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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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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娣的纤手突然被一阵冰冷紧握,防备不及跌坐在床榻边,身体被迫前倾,一瞬趴在了宁弘的胸膛上。

身后扶苏虽是反应极快,脚步一震正欲扶她,见她纤细的腰身被搂住,那悬在空中的手,还是收了回去。

冰冷的玉手划过脑后,身下人呢喃,带着虚弱的嗓音,唇瓣厮磨在昭娣的耳边,竟是入耳酥化,“娘子心里可真是有我?”

脸颊贴着坚实的胸膛,一片漆黑也稍作心安,有些嗔怪道,“你该是好好养病。”

昭娣不知,那让他回娄越的话,已被宁弘深深埋在心底。

宁弘不再言语,一手用着余劲扯下床帘,遮住了床榻,紧搂昭娣让她安安静静趴在自己胸膛上,这才闭了闭眸子。

入夜,他还是寒意难祛,其间又呕了不少血,昭娣想要去太医院调配药材,怎料宁弘一只紧紧拉着她不愿让昭娣离开。

“阿宁,你别这样,我要去太医院,我要快点治好你。”

“不行,你不准离开半步...朕不准!”低沉的怒喝,那句“朕”听在昭娣耳里,别样的刺心。

她摸索着回坐下,有些略带胆怯,言语已经缓慢,“阿宁...你究竟是...怎么了。”

不想昭娣察觉自己听到了那些话,只淡然,“我怕我死了,连你最后一眼,”抬起凝伤含情的眼眸,晶莹泪光泛,“都看不见。”

“不会的,阿宁,你不准这么吓我,”她忍不住,想到宁弘的离去,眸覆纱中几行清泪,“无尽的黑夜已经很难熬了,若没有你,这往后余生该有多可怕。”

狭长妖媚的眸子里,一丝疑虑,凝望着她的泪,眼眶含水,“你当真这般想么,没了我,还有长安王爷,你瞧,他正在你的殿内。”

哭啼的昭娣顿住,放置在床榻上的纤手攥紧,拧紧了眉心,“阿宁,你为何会这般想我?你...”

话未说完,汪实初又端着药碗踏了进来,还未递上前,昭娣擦了擦泪水,面向他,透着倔强,“师父,先前我让空芷买的温性药材可都送到了太医院?”

“不错,怎么了?”汪实初虽是不解,但还是及时回答了她的疑问。

她深吸一口气,“我记得,你为了对症下药,还买下了所有的寒性药材。”

汪实初有些迟疑,眸子里透着担忧,“你想做什么?”

自然能感觉到他的怀疑,昭娣只好佯装着寻常之态,“师父你别多想,先去熬一碗来,我目不能视,还望师父帮帮我,因为,我有个好法子了。”

“什么法...”

“师父若信我就且快去。”听他还要多番询问,昭娣径直打断。

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汤药,放置在一边,嘱咐扶苏好生照看着昭娣,再度踏出了殿外。

宁弘不解,扯过她的手腕,喘着粗气道,“你想做什么?”

嘴角牵扯出一抹笑意,“你不是说待你死了,我还有长安王爷么,你若不放心,那我就...”

她不再说下去,只低下头,眸覆上薄纱紧闭,猜不透她的想法。

“温昭娣,你不可以胡来。”

她听了,不言语。

沉寂许久,扶苏从桌前站起,看着汪实初端着另一碗汤药走近。

嗅到汤药的味道,昭娣即刻伸出手,“师父,给我闻闻。”

略带犹豫的模样,却不想她竟摸索着要抢过,未免打翻汤药,汪实初即刻松了手。

纤手被洒了些许,昭娣却不在乎,只端起与鼻间闻了闻,平静的模样未让他们起疑心,“每一味寒性药材都放进了?包括阿宁的血,带着寒毒的血?”

“不错。”

下一秒,碗沿置于唇间猛然抬起头。

“娣儿!!”

“娣儿!!”

