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四少爷做了太子爷的驸马。”

“什么？太子？”那人声音陡然变小，“太子，不是傻子吗？”

上京人捕风捉影，听了许多太子的八卦。

当时有太监放肆，以为太子不日失宠，竟然让太子吃了馊饭。

太子并无察觉，反而一次宴席上不解地问皇上，说这饭菜怎么和自己平日的不同？

圣上大怒，一经调查，发现这贴身太监不仅诓骗太子吃馊饭，甚至还让太子下池塘捞鱼，亏得太子还傻乎乎的以为太监对他好的不得了。

那年冬天，谢汀言大病一场，身子更弱了。

但或许是这一病，脑子竟然比先前好上了些。

想到这，说话的仆从又满心疑惑。

“我朝虽不禁男男成婚，但谁敢把此事放在明面上？若是男宠也就罢了，要是做嫡妻，于仕途无望啊。”

“当然是真的，你没听四少爷院子里的人说，四少爷半天没出门了。”

“四少爷军中建树，方被封了侯，怎么如今要嫁给太子啊，皇上这？”

“嘘！议论天家，你不要命啦？再说了。”

那仆从的声音好似有些幸灾乐祸，“不是咱们少爷嫁，是太子下嫁四少爷！外面传言，太子对四少爷一见钟情。”

两人窸窸窣窣的声音，贴着墙根儿走了。

虞晔困坐在屋内，神色不明。

向荷在外面拍了半晌的门，“晔儿，你出来吃口饭吧，别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和娘说说话好吗？”

方才大夫人来里外嘲讽了一番，意在虞晔这候位，竟然是这般来的，气得向荷直接将她骂了一通后，推了出去。

砰砰砰——

敲门的声音一阵阵传来，虞晔怎么也没想明白，他只不过和太子见了一面，这一见钟情是从哪儿来的？

若说那一晚上，太子都没正眼瞧他。

无言，虞晔是愤怒的，他一进门发了一通脾气，把柜子里的一水儿瓷器全砸坏了。

连他爹都不敢触他的眉头，胆战心惊的送走了刘公公，虞晔脸色黑得能洗墨。

“心仪？”虞晔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他一个大男人，不论如何婚嫁，对象都不会是另一个男人。

谢汀言贵为太子，到底做何意？

他若是嫁给自己，这太子之位难不成真不想要了？圣上又怎么会下如此荒唐的旨意？

不行，虞晔越想越来气，打打算请旨入宫，回绝了这门婚事。

-

长安街上，虞晔骑着一匹马奔腾，上京最好的茶楼明月茶庄里，却来了一位贵客。

那人面前落了一暗卫，“主子，他反应极大。”暗卫据实禀告了虞晔的行为，附带砸毁瓷器之事。

“你说他在屋内关了半天？”

上座之人问话，竟然是太子谢汀言。

谢汀言饮了口茶，此计事出有因，把虞晔牵扯进来不是他的本意。

当年自己暗中调查舅舅战死之事，不过几日，便遭遇了那场大火，这是有人在威胁自己。

火中有人放了迷烟，起初他脑子没那么清醒，可他的几个弟兄却不安分。

老大故意试探，老二使绊子，他宫中的仆从，明里暗里被全部换了个遍，老七的门人直接上奏，请父皇重新选择储君。

他的这些弟兄，群狼环绕，储君之位岂是如此轻易获得？

待他渐渐清醒之后，才缕清那段时间的所有事宜。

当下决定，与其神志清明还不如利用这个机会，清扫眼线与对手。

装傻的确给了自己许多方便，后来那太监一事，自然也是故意的。

他要把自己的人换进来，由此顺全才到自己身边。

换了太监之后，“太子”的神志也恢复了些，钦天监上奏太子洪福保佑，说定能早日恢复。

谁料钦天监又话锋一转，称太子尽管转危为安，最好还是要冲门喜事，就这样自己的婚事被迫提上日程。

父皇原本也拒绝，但看着自己情感缺失，又架不住大臣的劝说，逐渐动摇了心思，当真选了几个世家女。

谢汀言大业未成，不能暴露自己无恙，又不敢想儿女情长。

更重要的是这些世家女，难免不是被安插的棋子。

他既然需要出宫的机会，又需要拒绝婚事，因此见到虞晔后，有了新的想法。

旁边的顺全作小厮打扮，又给他手里塞了个汤婆子，一脸心疼地说道：“主子，您的腿伤还没好，咱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膝盖的淤伤，提醒这三天来他做了些什么。

太子上求皇上赐婚，皇上盛怒当即下令让太子关禁闭，宫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可没想到，太子强行冲破封锁，禁军的刀都快抹到脖子了，若不是皇上赶到，太子真要见血了。

顺全不理解问过太子，为什么要选择和男子成婚，还是定西候虞晔呢？

他记得太子回答，“虞晔战功赫赫，深得外公信任。将来上京的兵，需要落一块到孤的手中，他就是最好的人选，可以为孤所用。”

谢汀言眸子中透出寒意，“至于选择男子，又能摆他们一道，还可以避免他们给孤塞些乱七八糟的女人进来。”

“这最后一点，孤若是选择下嫁，便能够顺理成章的出宫。”

