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笙居外,苍祺一身象牙白的锦袍,金冠玉带,纤尘不染,气韵脱俗。他立在澜笙居门外,
任清风吹扫他清秀的容颜,他睫毛晃动,随即展开一个俊朗笑颜,向两个往外走的人喊道:“小殿下,旁大哥!”
“小叔叔!”小右见他等在门外,朝他跑来,苍祺双臂展开,给小右一个大大的拥抱。
“四十多天没见,儿子又俊了!”旁征一边笑着,一边打趣苍祺。苍祺抱完小右,又跌进旁征怀里。
“旁大哥,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给王爷办差不容易吧?”
“是呀,我都要被赶出去了。”
“王爷打你了?”
“那倒没有,但是也没好到哪去。”
“哈哈哈哈……”旁征大笑。
辛离早已经回到奇石林泉,小右和旁征去澜笙居述职。苍祺早早等在门外,主要为了见旁征一面,因为他述职完毕就要回家了。
“旁大哥,以后你去哪就带上我吧。”苍祺说。
“这四十多天这么难熬呢?”
“是呀,快要憋死了。”
小右也跟着笑,说:“我回来了,你憋不了了。”
“这次出去可还顺利?”苍祺问旁征。
旁征家里还有事,不能在这里多留,说:“让小殿下跟你说,我得先回去了,改天接你回家,见你四个妹妹。”
“好!那我就等着了。”
旁征走了,苍祺直接跟小右来到小右的院子——暖月池。
暖月池很小,也就奇石林泉一半大,却宇室精美,铺设绮丽。刚一走进小院,就能闻到异草的芬芳,穿过林廊,走到屋室门口,苍祺看见东侧那扇窗户大半扇掩在藤萝里,别有一番意趣。
小右引他入室落座,叫人奉茶。自己坐在旁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大拇指大小的木鸟。木鸟雕工精巧,眼珠漆黑锃亮,羽毛层次分明,爪子别看极为细小,连上面的鳞片都清晰可见,指甲尖细如针尖,可谓是无上雕工了。
苍祺接过木鸟前后左右地看,惊叹工匠技艺,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轻轻扳了扳翅膀,小鸟就展开羽翼啦!这一下彻底惊讶到他,于是反复给木鸟展翼……
“就知道小叔叔会喜欢!”小右别提多得意了。
“这种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你能得到,实属不易,谢啦!”
“客气什么,小叔叔这阵子没少受我九叔折磨吧。我九叔脾气捉摸不定,最不好相与了。”
“还是你了解你九叔。不过他没有折磨我,他是赤裸裸的看不上我,折磨都不屑。”
“啊?”小右这就有些不理解了。看不上能大老远带回来?还留在身边?
“唉,丧气的事不提了,小叔叔也有礼物送给你,抽出空带你去看。”
“这么好,是什么呀?”
“先保密,看了就知道了。”
“对了,小叔叔,我还有个礼物给你。”小右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被帕子层层包裹着,他扒开帕子,露出一个白玉簪子。这簪子色泽光润,构造简约,顶头部位镶嵌一小朵金子花顶。递给苍祺。
苍祺接过来看,说:“这簪子好雅致,只是,这东西怎么像是给姑娘的及笄礼。哈哈……”
小右:“这玉簪我一眼就看上了,觉得特别像小叔叔你,把它捂在手里,它暖的像快白玉软糕,仍在一边不理,它像块发着绿光的寒冰。”
苍祺:“我……就这样?”
小右点头:“是呀,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
苍祺摇头:“我怎么觉得更像是辛离?”
小右:“你俩都这样。”
苍祺:“那我帮你送给辛离吧!”
