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汀言再次把注意力全放在芳娘身上,直到虞晔按住他的肩膀,他才缓过神来。
芳娘很满意他们的模样,“老吕将军的确是个好将军,年老了还要给儿子擦屁股,真是让人遗憾啊。”
说到吕震身上,虞晔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直接抽出剑刃一闪,薄如蝉翼的剑就靠在芳娘的脖颈上。
芳娘梗着脖子,注视着剑刃不敢动弹,但是她还在继续说着,“太子殿下,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吕震是怎么死的吗?”
谢汀言冷色镇定,他走下堂前与虞晔并肩而立,宛如毒蛇吐信,“你想用这个威胁孤?”
“为何不行?”
“孤在笑你异想天开罢了。”
谢汀言总算恢复从容,“我掌握的消息,说不定比你更多,你大可以试试看,那些妄言能不能换你的一条命。”
“换命?”芳娘扫过二人,她不屑的开口,“我说了,我不怕死,教主大人会来救我!”
她的情绪明显激动,脖颈当下出现了血丝,虞晔不退反进,“蠢货,你的教主大人若有这般神通,此刻就会救你。”
“再说了,你不怕死,我想卢桂宝总怕死吧。”虞晔阴嗖嗖的说,“一个孩子,不知不觉的死在我手中,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芳娘一听卢桂宝又开始发疯,“不许,不许你伤害小宝!”
谢汀言循循善诱,“那你就告诉孤,金莲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芳娘跌坐在地,“不要伤害小宝,不要,不要。”
活脱脱像个疯子模样,她突然又向前倒腾了两步,“哈哈哈哈哈,太子,你知不知道加入金莲教的还有一个人啊。”
“那个人就是吕震啊!你说我们是□□,你的舅舅和外公可都是□□教众!当年吕震丢城,根本就是故意为之!”
斯——
是剑刺入血肉的声音,虞晔提着剑插进了芳娘的后背,他满身戾气,“我给你时间让你在这胡言乱语了?”
吕怀忠和吕震对虞晔来说意义不同,这是他真正认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军人。
芳娘一口血喷了出来,她还是笑着,“你们不信?你们不信!哈哈哈哈,吕震就是个听信谗言的蠢货!”
虞晔加大力度,剑再深了两分,芳娘被虞晔压在地上,连气都喘不过来,她向前爬着,死死盯着谢汀言的那张脸。
太子面上溅上了几滴血,衬得他宛如玉面修罗,芳娘不知怎的,背后起了一股寒意。
但她没有停下来,语气夹杂威胁,“太子殿下,你说这事要是被公之于众,吕家该如何自处?”
殿内一下安静了,谢汀言应声而动,一把抢过虞晔手中的剑柄,朝着芳娘的心脏刺去,夹杂着几分恨意和畅意,入木三分。
“啊啊啊啊啊——”
芳娘尖叫出声,凄厉的喊声划破天际。
血流了一地,谢汀言浑身轻颤,虞晔皱着眉,自觉不该让太子沾了这条人命的。
谢汀言脑子里回着芳娘的话,“公之于众”、“吕家”,他觉得通体发寒,看着手里的剑,回望了虞晔。
虞晔就站在一丈远的地方,那样静静的看着自己。
不知怎的,谢汀言仿佛看到了昔日的舅舅,一颗滚烫的泪瞬间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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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晔察觉自己胸腔一震,手臂抬起又落下。最后只好装作没看见的模样,蹲下检查芳娘的情况。
伸手探了探鼻息,“还在喘气,命还挺硬的。”
谢汀言自知失颜,用剑撑住了身体,喘了几口粗气,咬着牙开口,“关进大牢,没有孤的命令,谁都不准探视!”
身上的剑拔弩张还未褪去,虞晔缓缓走向他。
“殿下,剑还给微臣吧。”
他的语气轻缓,手掌微微前伸,站在谢汀言的面前,宽阔温和。
剑上还滴着血痕,直到太子把剑放到自己的手中,虞晔才松了口气。
看到太子没了支撑,颇有些摇摇欲坠的模样,虞晔皱着眉从背后伸手揽住了他,架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谢汀言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他拍了拍虞晔环在自己胸前的手,“孤没事。”
虞晔瞧着他逞强的模样,也没揭穿,“殿下就当我累了,靠一靠您吧。”
这次,谢汀言没再坚持。
当吴笙再次带着人入内时,无人再敢窥视太子和虞晔两人,方才他们都听到了殿内传来的芳娘的叫声。
仵作上前查看芳娘的身体,让人先抬走医治。
虞晔挡住了太子,他转头对吴笙说,“芳娘身上疑点重重,保证她别死,其余任何人不得探视。”
他看向状态不佳的太子,决定先带着着对方回去。
几乎是半搂半抱地把谢汀言带了回去,还让城中的老大夫给谢汀言看看。
他不敢去喊御医,否则事情恐怕会闹大。
第二日一大早,老大夫搭脉给太子行针,虞晔看太子惨白的小脸,不知为何也觉得难受得紧。
“大夫,他没事吧?”
老大夫合起自己的药箱,“这位公子是先天体虚、畏寒,今日应当是思虑过重,怒火攻心,须得好好调养一番,这几日万不可动气。”
他铺开纸张写了一幅药方,“这药每日三次,断不可落下,您须得监督他。”
虞晔送走老大夫时,手里还攥着药呢,谢汀言在床上悠悠转醒,他急忙上前去,“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大手抚上谢汀言的额头,“好像有点发热啊?要不要再叫大夫看看?”
