。”
小右摇头:“想要也做不出来。”
苍祺叹了口气:“你是典型的吃硬不吃软,你九叔打你你都不怕,几句软话就不敢说啦?”
小右好奇起来:“怎么说?”
苍祺现身说法:“给你打个比方,我当初想追随他,就求他把我从篱城带到怀蜀来,我想跟着他来边境巡查,就求他带着我,我想怎样我就会去争取。就像做生意,买卖不在仁义在,不好好谈谈怎么知道行还是不行?”
小右一直以为苍祺是他九叔主动带着去这去那的,听到苍祺这么说竟有些不可思议。的确,他一直听从九叔的安排,默默等他九叔日后兑现承诺,自己从未争取过什么。既然没争过,还计较什么呢?当下心情就好了七分,拉着苍祺问具体是怎么和他九叔斡旋争取的。
苍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小□□囊相授,最后还得意地说了句:“你九叔可是我主动追到的。”
小右呆在原地,沉默了良久,慢慢竖起一个大拇指,道:“牛!真不愧是我小叔叔!”
二人正聊得火热时,杨博展推门而入,看见小右用无比钦佩认真的眼神看着苍祺,好像苍祺正在传授他什么绝世武功一样。不禁问了句:“聊什么呢?”
小右见杨博展回来才收回些理智,一脸的意犹未尽模样,转头回了句:“小叔叔正在传授我一些独家秘法。”
杨博展好像很感兴趣:“哦?什么秘法?”
苍祺一脸严肃,不承认道:“逗孩子玩呢。”
小右看小叔叔不愿承认,明显是看见九叔就怂了,不禁笑出声来:“对,小叔叔给我讲了个能让人瞬间开心的故事。”
杨博展目光转移到苍祺脸上:“什么故事,也给我讲讲?”
苍祺面露难色,把目标又转移到小右身上,对着小右说:“你给重复一遍?”
小右装着“咳”了一声,说:“我今天话说多了嗓子有点干,先回去喝点水。”
苍祺拿起茶壶给小右倒一杯水,说:“走什么?这里有水,小叔叔给你倒一杯就是了。”
小右逃似的快步走到帐门口,回头说:“谢谢小叔叔,不过我不爱喝茶,还是回去喝清水吧。”
说完给苍祺做个鬼脸,推门而去。
杨博展看他俩挤眉弄眼的,问:“你们俩在搞什么鬼?”
苍祺手里还端着茶杯,顺势送到杨博展面前:“大哥渴不渴?”
杨博展接过来一口喝下,说:“无事献殷勤。”
苍祺凑到跟前接过空茶杯,说:“讨好一下大哥,顺便问一下我今晚睡哪?小右有独立的营帐,为什么我没有?”
杨博展反问:“你说呢?”
苍祺大咧咧放下杯子:“这里山高月小,夜风呼啸,天寒地冻怪冷的,大哥要帮我暖被窝?”
杨博展:“你冷吗?”
苍祺眉眼含笑:“大哥要是话再多点,我怕是要冻死了。”
杨博展像被羽毛撩拨了心尖,整颗心热化了。他没接苍祺的话,唤侍卫端进两盆热水,掩门宽衣,对苍祺说:“条件有限,简单洗洗就睡吧。”
苍祺并没有脱衣服,简单洗洗后直接躺在榻上等,他平躺了会,总觉得哪里不舒服,于是翻了身对杨博展说:“大哥,这里别的什么都还好,就是睡榻窄了点。”
杨博展走过来,苍祺腾挪到最里边,露出的部分正好够杨博展平躺下来。
杨博展:“你追着人睡,再宽的榻也就睡这么点地方,够用了。”
说完张开一张大裘被,将二人盖住。
烛灯熄灭,瞬间漆黑一片。苍祺对着杨博展侧躺着,突然伸手圈住杨博展的脖子,小声道:“大哥,好久没这样抱你了。”
杨博展伸出双臂将苍祺圈进怀里,又用力在怀里挤了挤,问:“还冷吗?”
苍祺:“说冷是逗你的,你只需望我一眼我就能从头暖到脚啦。”
杨博展哑然失笑,说:“这么夸张?”
苍祺:“大哥不信?”
杨博展松了松手臂:“信。”
苍祺见杨博展松了手臂,表示不满:“信还松手?”
