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晔猛然站起身，他的脸上还有卢筠始的血迹，李德印立刻上前收拾残局，他看向乐众毅的尸体，也忍不住叹气。

“侯爷，卢筠始的尸体如何处置？”

虞晔摸到了自己的满脸的血，看到乐众毅的死，他有太多的无奈，“寻棺收容，拉回上京听候发落。”

说完又看向乐众毅的尸体，“去信周邦安，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李德印得了吩咐开始办事。

虞晔就这样顶着一张脸，走到了卢庆林和谢丰涟的身边，“节哀。”

“定西候很会说场面话。”卢庆林笑了，他看到卢筠始真的死了那一刻，笑得别提多欢喜了。

虞晔先看向谢丰涟，“荣王殿下，你此次私自离京，本侯限你一日回京，否则一并处置。”

谢丰涟咬了咬嘴，虞晔是这次缴贼主帅，有这个权利让自己回去。

他压下愤怒，“定西候刚才知道了那么多消息，竟然还有这等肚量，小王佩服。”

虞晔头也没回地把剑搭在了他的脖颈上，谢丰涟惊得不敢动弹，虞晔看先他，“我没找你算账，你别来惹我眉头。”

谢丰涟阴鸷的看着他，甩袖离去。

解决完一个，还有另一个，“你三日后就死？”

他在问卢庆林的解释，卢庆林笑了笑，“或许不到三日，定西候若是不放心，可以三日后来瞧瞧。”

虞晔收起了剑，“我没时间，我会让人看着你的。还有，金莲教，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不要在江湖和朝廷上乱窜。”

卢庆林良久点了点头。

“当年在西北你们到底发现了些什么？”

卢庆林被虞晔宛若饿狼般的眼神盯着，背后有些毛骨悚然，他按耐住恐惧，腿又生疼。“探查西北的地形，原本以为可以寻到宝藏，但没来及发现，他们就被吕震全杀了。”

虞晔看着卢庆林，在思考他话语的真假，“写下来，若你所说有假，卢家还有很多人可以追责，包括，卢静娴。”

虞晔面无表情说着这些话，卢庆林笑了笑，“我可不在意卢家。”

“哦？那就随便你了。”卢家是丧家之犬，这已经不重要了。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卢庆林盯着他的背影，“卢某会交给定西候的。”

虞晔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他现在嘴里急得冒了几个大泡，必须快点解决这边的事情，才能去西北。

他步伐匆匆，却也敏感的察觉到谢汀言在看自己，脚步顿了顿，又快步地走开了。

“虞晔。”

身后那人还是喊住了自己，周遭耳尖的战士都纷纷悄悄侧目，刚才卢筠始那些话，他们都听见了。

虞晔感觉眉头青筋跳了跳，至少面子功夫要做，“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谢汀言看他抗拒的背影，只好继续说，“若是转去西北，保重安全。”

虞晔只是短暂的停留了一瞬，又打算去做自己的事情，结果竟然听见身后那人又说，“孤等你回来。”

听到这句话，虞晔感觉到自己前无仅有的劳累，他猛然转身朝着太子的方向走来，“玩够了吗？”

凶神恶煞的语气，叫顺全都一楞，暗自挡在太子的身前。

虞晔的眼神有恨意也有不解，“太子殿下，你玩够了吗？若是你担心我选择哪位皇子，那我也告诉你，既然我答应过你要助你登上大宝，虞晔就不会食言，你不用再装深情。”

谢汀言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他被虞晔的语气激得十分，“你又不听孤的解释，你从来都没有听过！”

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吵架，没人敢劝。

徐奎元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他看了眼情绪低沉的谢钧，“谢钧，你要去西北吗？”

谢钧脑中空空，听到西北才有反应，他的眼神流露出莫大的悲痛，“去，我要去给舅舅报仇。”

声音咬牙切齿，恨鞑靼至深。

徐奎元点了点头，他是一定要去的，这次一定要建功立业，这样才有机会……

到底是谢汀言先松开手，他让虞晔滚，虞晔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径直离开了。

谢汀言将自己的怒火转移到谢丰涟身上，“老二，还不快滚？”

谢丰涟看着他们两人，“呵呵。”

-

长亭送晚，渔歌唱遍。

浩浩汤汤的马队怎么来的，如今就怎么离开了。对太后而言，这一遭不过是小事一桩，还谈不上什么政变。

对于小辈而言，卢筠始的死，也终于落下了心中的一根刺。

虞晔等不得，他派人去给周邦安送信，同时调集留守在山东的军队，请战书已经送上，就是不知道陛下的命令何时能来。

虞晔这几日，一直待在军营中，大战当前，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却也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谢汀言，谢汀言这几日跟着褚疏一巡视河南，解决弊政，探查民生，马上秋汛快到了，黄河沿岸最容易出事。

两个人都在等，等皇帝的一纸调令，然后一个前往西北，一个回到上京。

这一天还是来了，三日后，皇帝下令虞晔即刻出征西北的消息出来，谢汀言知道这件事情时，还在河堤上。

顺全打着伞挡着风雨，“殿下，您慢些，侯爷还在整顿兵马，来得及的。”

