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衙,这几日动作极大,挂上了大红绸,在外人看来定西候的大好日子不远了。
“诶,定西候不是太子的驸马吗?怎的要迎娶妾室啊,太子能愿意吗?”
茶馆内人声鼎沸,一人接过了话茬,“那太子再怎么也是个男人,哪有女人软香在怀舒坦啊?”
旁边的人打趣他,“那日胭脂姑娘春宵拍卖,你是不是也去了。话说那个拍卖下来的人,莫非就是定西候?”
“诶,我看是。反正天高皇帝远,到时候胭脂姑娘肚子里揣个孩子,定西候养作外室就是。”
“那肯定不能真带到太子面前去吧。”
谢汀言坐在楼上,面无表情的听着他们置喙,这声势越大越好,好叫乐众毅早点出现。
虞晔放出消息说后日就成亲,干好给大军埋伏在青狼山提供了时间,周邦安还没有消息,林寒说周邦安不愿意跟着离开。
现在只愿周邦安不是个混账的,不会跟着乐众毅行不轨之事。
虞晔从二楼的窗子翻身进来,谢汀言吓了一跳,“你怎的从这里进来?”
只见虞晔摘下头上的斗笠,给自己到了杯水,“去了趟青狼山后壁,那里山高天险,乐众毅的确没怎么设防。”
他又看向太子,“待会我与山东总兵黄天喜碰面,殿下可要一同?”
黄天喜,那个当年给岳青山收拾残局的人,或许他的手里有更多的消息。
谢汀言点了点头,又让顺全喊了些吃食上来,虞晔正好饿了半晌,对太子揶揄的笑了笑,“殿下果真体贴入微。”
吃了几口菜之后,虞晔又单独拿了个白瓷碗,盛了些滋补的汤,用手背摸了摸确认不烫了才给谢汀言,“殿下喝点吧,下午这一趟,不确定傍晚时分能不能落脚。”
看着谢汀言接过去,虞晔感觉自己吃得都更香了,看太子拿着勺子,心里不仅感慨,白瓷陪白手,真美。
反应过来又给了自己大腿一巴掌,谢汀言见怪不怪了,这人最近老是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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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青州府到铁螭岛路途并不遥远,下午的时候和刘大人念叨了半晌,等二人到了铁螭岛的岸边,已经是傍晚了。
虞晔与黄天喜约在酒楼见面,他一进去,小二问他,“顾客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呀?”
虞晔说,“约了人,天字一号房。”
那小二明显受了嘱托的,立刻点点头,小声的说,“二位贵客这边走。”
他引着虞晔和谢汀言穿过大堂,走到后面的院子里,“贵客们,左手上楼最里面一间就是了。”
说着小二走了,虞晔和谢汀言对视一眼,“这黄总兵安排的位置,还挺隐秘的。”
虞晔敲了敲门,进去之后看见一个身穿盔甲的魁梧男子坐在主座,见到他立刻抱拳,“黄天喜。”
“在下虞晔,久闻黄总兵大名。”
他说完又介绍身后的谢汀言,“这位是六皇子殿下,是朝中派来为剿匪的钦差大臣。”
黄天喜立刻说,“下官见过六皇子。”
谢汀言点点头,三人落座后,仆从们都悉数离开了。
虞晔见状笑了笑,“黄大人果然调教有方,在这铁螭岛,您也算是霸主了。”
黄天喜笑声憨厚,“多谢定西候夸赞了,你约我而来,自然是要最好的待遇。”
虞晔紧接着说,“黄大人好意让我不好推辞,但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将山东的事情,彻底解决。”
黄天喜点点头,“这是自然,请讲。”
“黄大人与岳青山可曾有过什么渊源?”
黄天喜似乎没想到会扯到岳青山,他愣了愣才说,“当初我是在岳大人手下当的兵,后来被调到西南去了,再回来就是接手山东总兵。但我对岳大人,心中是敬佩的,只是听闻他叛国之后,有些难以置信。”
黄天喜又问了一句,“这和岳大人有何关系?”
虞晔并没有藏着这个消息,“黄大人有所不知,乐众毅乃是岳大人的儿子,他希望朝廷能为岳大人平反,”
“什么?”这下震惊的变成黄天喜了,“这乐众毅竟然会是岳大人的儿子?”他看向虞晔又接着说,“定西候有何吩咐?”