杨博展:“怕你热。”
苍祺:“热我忍着,我乐意。”
说完轻轻吻住杨博展的唇。
杨博展索性闭上眼睛,静静享受、耐心回应苍祺的吻,感受着苍祺的鼻息轻轻划过脸庞,直到彼此的呼吸越来越错乱粗重……
杨博展伸手擎住苍祺的后脑,翻身压在苍祺身上,居高临下望着苍祺,看着他不时闪过的亮眸,吻下去,继而是唇角、脸颊、耳垂、喉结。欲再往下吻下去,被不会看脸色的衣领挡住。杨博展不得不伸手解苍祺的衣领扣。苍祺喜欢的衣服制式和别人不太一样,十件衣服八件都有宝石扣,杨博展好一会才解开一枚,往下又摸到一枚,心中急躁起来,本能的想要暴力扯开,却被苍祺按住手。见苍祺要自己解,杨博展抬高身体腾地方,待苍祺熟练解开最后一枚扣子,杨博展这才成功褪去碍事的衣衫,再次低头,终于吻到苍祺的脖颈,继而再往下吻去。
苍祺觉得杨博展的唇很炙热,像烙铁一样,眼看就要被他烫得全身是印。实在是太热了,木榻都要燃烧起来,让人无法再惧怕这样的冷夜,连呼啸的山风都变得缱倦起来。
杨博展的手抚在苍祺的腰上,往下逡巡几次便停住了,慢慢转到前面来。
苍祺喘息着说:“来吧。”
杨博展在他耳边低声说:“来不了,没带东西。”
苍祺怔了一瞬,叹口气,无奈道:“我饭刚吃到一半你就给我撤盘了。”
杨博展被苍祺的话逗得笑出声来,说:“没吃饱的又不是你一个人。”
苍祺:“你不难受?我……喂……”
苍祺还未说完就被杨博展压在身下,压得他瞬间说不出话来。杨博展又逮住苍祺的唇,吻到他呼吸不畅,昏昏沉沉。
“只能你帮帮我,我帮帮你了。”苍祺听见杨博展这样说,还没等做出反应,就被杨博展卷进旋涡里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右找苍祺一起去后山,美其名曰去巡防,实则是去找那难得一见的漂亮白狐。
小右点了三十人组成一小队,让苍祺带路。哪知狐狸没见着,遇上常普带人上山了。
常普昨天不仅没有捉到白狐,还反被白狐戏弄一番,回去后越想越生气,着实不甘心,于是今天一大早就带人再次来到暮孤山寻找。白狐躲在暮孤山里,想要寻到必然要进山,但进山喻示着公然进入怀蜀境地,是入侵。
冬天植被有所败落,一眼望去苍茫一片。
小右警觉性很高,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的嘈杂声,他给身旁的一个兵士传令,让他上山报信,又分出十人散开各自寻找射击佳地,余下人做好掩护看指令行事,自己则站在一棵大树后面不紧不慢地持弓搭箭,让苍祺站在他身后。
全程冷静处理,毫无惧色慌乱。
苍祺站在小右身后,观他举止神态,无一不像他九叔杨博展,尤其他利落地翻弓在手后,看着远方的双眸深邃得让人望不见尽头。
“昨天它就是在这里逃走的。位置不会有错。”一个声音传来。
“大家分头找。”
“遇上敌情怎么办?”
“这么冷的天不会有人来吧。”
声音越来越近。
苍祺小声道:“莫非也是来找那只白狐的?”
小右一脸严肃,冷冷道:“我看是来找死的。”
苍祺:“常普,兵部尚书嫡子。”
小右:“管他是谁,就算是嘉贤宫里那位来了也照杀不误。”
小右杀气凛凛,气势汹汹。
山路崎岖,常普带人步行上山,找了好久才确定位置,常普已经累得喘气粗气,这时一阵劲风吹过,常普被风中的尘沙迷了眼,一时脚底不稳,向前一跌,直接闯进小右的视线里。
就听“嗖”的一声,一只黑尾箭和常普同并肩落地,紧挨着常普扎进地里,露出一截锃亮的黑羽。这箭来的来得太过突然,箭簇扎进地里的同时溅出大大小小不少土石渣子,直奔常普门面上去,常普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脸就擦花了。
“什么人?”常普一行人惊呼出声。
小右没说话,继续观望。
常普缓了好一会才神识归位,上前一步想要谈判。可他刚抬起脚又飞来一只长箭扎进脚边。那箭好像会说话,告诉他莫要再上前一步。
常普吓得心惊,手下人也纷纷亮出兵器,拉开架势。其中有个忠心的小兵欲用身体挡住常普,可他没想到的是,他刚跨出半步就被箭矢射穿心脏,闷哼一声倒在常普脚边。这一箭告诉他们,我们没开玩笑,再上前,必杀之。
这三箭分别从不同点位射出,让常普一行人摸不清状况,不得不猜测敌军埋伏者甚多。只得以常普为首,大家迅速后撤一人的距离,用行动表示退让。
小右这才闪出身来,冷言道:“侵犯者死,投靠者有饭吃,你们选哪个?”