谢汀言不管不顾地逆着风雨往大营赶去，若是之前虞晔会等他，可现在虞晔恨不得快马加鞭地离开。

他猛然转头看向顺全，“父皇，可曾提到孤？”

顺全嗫嚅着，不敢去看谢汀言的眼睛，“陛下命令殿下您即刻回京，不得胡闹。”

谢汀言良久点点头，“孤知道了。”

然后他再次踏马离开，快点，需要再快点，虞晔得到命令，等得就是这一天。

河南大营内，虞晔整顿兵马完成，今日这雨下得有些骇人，即将到来的秋汛，恐怕才是民生大事。

雨滴利落地打在他的脸上，不疼却很冰冷，让虞晔分外的清醒。

他看向大军，“鞑靼联合瓦剌进攻西北，疏勒失守，数万百姓流离失所，成为鞑靼的刀下亡魂。他们和我们的亲人一样，手无寸铁，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庭、妻儿，但现在他们只能在地下相聚。”

“军人的职责是什么？是保家卫国！若是连家国都无法保全，当年参军，除了几两饷银，还有劳什子用！今日你们跟我前去西北，我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活着回来。但是，我虞晔在这里声明，凡牺牲将士，西山抚恤定然超十倍百倍！”

“我要你们，给我把鞑靼的脑袋，全部割下来，做不做得到？”

将士们热血喷发，许多人这次才真正上战场，西北路远，可只要家里人得到保障，他们还有什么担心的。

“侯爷放心！保证做得到！”众将士齐声回答。

“好，你们个个都有种，”虞晔骑在马上，看着所有的人，“整顿军务，一个时辰后，出发！”

将士们训练有素地收拾，虞晔则是立刻回到主账，再度翻看陛下发来的军报。

老吕已经到了西北，疏勒被毁，云大哥妻儿下落不明，他捏紧了手中的拳头，鞑靼，欺人太甚。

最新的军报显示，有将士探听到鞑靼和瓦剌下次合攻时间，老吕应当挡得住。

揉了一把脸，虞晔开始收拾东西，他收拾着杂物，却在书桌上翻到了昔日太子留下的一本书。

他还记得谢汀言没看完，说放在这里，下次再过来。

只是，没下次了。

虞晔将书重重得合上，咬牙切齿地扔到一边，强迫自己不去看。

他摸了摸胸前的那封信，良久无言。

一个时辰后，大军整顿完毕，褚疏一还在河堤上没回来，他的副官前来送行。

“定西候，此去保证，盼望凯旋！”

男人行了个礼，虞晔回了个军礼，“多谢李大人挂怀，借你吉言。”

随后他转身欲走，李大人拦了一下，“定西候留步。”

“怎么了？”虞晔快速的回身，似乎等着李大人说出理由，又仿佛心知肚明似的。

李大人悻悻开口，“太子殿下尚在南阳，可否要等太子送行？”

他说完没敢看定西候，主要是一个太子一个巡抚都不在，轮到自己来送行，有点不合规矩，加上太子和虞晔本是夫夫，定西候怎么没等太子？

李大人心中盘算着，结果就听见定西候来了句，“不必。”

虞晔心中酸涩翻涌，没来就没来吧，对自己本来就不是真情实意，不来送行不正摆明了态度吗？

就在此时，顺全喘着粗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太子到——”

虞晔策马回身，谢汀言今日一身短打，额头上冒出几滴汗，他着急赶来倒显得面色红润。

谢汀言刚一下马，就察觉到大腿根的痛意，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走到了虞晔面前。

他的外袍上有河堤溅上的泥点，虞晔看见后又忍不住心疼，这几日瞧他老往河堤上跑，都瘦了些。

“虞晔。”谢汀言缓缓开口，他看见虞晔望向自己的眼神，还是那么冷漠。

“此次出征，望早除鞑靼，盼君凯旋。”他的声音温润，和李大人说的明明相同，可虞晔心里莫名地舒坦了不少，他暗骂了自己一句。

都这样了，耳根子还这么软。

虞晔强壮着镇定，“嗯，微臣多谢太子殿□□恤，时辰不早，微臣即刻出发。”

谢汀言直直地看着他，眼神真挚，他想将虞晔的模样，看得再久一些，好刻在自己的心里。

未来到底会怎样，谢汀言并不知道，但现在，他只想让虞晔别再误会自己。

谢汀言被他眼神盯得喉咙发痒，可一想到那晚自己偷听到的话，再沸腾的血液，也都彻底冷了下来。

虞晔架着马从谢汀言身边走过，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扔给了谢汀言，冷笑了一声，“微臣，成全殿下。”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带着大军离开了。

谢汀言看着一茬一茬走过的人，这会是一封怎样的信？他有些害怕，颤抖着展开信奉。

抬眼只见三个字，“和离书。”

谢汀言脸色瞬间垮了下来，眼神阴鸷，死死地盯着那三个字，然后直接撕碎，竟是连内容都没看，火折子一出来，直接烧了。

他深呼吸几口气，“休想。”

谢汀言沉默片刻后，吩咐顺全，“秋汛过后，即刻回京。”

“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