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顾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攻克项目难关，他自上大学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脑袋里能装这么多东西，此时此刻坐在实验室里，也少了刚开始来到机位上的窘迫。
他集中精力开始完成归序交代给他的任务，一开始还显得磕磕绊绊，但随着问题逐个逐个被解决，沈星顾慢慢进入状态，输出也越来越顺畅。
沈星顾看着满屏代码，迫不及待地戳了戳身旁归序的手肘：“你在忙吗？”
“可以和你聊一会。”归序停下手里的工作，“怎么了？”
“我学会了，你看我这个是不是做得很好？没有错吧？”沈星顾就像刚在地上捡了一枚闪闪发光的硬币，拿着它朝大人炫耀的小朋友，两只眼睛都发着光。
归序认认真真地将屏幕上的内容检查一遍，确实没有任何错误，和一开始需要他大量时间讲解纠正的沈星顾判若两人。经过一个多月的训练，对方长进的确实不少：“没有出错，你这个月一直都在处理项目的事，这是你应有的成果，做得很好。”
“就这样啊？”沈星顾咧开嘴笑，这会儿他半点谦虚的意思都没有，视线落在归序身上，似乎是不打算放过对方。
“想要奖励吗？”
“是什么？”
归序抬起温热的手掌，轻轻地抚摸在沈星顾的发顶，就像是抚摸一样最珍视的宝物，一下一下地顺着对方的头发：“好孩子。”
沈星顾没来由地有些讪讪，以前小时候考试考得好的时候，家里也会有大人夸他好孩子，但却没有哪一次像归序夸他的时候一样让人难为情。
手掌从头顶移开，状似无意地触碰过沈星顾的脸：“好凉。”
“最近天气就是这样，在屋子里也凉飕飕的。”沈星顾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手贴在脸上，“那没办法，总不能把脸都包起来吧，那样就看不到了。”
“嗯，等我一下，”归序毫无预兆地从机位上站起身，往实验室门口的方向走去，同时在手机上操作着什么。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沈星顾才看见归序回来，手里还提了一大袋东西，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学校奶茶店的包装袋，是学生们公认最好喝的那家。
“你买了奶茶？”洛桥眼尖，一眼就捕捉到归序手里的袋子，“大家都休息一会，你们归学长请喝奶茶了——”
众人立马被归序吸引去了注意力，沈星顾也没忍住从座位上站起身，往归序的方向凑，却因为慢了一步被隔绝在人群外。
归序从袋子里摸出第一杯奶茶，肉眼可见里面加了不少小料，是店里招牌那款。他拨开人群，亲手交到沈星顾手里：“拿好，全糖的，很甜。”
沈星顾接过奶茶，是热的，很暖手。
“大家自己拿吧。”归序将装满奶茶的袋子放在桌上。洛桥迫不及待拿了一杯，随口抱怨：“归序你这就不对了，我也喜欢喝全糖啊，你就不记得，只给学弟买。”
“下次尽量。”
“你哪次不是说下次。”洛桥话虽这么说，却没有半点要责怪的意思。
“归学长很照顾新人啊，像我们这些，稳定下来自然就不怎么在意了。”于徽雁站在边上开口，说出和上次在饭局上一样让人不适的话。
归序重重地朝他的方向甩过去一个不太好看的眼神。众人也看出来气氛不对，连忙都开口就奶茶口味的话题热聊起来，企图缓解气氛。
其中以洛桥说得最欢，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似的。
沈星顾见状也不好追究，只好先捧着手里的奶茶，戳开尝了一口，确实很甜，是他平时喜欢的味道。
“味道怎么样？”归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
“很好喝，”沈星顾没忍住多啜几口，“你怎么不喝？”
“我不怎么喝奶茶。”
“可是这款是他们的招牌，真的很好喝，”沈星顾不好意思地将自己喝过的吸管递到归序嘴边，“你，你不介意的话，尝一口试试。”
归序张嘴，将吸管含在口中轻轻一吸：“嗯，很甜。”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归序蓦然对上沈星顾的视线，后者下意识低头抱着奶茶狂吸，脸颊都鼓了起来，像条胖乎乎的小金鱼。
还没等谁先回到机位上，于徽雁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到归序身后，拍了拍对方肩膀，就连站在旁边的沈星顾都没发觉。“学长，跟我来一下。”
尽管和于徽雁交流不多，沈星顾也觉察到对方不是善茬，下意识朝归序投过去一个担忧的目光。归序意识到沈星顾的视线，用唇语缓慢地说了一句，生怕沈星顾读不懂：“不用担心。”
……
归序和于徽雁进了上次项目组吃晚餐的小房间。
说不担心是假的，沈星顾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靠在房间的门板旁边，虽然知道偷听不好，但是他想着就这一次，万一归序被人欺负了，他总不能不管吧？