小右坏笑一声:“也行。对了,还有一坛好酒,没敢搬回来,放旁将军家了。”
苍祺:“真不错,你们回来真好,阴雨天终于转晴了。”
……
小右在旁征的协助下,成功拿下墨隆城。罗曼世子的人头此时就悬于墨隆城的城楼上,时刻警示兰尚:滋扰大奚国没有好下场。
墨隆城最早是清安国的国土,十年前兰尚入侵清安,夺下墨隆,直到今日清安国也没能夺回。杨博展突然改变策略,早就给清安国国王递了信,就是苍祺代笔的那封,信上说,若我们拿下墨隆城,便可交还清安国,条件是清安国要自行约束国民,禁止在边境滋扰大奚国子民。
杨博展这一招打到了清安国的七寸。他把三方秘而不宣的挟制关系摆上到明面上:杨博展的企图很明显,就是要用墨隆城牵制住清安和兰尚两国,让他们打,自己独坐高台,从三方挟制关系中剥离出来。
清安国不可能不要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国土,虽然这种接受方式有些被动、不光彩。兰尚丢了墨隆城同样不甘心,墨隆城有多处矿山资源,这十年来兰尚没少从中获利,如今意外丢失,势必要再次与清安争夺。
杨博展的战略目的已经达成,如今小右带军凯旋归来,少不了要犒赏三军。
为了低调行事,他十日后在蓬莱镇的云胡岭设“百鸟戏林宴”,打着“围猎”的旗号犒赏有功将士。
“百鸟戏林宴”由旁乐督办,在宴会筹备期间,苍祺带小右去看了新置办的两处院子,一处内置都已经安置完备,随时可以住人,这就是苍祺送给小右的礼物。
小右看到后简直惊呆了:“小叔叔,你哪来的这么多钱?你确定要送我一处宅院?”
苍祺淡然一笑:“那日我听王爷说除你之外还有个孩子,这处给你,另一处给他,过不了多久他那处也会安置完好。你们一人一处,小叔叔不偏不向。”
小右更惊讶了,嘴都合不上了,惊恐看着苍祺:“小叔叔怎么这么大手笔?”
苍祺站的笔直,装作一副老成模样,摸摸小右的头,安抚道:“‘小叔叔’三个字哪能白叫?不过,你这处院子我以后会常来,万一你九叔哪天心情不好赶我走,你得收留我。”
小右:“赶走你相当于赶走一棵摇钱树,我九叔哪能这么不开眼?”
苍祺:“这可说不好,万一他就是这么不开眼呢。”
小右抬头看着苍祺笑:“也就你敢这么说我九叔。”
苍祺也笑:“所以我天天在刀刃上讨生活。心力交瘁。”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甚是开心。在小右的私宅里待了大半天,才带上侍卫往回走。他们经过熙熙攘攘的泗水街时,被一小摊贩售卖的形态各异的水晶瓶绊住,两个人边聊边挑,这一幕,正好被巡视街防的赵参军赵景达看见。
赵景达当初被苍祺用一百坛酒堵在营房里,不仅丢了自己的脸,更是丢了上司小旁将军的脸。苍祺抄写的《七十九条》张贴在校场,也是在他的授意下,没人第一时间在雨天里将其揭下。他心中一口气还未咽下,哪只王爷因此事怪罪旁乐,还让旁乐亲自找人刻碑,并且重整军纪。如今苍祺抄写的《七十九条》已经在石碑上复刻完毕,一共九面,就立在校场内。
赵景达一看苍祺就窝火,双眼要冒出火星子了。当初一并被苍祺堵在营房的李侍卫李林海也在一旁,但他今日不想冲锋陷阵,站在最后排。
一个贴心的手下看到赵景达盯着苍祺看半天,笑嘻嘻问:“参赵军,怎么着,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
赵景达没说话。
另一个手下:“身边有人呢?”
“等他落单,让俩生面孔直接把人带走。”
“什么名头?”
“审呗,这种纨绔公子,审着审着,什么都有了。”
“我看行。一个毛头小子,敢骑在咱们头顶上撒尿?咱们是谁,真刀真枪杀过来的,他算什么东西?脸长得好看就能胡作非为?今天不管怎么着也得吓唬吓唬他,让他知道什么是忌惮,教教他怎么做人。”
“卢侍卫发现人不见了,怪罪下来怎么办。”
“怕什么?吓唬一下就放回去了。叫两个新兵蛋子去过拿人,就说在查办可疑人物,怪罪下来也是正常办差,难道谁都知道他是王爷身边的人?”
“卢侍卫是什么人?他能让那小子落单吗?”
“前边不是有小殿下吗,把人都引到小殿下那边去。”
“好办法!”
赵参军还是没说话。但是在手下眼里算是默认了。
不一会儿,就有官兵驱赶人群,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卢侍卫长今日一带二,没有别的手下,见小殿下和苍祺被人群挤得一个往东,一个向西,没有犹豫,直接挤到小殿下身边。苍祺被人流簇拥着走,积极配合查验,不成想两个官兵将他反手一钳,蒙上罩子,当即把他带走了。
罩子退下后,苍祺才知道自己被当成可疑人员下了大狱。他哭笑不得,简直是背到家了。
苍祺反绑着手,被狱卒带到一间水牢外,按着他跪在地上。
狱卒:“你叫什么。”
“苍祺。”
“从哪里来?”
