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公测通知我已经拿到了,当天应该至少有3万左右人上线,甲方有条件,卡线不严。”陈子裕慢悠悠在教学楼楼道晃悠。
“有手就行,我会拿到的。”他在自动贩卖机前停下。
“跟我没关系,来仪她,”他滑动商品选择页面,没说下去,只道,“我们还有的谈。”
“我就是最好的选择。”他几乎偏执地强调,耳机对面似乎传来一声冷笑。
顿了良久,陈子裕又恢复寻常,点下购买键,从贩卖机下滚出一瓶汽水。
“我好不容易来到这,可没想过轻易离开,”
“我和你们一样吗?我年轻啊,我想成为谁都行,我对你们又没那么认同。讨厌啊喜欢啊,不都是一念之间。”
对面沉默了,这次轮到陈子裕冷笑。
“我只管我要的。”
*
电话挂断,陈子裕一身轻,很快一瓶快乐水见底,他随手将易拉罐一扔,与一个宽大黑色帽衫的人打了个照面,这么一撞,手下失了准头,易拉罐在垃圾桶边缘一磕跳到了路面上。
陈子裕沉默地看了眼那行迹诡异的青年,想了想,将易拉罐重新捡起,转身欲走。
“同学,你信教吗?”一个幽然温润的男音在他身后响起。
陈子裕转身,没想到这人不仅没走,还斗胆和他搭话。声音倒是出奇的温文尔雅,再一看帽檐下的半张脸,竟是绝美的骨相朱唇。
不装神弄鬼,怎么也是一方青年才俊。
陈子裕皱眉:“这可不能传教啊,知道我是谁吗?”
那美青年撇嘴不满:“你是上帝?”
陈子裕无语:“我是学生会会长。”纪风部门的顶头上司,违纪违到他这,真是自投罗网。
没想到这神叨叨的美青年根本不怕:“哦,会长,我知道,”他饶有兴趣地绕着人走了半圈,像是遇上稀奇物,“广大师生的话事人,万千学子的避难所,可有可无的代言家。下线很高,上限却是个未知数,会长,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陈子裕听着一遭,不解其意,恐怕又是一个来学生会找茬的人,最终他评价道:“神经病。”
说罢,转身欲走,不愿和胡言乱语的人浪费时间。
青年抱臂,看着他的背影,无奈道:“那我们换个聊法,能说说你是怎么说服那些人帮你删帖的?”
陈子裕脚步一停,他忽然一改不耐烦,将青年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确信自己没有见过这号人。
“你叫什么名字?”陈子裕道。
这次轮到青年不答,他笑着提点:“下线很高,上限未知,说的是你的权限啊!”转而他又佯作惋惜,“不过你,好像不经诈?”
陈子裕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反映好像正默认了什么,他有些羞恼,向那青年靠近:“同学,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谁知青年灵敏度超乎想象,几乎是他刚一抬手,那人就准确预判到了他的动作。
美青年死死钳着他的手腕,笑得本性毕露:“想看我长什么样?你会见到的。”
他提起陈子裕的领子,转身扯进一间教室,手劲大的惊人:“在此之前,聊聊你为什么要发那条所谓的自证帖吧?”
*
甫一关门,那青年掀开连帽衫 ,露出一张白嫖三辈子都没问题的俊脸,理直气壮地索要:“学生卡。”
陈子裕觉得简直不可理喻,他愤怒道:“你是什么人?我要报警了!”
但这人办起事来,简直不管不顾,陈子裕不配合,他当即又拽起领子自顾自搜身,上下摆弄如对待人偶一样。
学生会对他不起作用,报警也是没有一丝惧意。
陈子裕受够了,他挣开青年,一拳挥上,却仍被轻松掌住拳头,纹丝不动。
青年不恼他的反抗,只是疑惑:“为什么你要在10;30翻墙进校园,千辛万苦偷走来仪同学的书包?你很怨她?”
陈子裕猝然警惕起来:“是来仪让你来的?你们什么关系?”
青年笑了笑,逗狗一般拨开他:“别猜,你猜不对。”
陈子裕被一股劲力逼退两步,冷眼相对:“来仪不会喜欢你这样没个男人样的loser。”
青年不知有没有听懂,歪头想了想:“朕是不是也淹过你家的猪草?”
陈子裕莫名其妙,骂道:“你精神正常吗?”
谁知那青年偏这时不高兴,拐了他的胳膊:“毒言毒语你骂朕两次?”
陈子裕被掼到墙上的时候算是看明白了,这人不仅唯我独尊,脑回路清奇,还是个精神幻想中二病。
那青年似乎也觉得没意思,又阴恻恻放了他,勾了把椅子,好整以暇落座。
对着墙角无处可逃的陈子裕,他懒洋洋搭着腿:“罢了,告诉朕,入学前两年,你在做什么?”
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刁钻,陈子裕几乎在委屈顺从到怒而奋起间反复横跳,最终他还是折了个中,露出白森森排牙:“凭什么告诉你?你这么想知道,不如来学生会开个座谈?”