宁弘大惊,猛然起身拽着她手腕,空碗打翻,地上绽开了一滩碎瓷片,跌跌散散在青砖地面。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汤药已经尽数入喉。

宁弘怒喝,“你在做什么!”

她却得意着,抬起衣袖擦了擦沾满汤水的下巴,对着他似笑非笑,“你不是说你死了,恐我入他人怀,现在我与你同中寒毒,你活我便能活,你死了,我也独留不得,这样,多好。”

那双含情眼眸微红,带着嗔怪包裹心疼直视她无畏的模样,“你用你自己来惩罚我?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情急之下焦急又是心疼,一股气涌在心口,大量鲜血尽数从口中喷出,不慎洒了昭娣一身。

她倾身上前,牢牢将他抱住,他的头埋在自己颈间,喃喃道,“阿宁,别慌,我不过与你同生共死,你既说过你不会有事,那我也不会的。”

可是身后汪实初已经慌了,顷刻半跪在她面前搭上她另一手腕的脉搏,眉眼焦急,“你该是不知,男女不同,如此极寒的毒性甚是伤身!日后更恐...恐难以有孕...”

床榻被打湿,颗颗滴落的是宁弘的泪,他拧紧的眉心,眼里黯去光华照眼,徒留撕风裂雾,半张玉容覆在她颈间,唇瓣还挂着残余血迹,“你真傻。”

“若是这般能让夫君放心治病,娘子苦些,又有何妨?”

低沉无力的嗓音喘着粗气,“这代价...太大。”

她却不在乎,转身,“劳烦,谁替我拿一下汤药?”

汪实初半跪在一旁不愿说话,面容阴沉。

一只玉手合上折扇,微微发紧,那手红了又白,端起药碗,神情却隐忍,一步一步极为缓慢。

听到脚步声,昭娣面朝他伸出手,接到药碗,想要拿近,可扶苏却未松手,只是微低头,倾向她看似淡然的容颜,轻声道,“娣儿,若你因此出了何事,本王一定会,杀了他。”

言语间,扶苏不愿再多说了,他还是松开了手,在那一身的月白衣衫摇曳间,最终迈腿离开了殿内。

昭娣手捧着药碗,只是一瞬的凝思,继而转回身,纤手执起玉瓷勺,轻声道,“阿宁,该喝药了。”

床榻上,那玉人半起身,一手紧握那执着玉瓷勺的纤手,送入自己口中,吞下微凉泛苦的汤药,顷刻入喉,苦到了心里。

“有些凉了,可要热热?”

“无碍。”他慵懒透着虚弱的嗓音,不改温柔。

汪实初已经悄然退出了凤鸾宫,殿内只余下二人,放下空空的药碗,触摸向滑嫩凝脂的肌肤,摸及紧皱的眉心,“阿宁,是难受吗?”

“是。”

“哪里难受?”

冰冷的玉手紧握昭娣柔荑,放置胸膛心间,“这里。”

她顿了顿,倾身贴近,左耳贴着胸膛心口的位置,听着他律动有序的心跳声,轻薄唇瓣缓缓,“夫君的心是怎么了?这一病,为何总觉得,好似变了一个人。”

宁弘低垂下了头,缓慢贴近,平日里妖媚的眸子此时含上秋霜,街天倾着万里的愁。

此时殿外,空芷风尘仆仆跑来,惊得昭娣猛回头。

顷刻握剑身半跪,焦急道,“主子,长安王爷的手下莫新方才已经打听到,在金辽国的边界,有一赤狼,而此狼心可入药,正治寒毒!”

昭娣不再带着一丝的犹豫,“为我更衣。”

刚起身,手腕被宁弘拉住,“慕枫曾屠尽金辽群狼,唯独赤狼未杀,你该是知晓为何,你没有武功,又服下寒毒,还目不能视,眼下要去送死么!”

他愈发的激动,剑眉星目焦急,嗔视而有情。

“难道你要我看着你死么,你放心阿宁,我会用毒,这难不倒我。”

将她拉近半跪在自己面前,“让毕左去就够了,他若得不了手,更别说你了,娣儿你目不能视,别离开我视线外....”