门板刚合上没多久，于徽雁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来：“归学长，我尊重你才叫你一声学长。以前我以为你只是要求严格，对我挑三拣四，我也就忍了，那个沈星顾算什么？刚来什么都不会，每天要你花一大段时间教他，就这样也能得学长你的青睐啊？”
“应该给新人一个学习的机会，而且他现在做得很好，已经可以独立完成工作了。”归序淡淡地解释。
“其他人新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有耐心？”于徽雁冷笑，“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你给过我好脸色看吗？就算是我刚来项目组，你也只是会给我挑错，我就不是人是吗？”
“我对你要求高，是因为我看过你的履历，拿过不少赛事奖项，又是老师举荐过来的，有时候犯一些低级错误是很不应该的事，你有错误，我给你指正，这很正常，我对沈星顾也一样，他有错我也会指出来。”
说到这里归序顿了顿：“我不知道你说的好脸色是什么，我承认我和沈星顾关系比较熟稔，但在公事上我自认没有差别对待过任何人，我没有花大段时间给你或者其他人讲解，是因为大家起点很高，很多事已经可以独立完成。如果你们有什么问题，我随时乐意为大家解答。”
“很好，归序，那麻烦你解释一下，这样的人凭什么来我们项目组？”于徽雁简直气得发抖。
归序毫无预兆地，静默了片刻。
“你就是在给他特权……”
“因为我相信他可以。”没等于徽雁的话说完，归序脱口而出。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于徽雁脸色越来越难看，“枉我以为你真的就是清高，除了正事什么都不入眼，原来也就是个会偏心的俗人而已。”
门内响起脚步声，沈星顾心知有人要出门，连忙躲到边上。于徽雁果然摔门出来，成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徽雁，怎么了？”洛桥先从座位上站起身，他视线在归序和于徽雁飞快划过，心知多半是出了情况。
“今天开始，我退出，”于徽雁冷冷觑了归序一眼，“待在这也没意思。”
不少人凑上来劝，洛桥也插在其中当和事佬，小声凑到归序旁边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和他可能确实不适合一起工作。”归序轻描淡写地回答。
于徽雁执意要走，谁也拦不住，直接将私人物品收拾好，就头也不回地出门。
“现在怎么办啊？”项目中的一位女生开口，“于徽雁主要负责代码这块，几个关键位置都是他写的，现在没交接好就走，是什么意思？”
“可能交接也不知道和谁交接吧？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让谁来顶替他的位置。”
归序只在原地静默片刻，很快就朝沈星顾招了招手，让对方来到自己身边。
“这方面不用担心，我晚点会再联系于徽雁，让他完成工作交接。”归序视线落在沈星顾身上，“他的工作，让沈星顾替上去。”
沈星顾听到这话，惊诧得险些失去反应能力：“……我？”
“学弟加油啊，姐姐看好你。”
“快来学弟，学长带飞你。”
沈星顾脑子还发懵，归序就先在旁边牵过他的手腕：“我相信你可以做好。”
“……”归序相信他，沈星顾倒是很难相信自己。
其他人不见反对，反而很友好地欢迎他加入工作。临近傍晚，实验室的众人才勉强以一种不算太压抑的气氛散去。毕竟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同学蓦然退出，很难没有想法。
“归序，我怎么办啊……”沈星顾扯了扯归序的衣角。
“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归序摸了摸他的头发，“而且还有我会帮你。”
“是不是因为我，学长才会离开的？”沈星顾嗫嚅片刻，好不容易开口。
“他早就对我不满了，”归序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很有天分，不应该分心在这些事情上。”
“可是，我确实不应该在这里，其他人都是老师推荐，或者面试，很艰难才进来的吧？可是我——”
“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归序食指轻轻压在沈星顾嘴唇上，阻止他继续说话，“所以我才让你加入。”
“那我不就是走后门吗。”
“是，这是我给你的特权。”归序的视线前所未有的认真，“你会愿意做好吗？”
沈星顾一愣，随即很快、很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他不能浪费归序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