学生会的座谈不是轻松的聊天,一本都是重大违纪案例的探讨会,留校察看还是无罪释放有时候就是会长一句举重若轻的表态。
他在暗示,今后他还有反制的手段,同为同窗,做事还是不要太绝。
可谁让他今天遇上的是一个奇男子,青年不买账不说,还极为不满地睨了一眼:“朕不是坐着呢么,不满意你跪着讲。”
陈子裕彻底放弃交流:“神经病。”一撑臂从一排课桌上跳过,打不过他还跑不了,这中二病谁爱伺候伺候。
身后的帽衫俊美青年果然没有追上来,他正得意了一刹,拉开门却没有迎接上走廊的白炽灯光。
“……”他面色铁青僵在原地。
“子裕同学,配合一下。”门外如寒山般的男人,不知在门口守了多久。
这张面孔,他甚至一节课前,还在实验室见过。
陈子裕像受了背叛一样,从牙缝中挤出:“辛兆池你……”
“你干嘛逼他呢,”不知是对他二人谁说的。
教室中,椅子上的青年不曾回头,他叹气垂怜,“我一直舍不得让他陪朕做这种‘好人’。”本来朕能解决的事,你却偏要让他下场。他惯来中正,同朕走这不正的路子,朕不乐意。
淡色的瞳孔轻飘飘看过来,带了几分冷意。
这次是真心实意的警告。
他站起身,用最波澜不惊的语气,问出刀尖舔血般的寒凉:“还有一个问题,用别人的论文顶替别人的位置,这一步,到底是你们第几步?”
陈子裕的瞳孔骤然放大。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青年的所有质问怀疑,甚至降罪,都他妈是认真的。
*
教室内静默了良久,玄司尘将他最细微的神情变化收入眼底。
雪崩有的时候需要等待,沉默就像发散的毒素,比任何逼问都更加振聋发聩。
他知道,陈子裕这样的人,撑不了太久。
终于,男生动了动,不再想着逃跑,而是向教室深处退去,与两人各成三峰对峙,他看着玄司尘的双眼,俨然变了一个人。
“错了!我的论文还在,书包不是他拿的!”忽然一声急促的女音。
教室门被撞开,三人猝不及防迎上来仪匆匆急色。
收到两人异常的惊诧,来仪只能局促地保证:“没有被拷贝过,一件不少。”
“……”
这下更是诡异起来。
他们来不及问来龙去脉,但没有拷贝一件不少,不正说明来仪的丢失案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乌龙?
即是乌龙,那顺着乌龙查到陈子裕的结果,会不会也是乌龙?
辛兆池复杂地看了陈子裕一眼,明明这人疑点重重,却偏偏让人抓不到把柄,他是真无辜清白,还是隐藏太好?在关键时刻打消计划断尾求生?
若果来仪的丢失案与陈子裕无关,那其他疑点,他是否又能有个解释?
“有意思吗?非逼我认罪,你们不分是非清白,非要屈打成招吗?这还是不是法制社会?”陈子裕终于得了诉冤的空荡,他将自己的棒球帽摔在地上,椅子被拉出刺耳的声响。
积郁的愤恨让他像一头躁怒的野牛。
来仪被吓抖了声线:“对不起……”
不想一句道歉,更像一记助燃,陈子裕眼眶唰得红了,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来仪,我没有对不起你吧?你和他们一起搞我,我当上这会长容易,你们是要毁了我!”
他转过头,声嘶力竭,失望透顶:“我只是喜欢过你!我只是喜欢过你,我就要因为你的怀疑,排挤,恶心,去承担我作为合法公民应有的荣誉权?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我可曾是人?”
来仪如鲠在喉:“我……”
一个声音看热闹不嫌事大:“是朕怀疑的你,你为什么不怪朕?”
陈子裕现在倒不怵他,转头吼道:“我们的事,没你插嘴的份!”
本来不打算插手的辛兆池,突然瞪大了眼睛,看了看不知天高地厚的陈子裕,又看了看真的偃旗息鼓的玄司尘,先赌起气来。
陈子裕失魂落魄,推拒来仪的所有挽和,只道:“来仪,我坚持不下去了,从今往后,咱们还是当不认识为好。”
来仪抿着唇,垂着头,没有人比她更知道自己闯了什么样的祸。
陈子裕将视线从女孩身上移下,终于是想起了玄司尘的存在:“还有你,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杂碎,现在我来回答你的每一个问题。”
辛兆池警惕地挡在二人中间,谨防他逼玄司尘过近。
陈子裕冷笑一声,从口袋甩出一张银字校徽卡。
“学生卡。”他言简意赅,玄司尘落手按住飞来的卡片,拈起无谓翻看两眼,无甚兴趣,又递给了辛兆池。
“我,陈子裕x3年高考成绩645,在本校录取分数线之上合法录取,在来到本市就学之前,我一直是一名不起眼的小镇做题家,我用我十八年的努力,换来名校录取,我应得的。”
“在大学期间的前两年,我因为身体原因休学养护,这期间我的所有课业都由我自学完成,且在这个学期,我会补完前两年的所有考试,系统今年才重启我的学籍,你嫉妒我的绩点,好,这个学期末他就会回归正常水平,你满意吗?”