“怀英王府。”
“可有腰牌证明?”
“没有。”这一点确实大意了。
“没有腰牌就敢说是王府里的人?”
“我就是王府的人,你们可以通知王府的人过来查验。”
“你让通知就通知?你以为你是谁?”
“那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我看你可疑得很,口音也不像本地人,你到底从哪里来,如实招来!”
说完怒目圆睁,手里颠着小皮鞭,眼看就要往苍祺身上抽的架势。
“把你们头儿叫出来,我跟他招。”苍祺见形势不对,开始试探。
“有什么跟我招,我们头儿没空。”
“没空?你逗我呢!”苍祺一听就不对了。
“我……废话怎么这么多……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不知道东南西北。”这个狱卒被临时抓过来审人,要求是别动真格的,但一定要吓唬到位!他演技不怎么样,几句话就露馅了,说话也磕巴起来。
“哪有这么审人的?不问清楚直接用刑吗?”
“你连来处都说不清楚,给你用刑一点不为过。”
“我说了,我是怀英王府的人。”
“你根本不是本地人!”
鸡蛋里挑骨头不说,还拒绝找人去王府核实,分明有鬼。苍祺在怀蜀只得罪过两个人,一个是赵参军,一个李侍卫,难道这些小兵觉得自己主子受辱了,要“讨公道”?对了,还有小旁将军看起来也很讨厌我,但他一个将军估计干不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好!你们不就是要泄私愤吗?来呀,我让你们泄私愤!”苍祺索性不反抗了。狱卒对苍祺的态度刺激到了,看他小小年纪,嘴硬脾气倔,那模样简直太气人了,扬手就是一鞭,鞭头正好落在苍祺的脸颊、耳后,然后绕到后脖子上……这一边劲头不小,苍祺觉得半边脸都麻了,麻感稍退之后就是火辣辣的疼。
他长这么大那里受过这等委屈?一个小兵卒子如今竟然对他大打出手?火气被这一鞭子抽得烧得更烈,叫嚣着:“你是专业的吗,怎地打人脸上了?给人出气不应该藏着伤吗?”
这狱卒被激得气急,扬手又一鞭子,直接抽在苍祺的前胸和胳膊上,这次没有打到脸。
鞭子是实心的,两鞭子下去,挨到衣服的地方外层已经绽开,苍祺的脸、脖子上也渗出血痕,虽然是都是皮外伤,看着却瘆人。
这时匆忙过来两个狱卒,抢过那人手里的鞭子,可能是怕他再打下去不好交代。
苍祺冷笑一声,说:“还要怎么着快一点,我酉时还要去澜笙居点卯呢。”
两个狱卒听他这样说,纷纷愣了一下,彼此对视一眼。一个说:“你嚣张什么?今天就治你这份嚣张。”
说完打开水牢的门,就要把苍祺往里面推。苍祺回头一看,是水,当即打了个冷战,开始拼命反抗:“别推我下去,否则要你们好看!”
那人看他突然表现出慌张惊恐的模样,露出狡黠的笑容:“呦喂,你这是……怕水呀?”
“我说了让你们出气,鞭子、棍子都行,就是别推我下去。”苍祺说。
“我怎么能如你的意?”那人朝外喊了句:“打一盆水来!”
不一会,一盆水端进来,那人接过,笑嘻嘻地盯着苍祺惊恐的目光说:“给你的。”
直接朝苍祺泼过去,说了句:“老实做人听见没?”
苍祺被这盆水从头浇到脚,全身湿透,没一会就颤抖起来。他目露凶光,咬牙问那人:“今天这页可以翻过,我可以走了吗?还是那句话,若是还不放心,直接去王府查验。”
卢侍卫长送小右回府后就派人去找苍祺,好在没出一个时辰就找到了。见苍祺浑身湿透、浑身颤抖,胸前、脖子上也有鞭痕,当即心下一紧,连忙询问怎么回事。
苍祺摇摇头,说运气不好,被误伤了,没别的事。还让卢侍卫长帮忙去澜笙居告假,说身体不适去不了了。
这是苍祺第一次正儿八经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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