虞晔嘴上念叨着,看起来马上要动,被太子轻轻拦住了,“孤无碍,如今好多了。”
说实在的虞晔不太相信,太子似乎很爱逞强,明明如此不舒服,还要强睁着说自己没事。
他也不能说什么,还是给太子背后多塞了两个软枕,让他好慢慢坐起来。
虞晔叫来安福,让他按照这药方上面的去抓药,切不可透露自己的身份。
谢汀言瞧着虞晔忙前忙后的样子,他犹豫片刻后开口,“定西候有何想问的?可以尽管对孤开口。”
他的语气稀疏平常,但虞晔知道,太子这是开始信任自己了,不由发笑,“太子殿下对人的信任,原来只是一出生病照顾?”
虞晔的确有很多疑问在心间,可他却觉得自己不急这一时,若是之前他想知道,可现在他反而没那么急了。
大概就是虱子多了不怕咬。
顺全从小厨房端了盅参汤出来,小心翼翼的生怕洒了,瞧见太子醒了,他脚步都快了几分。
“殿下,您可算醒了,您先喝点热乎的参汤。”顺全把参汤倒入白瓷碗里,吹了吹热气,作势要喂谢汀言。
谢汀言伸手接过,“孤自己来。”
他给了顺全一个安抚的眼神,顺全此时也没有玩笑的心思,他头次见到被搀着回来的太子。
大夫说是什么怒火冲心,他也不敢问。
虞晔瞧着谢汀言喝药的模样,眉头微皱,似乎他也被苦了一口。拿起桌上的糕点,递到了太子的嘴边,“压压苦味吧。”
谢汀言实在是被苦到了,顺全立马接过来,递到了太子的嘴里。
虞晔看着糕点经了顺全的手,心中又泛酸,他觉得可能是心里还惦记着金莲教的事情,打算去刑部找吴笙问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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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笙这边头都大了,他要怎么和昭贵解释,自己的母亲竟然是□□女使啊!
看到虞晔来了,吴笙立刻见到救星一般,“虞四!刑部这边交给你,我得回大理寺一趟。”
“诶诶诶,”虞晔拉住他,“你走哪去?现在这案子没结呢,你大理寺有什么事情?”
刑部的董尚书也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他俩,虞晔见了礼,“董尚书,这些百姓已经审问过了吗?”
董尚书点点头,“定西候有所不知,百姓是最聪明的,他们心里门儿清呢,敲打敲打就给放回去了。”
难怪虞晔瞧见杨磊也在,估摸着京知府才是他们近距离接触的,最怕的官了。
“这金莲教究竟是怎么回事?”虞晔一把抓住要跑的吴笙。
吴笙扶额开口,“昨日审了一夜,那白袍教使死活不肯开口,小杂碎倒是说了些,可惜都不是什么要紧事。”
“他们金莲教似乎从南边过来的,只知道他们供奉与诵读的都是《地藏经》,认为可以拯救每个人脱离苦海,不论善恶。所以不少凶犯,也跟着混入其中,觉得自己能够脱离苦海。”
吴笙不屑的继续说,“他们还有一位莲神,可以赐下圣水,这圣水的作用据说包治百病,长期饮用可以百毒不侵。”
虞晔一脸诧异,“这种鬼话真有人信啊?”
吴笙打了个哈欠,“那不然,你以为这些□□是怎么壮大的?靠的就是人心控制和身体控制。”
董尚书接话,“那白袍仆从说,他们给寻常百姓喝着水,连用七日,对方就会神情恍惚,听命于自己。那所谓圣水已然交给太医院查探,看看其中到底有何奥秘。”
“什么?那岂不是就是毒药之类的?”虞晔没想到那圣水,居然有这般奇效。
“他就没再说些其他的?比如金莲教当年是怎么发展起来的?”
虞晔想到了芳娘说的吕震、吕怀忠也加入过金莲教,就是不知是真是假。
正说着有人来报,芳娘醒了。
虞晔决定探究一下,“走,去会会这位女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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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芳娘全然不复昨日的癫狂,她中了几剑,差点伤及心脏,看起来马上一命呜呼。
脸色虚弱的靠在牢房的草垛上,十分虚弱,再见到虞晔时她不过多看了两眼,自嘲的笑了笑。
虞晔看了眼四周,想到吕家的事情,询问董尚书:“可否让我与她单独聊两句?”
董尚书也知道昨日太子摒退众人,审讯芳娘之事,立刻带着人出来了,只留下了虞晔和芳娘在牢房里面。
“你问我什么,我都不会说的。”她的语气坚定,还将双眼合了起来。
虞晔站在芳娘的跟前,他没有马上提问,只是围着芳娘慢慢的走动,脚步踩得枯草吱吱作响。
芳娘紧皱着眉,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虞晔从腰间摸出了马鞭,他静静的看着,然后问芳娘,“你说,这鞭子抽到你孩子身上,你觉得如何?”
虞晔从来没觉得自己是菩萨心肠,莫不是真不在沙场,人人都当他虞晔是个菩萨?
作者有话要说:给定西候点一首《问心》,“谁让你心动~”
太子:我要说,怎么又不让我说了。
谢谢大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