昭娣倔强的模样,低着头突然抬起,“好,阿宁,我不去就是。”

宁弘却是眉眼的质疑,“娣儿,你别对我...”

只可惜,话未说完,她就已经挥出了迷烟散下,宁弘那最后那心急克制的模样,最终化为平静,翩然闭眸躺下。

及时扶住他的头,轻轻安放在枕头上,摸了摸他的脸,幻想着榻上少年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英姿。

嘴角轻勾一抹笑意,“阿宁,要等我回来。”

那纤手突然攥紧,决然的起身,“空芷,更衣。”

一身利落白衫片片,里着锦缎白长裤,没有广袖的飘逸,紧缚手腕缎带缠绕,足蹬银白长靴,纤细的腰间,别着宁弘的长鞭,眸覆纱不变,发丝尽数梳起高高的马尾,徒留额间两缕发丝。

踏出殿外,对着一旁空芷吩咐,“命令将军府与国公府精兵,牢牢看守凤鸾宫,除了汪实初,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

片刻空芷交代好后,昭娣听见马车轮子行驶在青砖地的声音,侧了头,“空芷,备两匹快马,不坐马车了。”

她有些犹豫,“主子,正是烈日天,你。。。”

“马车太慢,阿宁多等一分就多受一分苦,所以,你快去。”

叹了口气的空芷,清楚昭娣的脾性,只好退去马车,独自牵了两匹马来。

一路上昭娣耳畔听着前面空芷的马蹄声,飞快策马扬鞭,将近宫门空芷挥着令牌,大喝命令,二人就此飞快就着缓慢开启的门缝中冲出。

漫长的路途耳边只余风声,空芷时不时回头看向她,突然交叠有序的马蹄声,多了一阵。

不解中身后人大喝,“毕左前来护驾,同皇后娘娘共屠赤狼!”

未再多语,依旧鞭打马匹。

良久,天际边一抹金黄,三人马在金辽边界扬蹄停下,惹翻一地黄土沙尘埃。

空芷瞧见眼前一抹身影正背对他们,侧头轻喊,“主子...”

眸覆纱微低头纳闷间,一旁毕左已经疑惑道,“长安王爷怎么来了。”

语毕已有人悄然走近,正在昭娣马边,“早就料定,你会来。”

本来正要下马,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微愣,可是手已经被扶苏扶着拉下马。

“长安王爷为何...”

“赤狼生性凶狠,更狡猾无比,慕枫屡次失手,不得不防。”

拉起她的手,昭娣一顿,只感觉手腕被套进金属物什。

“别怕,这是金线镯,从前你便是以它防身,有它在,终归是安全些。”

想了很久,昭娣还是只说得出“谢谢”二字。

暮色渐晚,扶苏拉着她往山洞里躲着,毕左和空芷则在另一处。

半蹲间,身旁人一阵轻笑,“怎么了?”

扶苏目光空远,渐入了回忆,“当年我就在这样的山洞,救下被群狼包围的你,可还记得?”

那段过往曾经温应滟提起,可惜并非是她。

摸索抓住扶苏的手腕,“扶苏,其实我并不是温昭娣,不是你的长安王妃。”

“此话,是何意?”

“真正的温昭娣,在温习欢假流产的那一夜,已经被毒死了,我不过是,住了她的身体,我并非你的王妃,所以你与她幼时的缘分,不是我。”

原以为扶苏会失落或讶异,却不想,头顶响起温润的嗓音,“我就知道,哪有人一夕之间转了性子,真的是你,真的,不是她。”

扶苏暗自幸庆,从前他时常懊恼自己为何迟迟才爱上昭娣,直到今日所有心结引刃而解,他爱的一点也不迟,一切都是刚好。

虽然,好像都是过往了。

“我不相信,你能一眼就区别出我和她,你爱的,是她才对。”

“她嫁入王府多年,与你初醒的那一夜,眼神倒是不同,只是一眼,一眼我就认了你。”