常普平日里养尊处优又不谙世事,今天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死在跟前,已经吓破了胆,哪里敢“侵犯”?他连忙摆手道:“并非侵犯。”
小右:“那就是投靠来了?”
常普继续摆手:“也不是投靠。”
小右冷哼一声,刚要说话时苍祺也站出来,对常普一笑。
常普看清苍祺后吃惊得结巴起来:“你是……是……”
小右见常普一副认识苍祺的样子,等他说完。
“你是曹灿那个姘头?”
小右还当他要说出什么好话来,瞬间垮下脸来,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找死。”
当即下了杀心,后退一步推苍祺一同掩在树后,同时朝后面打个手势示意侍卫们动手。
箭雨登时飞出……
小右摆好架势,箭簇直指常普,就要射出时,听见耳边“唰”的一声,有人抢了先一支箭正中常普的眉心。小右和苍祺同时回头看,是杨博展。
苍祺不知道杨博展带了多少人,只听见箭雨不停,林间哀嚎不止,难闻的血腥味让他几欲作呕,直到回到营帐里才稍稍平静下来,不禁感慨道:“这人怎么这么傻?遇见这样的人一定要多骂几句,因为你很难找到比他还傻的了。”
小右愤然道:“他抹黑小叔叔,死不足惜!”
对于这一点苍祺倒是毫不在乎,幽幽说道:“这个……他说得倒是没错。”
小右脸色更难看了,激动地说:“小叔叔,你说什么呢?”
这句几乎是喊出来的。
苍祺赶忙解释:“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谣言的制造者不是他,他只是谣言的听从者。”
小右这才松一口气,将怒气转向杨博展:“九叔为何要抢我的先?”
杨博展淡然道:“他父亲认得我的箭。”
小右了然:“原来是要拉仇恨呀。”
苍祺轻轻拍了拍小右的肩膀,说:“别气呼呼的了,小叔叔根本不在意他们怎么说。”
小右表示不理解:“为什么?这话多难听呀!”
说完看向杨博展,他不信他九叔听了不气愤。
苍祺哂然一笑,解释道:“很多事,即使你亲眼看见的,亲耳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不信就好了。”
小右:“我不知道该怎么判断自己看到的,听见的是不是真的。”
苍祺望向杨博展,杨博展回复小右:“查其源头,再下定论。而不是将听到的或看到的只言片语、表面现象当成结论。你气愤,因为你内心深处信了那话。”
小右哑然。
苍祺凑过来继续解释:“别急,小叔叔告诉你源头。在篱城,我和曹灿是好朋友,也是互相利用的对象。他保护我的安全,我是他的钱袋子,还是……给他面上增光的工具。明白了吗?”
小右有些不可思议:“给他面上增光的工具?就是毁小叔叔的名声?”
苍祺也有些面上无光,还是硬着头皮解释:“男子汉大丈夫心中坦荡荡就好,不比拘泥于这种无谓的小节。”
这时有兵士来报,这次暮孤山射杀越境人员二百零三人,来者无一幸存。
杨博展则下令:将尸体运到山下,让李成霖自己来寻。
小右因为被杨博展点破心思,心中很是懊恼,悻悻离开了。
苍祺这才凑到杨博展跟前,说:“大哥,刚才观小右举止神态,仿佛少年时期的你一样,我在想,那一刻抱住他是不是就抱住少年时的你了。我这是不是爱屋及乌呀?小右我都这样喜欢,若你真有个孩子,我不知要稀罕到什么地步。”
杨博展看他一脸不争气的痴模样,道:“想的真多,我可没打算要孩子。”
苍祺:“为什么不要?”
杨博展抬眸:“你想要?”
苍祺:“想啊。”
杨博展目光流露出些许惊讶,他从没想过这个事,也从没想到过苍祺会问他这种事,更没想到苍祺对这种事是这样的态度,他便试探问了句:“那你自己生?”
苍祺不满道:“大哥可真没意思。我生就我生,我以后要娶三五个老婆,生十个八个孩子,反正我养得起。”
杨博展只觉神思一震,幽幽看着苍祺道:“那……祝你早日得子。”
语气平淡,无喜无怒,让苍祺猜不出他的心思。
苍祺见这话没起到任何作用,只觉没必要继续下去了,于是问了句:“大哥,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好。”
当天夜里,二人依旧挤在一张榻上,规矩躺着,苍祺没往杨博展怀里钻,杨博展也没有要伸手抱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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