虞晔看得出黄天喜是个耿直的,“此次朝廷虽让我全权负责此事,但少不了黄大人的帮助。希望黄大人能帮我守好海关,莫叫乐众毅从海上逃了。”
“这是自然,这是我的职责,纵然他真是岳大人的儿子,想必岳大人也不会允许他这这般罔失法度。”
虞晔这次来不仅是要说此事,更是要亲自探一探黄天喜的为人。等谈完正事,黄天喜执意留他们呆一晚。
虞晔看着外面月黑风高,若是他自己还无碍,但是太子也在,恐怕遇到危险,尤其是金莲教的报复。
他抱拳谢过,“那就有劳黄大人了。”
黄天喜立刻让下人去收拾两间客房出来,带着虞晔他们到了岛上。
铁螭岛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战士们训练有素。谢汀言看着这些官兵开口,“黄大人练兵有方,为国为民。”
来时路上还听说,黄天喜带着官兵去帮百姓收庄稼的事情。
面对他人的夸赞,黄天喜连忙摆摆手,“六皇子哪里的话,这些都是我们作为一个臣子该做的。”
正说着,下面的人跑来,“禀告总兵,因前两日大雨,几间客房灌了水进去,如今只有一间屋子完好。”
黄天喜闻言也不好意思的看着两人,“前两日台风灌雨,这样吧,六皇子殿下睡我房间,定西候睡客房,我今晚上随便找个地方歇息就好。”
虞晔连忙制止,“黄大人太客气了,您好好休息,客房让给六皇子,我去随便找个地方就行了。”
说着还偷偷打量谢汀言,谢汀言看着两人的拉扯,沉默半晌开口,“不劳烦黄大人费心,我与定西候一间就可。”
黄天喜一想也行,都是男子,无碍。
虞晔嘴角都快压不住了,等到黄天喜走之后,他装模作样的开口,“殿下,这会不会不好,还是你休息吧。”
谢汀言瞪了他一眼,看他这样装直接开口,“那定西候睡地下吧,孤睡床。”
虞晔吃了个哑巴亏,但也没反驳,到了晚上他还真的抱了床被子进来,打算铺在地下。
谢汀言看他熟练的动作,也没开口。
虞晔心情不错,他好久没和太子一个房间了,如今睡地下也挺好,晚上还能提防安全。
他开口道:“殿下,早点休息。”然后吹灭了屋内点灯的蜡烛。
谢汀言拉过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他原本以为虞晔不会那么老实的睡在地下,结果对方并没有什么逾矩之举。
盛夏时节,开着窗户睡也不会觉得寒凉,谢汀言悄然打量虞晔的睡颜,想到以后的一刀两断,他心里有些难受。
这些年来,他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绪,其实自己大可以什么都不顾,可是他冲不破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他自己知道,是自己禁锢住了自己。
唉,无声地叹了口气。
上京之中,老二苦心经营,金莲教也暗中相逼,自己当年在火中差点丢了性命。
“殿下为何叹气?”
虞晔的声音突然响起,谢汀言十分诧异,他方才分明一点声音都没出,便打算装作睡着了,毕竟不知道如何面对虞晔。
很快,虞晔的声音再度响起,“人就像是弓弦,有时候抻一抻能发挥无穷能力,有时候一抻就断了,人为什么要活得那么累呢?”
见太子还是不理自己,虞晔心中的话匣子却打开了,“我十七岁的时候,就知道我爹靠不住,我去西北三年,回来封了侯,那时候我才觉得自己的人生第一次得到了认同。”
他干脆坐起来,看着那个逃避的背影,“可是很快我发现,我依然是被人利用的棋子。没人能够不恨,而我只是惯会掩饰而已。”
谢汀言的耳尖微微颤动,他听到虞晔说,他恨自己,心中宛若被针扎了一般密密麻麻的疼痛。
“可我知道,人在朝廷身不由己。”
虞晔还在继续说着,“但至少我知道那个人如今没有害过我,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我做什么,但是只要他说了,我虞晔就能做到。哪怕是他要九天明月,我也历遍高山,将明月带到他的面前。”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难过,“可是,我的这轮明月,却不要我。”
谢汀言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不过是掩耳盗铃,他微微翻动了身,虞晔看自己的眼神是破碎的。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皱起的眉,谢汀言此刻察觉到,虞晔瘦了。这月余以来,他似乎都没怎么休息好过。
虞晔站起身,走到床面前,他掀开薄薄的一层床帏,太子躺在床上和自己对视着。
“谢汀言,你到底想要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谢汀言,身体陡然卸力,不再那样紧绷,他想要什么?
他只想要自己平稳地坐上储君的位置,所有对自己好的人,都平安健康。
“虞晔。”他坐起身,恢复了储君那样高高在上的神态,“你能助我登上大宝吗?”
这是他第一次问虞晔这个问题,可虞晔仿佛是在心里回答了很多次一样,脱口而出,“当然可以。”
他回答得太快,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
虞晔害怕太子以为自己不真诚,立刻又解释,“你是储君,我自然是会帮助你的,那些劳什子皇子,都让他们出局。”
谢汀言问他,“你帮我,是因为我是太子,还是因为我是我?”
“当然因为你是谢汀言啊!”
虞晔生怕自己解释不够快,他摸了摸鼻子,哑然笑了笑,“我本来没想掺合进储君之争,但是——”
眼神微微发亮的盯着太子,“因为是你,所以我才愿意。”
谢汀言感觉自己脑袋里在放烟花,所以虞晔的意思是,因为是自己,所以才会坚定的站在自己这一边吗?
那这不是表白吗?不对,虞晔已经表白过一次了。
虞晔看着发懵的谢汀言,感觉自己已经忍不住了,他猛然低下头,扣住了来不及反应的谢汀言,张嘴咬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哦哦哦哦哦,亲了
太子和侯爷再也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