这一箭四雕，让顺全胆战心惊。

太子这步棋对自己太狠了，他在紫宸殿外跪了足足两日。

谢汀言把虞晔拉下水，自查心中大约有三分愧疚，但他只能这样做，这的确是一步险棋。

大约是在外的时辰久了些，他的嘴唇有些泛白，屋内的金银炭已经点上了两盆。

谢汀言蹙着眉，摸了摸脑袋上的包扎，嘶，父皇砸得还挺用力。

抱着汤婆子也觉得冷，他出生不足月，一到冬日就怕冷，这几年越发严重了。

“走吧，咱们回宫，或许在宫里，能和他见上一面。”

楼下人瞥见他的容貌，不由得呆住了，这莫不是天上的谪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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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晔没能进宫，就在进宫的前一秒，他被吕老将军抓走了。

堂上吕怀忠坐着，虞晔在下面生闷气。

“虞晔，此事你若进宫，得到的结果恐怕不尽其意。”吕怀忠皱了皱眉，显然这件事情让他是两头为难。

“为何？”虞晔显然不明白，“太子要真嫁于我，这太子之位该当如何？”

他有些口不择言，“外人说太子对我一见钟情”，虞晔嗤笑一声，“老将军您也信？”

对于这桩突如其来的指婚，吕怀忠觉得他比这俩小辈更加头大。

一方面谢汀言是他的外孙，另一方面虞晔是自己手下得力干将。

得知消息的瞬刻，他就入了宫，可结果……

皇帝女婿对自己说，“汀言心悦虞晔，若这能成事，对他病情有益。”

吕怀忠相劝也哑口无言，他从未想过，谢汀言不过和虞晔一面之缘，竟让他如此痴迷。

正想着，外面谴人来报，宫中来人称，皇上请定西候宫中一叙。

紫宸殿上，虞晔跟随刘公公身后，这一路上他在猜测，皇上到底会与他说什么？

圣旨下来，能收回的可能性极低，虞晔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为什么皇上要指婚？他只能从太子入手了。

刘公公悄声入殿，皇上正在批阅奏折，轻声说道：“陛下，定西候虞晔到了，正在殿外听宣。”

皇上撇头，“他如何所想？”

刘公公欠身，“听说定西候在院子里发了火，如今面上到瞧不出什么。”

皇上起身合起奏折，双手身后一背沉稳老练，帝王的威严更显。

自从两年前的火灾让太子变得无欲无求，情感上变得犹如腐木一般，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皇上吩咐下去的事情一桩桩的办，但不笑了也不爱说话了，被太监欺负一事传了出去，外人都说太子傻了。

这场火灾害了他，也让庆顺帝对儿子心怀歉意。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子会一上来给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两年来对外界不感冒的谢汀言，放着自己给他挑选的世家女子不要，竟然会来请婚，对象还是一个男人！

-

三日前。

堂下谢汀言跪拜，要了这些年来，求取的第一件赏赐，“儿臣心悦虞晔，望父皇赐婚，儿臣想嫁给虞晔。”

庆顺帝怒斥他胡言乱语，下令让太子关禁闭。

本朝虽然不禁男男婚约，可一国太子怎能与男子纠缠不清！

庆顺帝没想到这个循规蹈矩的儿子，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用自己的性命，来冲破禁军的封锁。

看着太子脖颈渗出的血迹，做皇帝的人自然心狠。庆顺帝没再让他关禁闭，但也绝不同意请婚一事。

谢汀言就在紫宸殿外长跪不起，皇帝依然没有松口。

太子真有一见钟情之人吗？重点是，那人是个男人。

庆顺帝并不相信，一天，两天过去了，谢汀言依然跪在门外不吃不喝，外人只当太子惹了皇帝生气。

见太子那副模样，庆顺帝问他，“和虞晔成亲，是你的幸福吗？这太子之位你还要不要？”

谢汀言似乎认准了，一定要庆顺帝同意此事，他叩拜行了个君臣大礼，“儿臣不求别的，只求虞晔。”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冷气，不曾想太子竟然口出狂言。皇帝气得直接将茶杯砸在了太子身上，不偏不倚。

“太子，你可知道你是一国的储君！你昔日受伤，如今尚未恢复，朕当你的话不过是小儿之言，顺全，把太子接回去！”

皇帝大手一挥，想要掩耳盗铃。

结果顺全也豁出去了，不要命地跪下开口，痛哭道：“奴才请求皇上疼疼太子吧。”

他说着往前爬了两步，“太子受伤以来，每日晨昏定省从不落下，其实太子常常昏沉，却不许奴才告诉皇上，怕皇上为他担忧。

“奴才知道太子是一颗赤诚之心，这些年来，太子从没同皇上求过什么。记得那日，太子与虞副将不过聊了几句，当天夜就问奴才，自己怎么没有太子妃。”

顺全是打眼心眼里心疼太子，他哭得声泪俱下，“还请皇上考量，若太子与虞副将当真喜结连理，对太子的病情说不定大有好处，望圣上成全太子吧！”

顺全说完框框磕了几个响头，最后一句打蛇打七寸，直接打到了皇帝的心坎儿上。

作者有话要说：顺全：精准拿捏皇帝

小谢：精准拿捏虞晔

虞晔：精准被拿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