玄司尘挑了挑眉,没有打断。
“自证贴,是因为我身为学生会会长有维护论坛有序交流的责任,看到谣言满天飞,我不该遏制这个局面吗?我不是什么翻墙的刺客,也不是盗窃的小偷,那天晚上我没归寝,是因为我在行政楼领取奖学金证书,学校的监控会证明我说的一切。”
“……”
“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这位同学,有你想要的答案吗?这世上抹黑不难,辩白又如何容易?”陈子裕轻轻摇了摇头,无所畏惧又孑然一身。
“我不会陷入你的自证圈套,如果我得不到你的道歉,那么学生会将永远将你列入失信名单。”
一套说辞下来,就像靶场射击,每一个红心都没有放过,大体上看来,他说的找不出一丝疏漏。
既然他能这般举证,恐怕贡级云来查,也只会得到一样的信息。
所有疑点清清楚楚,可这个妄自尊大的挑起者并没有认错的打算。
他厚颜无耻耸耸肩,竟无所谓道:“朕从不道歉。你逼朕,只会害了你自己。”
陈子裕深感不可理喻:“好,那我们论坛上见。”
辛兆池大呼不妙,心道上了论坛,他们可不是学生会的对手,玄司尘不愿低头,他来和陈子裕谈谈,说清他们的来意,也许他能稍许理解他们,从而不过于深究?
“陈同学!”谁知,他还没开口,另一个人先叫住了陈子裕。
是来仪,本羞惭满面的她,神情却十分奇怪。
“你撒谎,你根本没去行政楼。”
此言一出,除了玄司尘,两人纷纷愣住。
“你说什么?”陈子裕不可置信。
来仪更加肯定:“那天晚上你根本没在行政楼领取奖学金。”
陈子裕神情古怪:“奖学金发放给专业排名前三的同学,你领不到,不能说我没去。”
来仪却道:“可你亲口告诉我,你放弃了这个奖项。”
陈子裕蹙眉,心神大动:“不可能,我明明只告诉了……你怎么知道?”
来仪沉默了,迎着三束探究的目光,她终于下定决心,涨红了脸大声道:“因为我就是‘飞天裤衩’!奖学金就是我发放的!”
“哈?”陈子裕在一次刷新三观。
她说自己是谁?飞天什么玩意?
他们专业有一个传奇,蝉联专业排名第一整整三年,综测高的离谱,论坛却叫了一个“飞天裤衩”的名,可能是低估了论坛的作用,每一次学院发布排名报告,都要引用这个ID,ID的主人或许也觉得社死,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究竟是谁,他们便默认是一个格子衫加身的资深死宅大佬。
哪会想到,会有一天,一个粉头发甜心跳出来,说自己就是众多学霸口中顶礼膜拜的“裤衩兄”。
陈子裕嘴角抽动:“来仪,你也不必说这么拙劣的笑话吧,就算你羡慕那位不露姓名的大佬,也没必要性别都不顾就冒充他吧?我以为你和别的女生不一样……”
来仪本就因为掉马,羞的面红耳赤,听罢这话,她更是翘辫子跺脚:“你,我干什么要冒充?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误解,我一直都是我,没有什么今天不一样,明天就一样的来仪,是你从未了解,也不屑了解我罢了!”
她稍加冷静,终于面对她一直回避的纠因:“陈子裕,我知道你怨恨我拒绝你,但我想说,我的答案从来都没有变过。”
“如果我在你眼里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如果你的世界,容不下多种可能的我,那我们最好的结果就是成为泛泛之交。”
他不是不接受一个可爱女生叫“飞天裤衩”,他只是不接受没有他理想中,永远甜美可人,生命中只有他一个人的来仪。
“……”
陈子裕故作轻松一笑:“是不是太严肃了?这都要上纲上线?来仪啊,你不能仗着你人多欺负老实人?”
来仪一语不发,眼神却刺痛了陈子裕。
他忽然一改搅合,强硬质问道:“你很清白吗?要说你的成绩没水分,我不信,来仪,你是不是不知道蝉联第一是什么概念,有必要立一些清醒独立的人设钓富二代吗?”
来仪粉雕玉琢的小脸变了又变,最后奇怪反问道:“蝉联第一,很难吗?”
“???”陈子裕不想这么半天,就收到这么一句嘲讽。
“不是你……”他气急要与她理论。
玄司尘终于看够了戏,虚情假意拦了拦:“可以了,再演下去,就没意思了。”
这个时候,他竟一副慈眉善目,语重心长的语气:“陈子裕同学,你误会了,我并不是针对你,我一开始就说了,这是你们的第几步。”
“你们”二字,他咬的极重。
他一面嫌弃地将陈子裕拽离来仪,一面又诚诚恳恳温笑:“你身边那个神秘的朋友,还从未对我们说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作息混乱,更得很不稳定,正在努力调整,私密马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