暑热的天气,山洞里一丝微凉,扶苏温润的话语流淌耳畔。

昭娣向来是个犹豫不决心志不坚定的女子,扶苏只道那一眼就能认出此昭娣非彼昭娣,说心里没有一丝悸动,是假的。

良久的沉默,她幸庆眼下双目不能视,闭上的眸子叫他看不出神情,好在这一时能做一次缩头乌龟。

这时候的山洞外,黄土沙地开始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响。

带着兽类鲜有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间又有异于凡人,不浮不躁间还有出奇的谨慎,不同别的野狼张狂奔驰。

扶苏睨见她凝神的模样,垂挂曾断裂修复过耳环的耳朵微微一动,警觉洞外的情景。

纤手不经意间覆在山洞山石嶙峋的山壁上,她有些紧张。

昭娣这时才后知后觉,如果没有扶苏出现,自己一人真的恐难应对漆黑一片陌生的环境。

她果真太高估自己了。

赤狼悉悉索索的声音愈来愈近,扶苏依偎她耳边低语,如玉圆滑温润的嗓音流入心扉,“娣儿,乖乖呆在这里,别乱动。”

“你要一个人过去?不行。”

最后摸了摸昭娣的脸颊,扶苏起身出了山洞,鸢尾花香渐渐淡去。

纤手触及丝滑的衣衫消失,抓了个空,此时耳畔已经一阵安静,徒留赤狼四爪摩擦黄土地的声响了。

夜色寂寥,月已挂梢头,天边传来遥远金辽的号角声。

无尽的漆黑,持久的安静,心内最压抑的恐惧缓缓蔓延,从心间游荡脑海,后脑开始泛起一阵寒意。

手在虚无的空气中乱摸,低喊,“扶苏...阿宁...空芷..有没有人...”

她越来越慌张,周身的寂静让昭娣不禁打了个冷战,摸索着头顶低垂的嶙峋山壁,朝着没有阻碍的地方走出。

远方扶苏小心躲在树后瞄着赤狼,身躯凛凛,一双深邃的眼眸罕见射寒星,两眉浑如刷漆,已挥出折扇的玉手蓄势待发。

突然感觉一阵声响,瞥向一旁,深邃的眸子紧张起来,惊见昭娣正摸索着,渐渐朝背对她的赤狼走去。

扶苏大惊,却不能呼喊,否则会瞬间惊扰赤狼。

眼看双手在空中摸索不断前行的昭娣离它越来越近,手持折扇的玉手,默默握紧。

许是听到了动静,背对昭娣的赤狼,有些正欲回头之势。

气氛一度诡秘焦急。

空芷毕左已经挥出长剑冷眸狠盯,一旦赤狼发现昭娣,他们就打算一拥而上。

赤狼瞳孔在夜色里暗放幽光,凶相毕露的模样,缓缓回过身子。

空芷毕左已经微微半起身。

“唰——————”

将要回头之际,扶苏已经率先冲出,叨扰了赤狼的注意力,引着往自己的方向。

赤狼惊扰间更是凶狠的眼神,死死盯着扶苏仿若已经是今夜的晚餐。

它兴奋之余,盘月盈盈上空,扬起狼头,周身凉风呼哨,浮动一身狼毛梭梭。

“嗷呜————————————”

凄厉的狼嚎,响彻金辽边界的夜空,漫无目的摸索的昭娣恍然。

娇躯猛停住,侧头耳畔对着赤狼的方向,眸覆纱下薄唇紧抿,手心已经迅速紧握长鞭柄身。

扶苏身下绽开白莲,衣裙挥舞空气中的黄沙弥漫,旋转武动身姿,手中折扇似尤物,穿梭狼身。

“空芷!”

“主子我在!”

一手朝着她的方向,扔去红绳。

另一手接住,只听昭娣吩咐,“绑在赤狼身上!”

“是!”

她一跃而上,毕左紧随其后,赤狼身姿敏捷,更是狡猾如狐,弹跳力极高的动作让人不得不防。

难以近身,更别提绑上红绳。

空芷每贴近几分,那赤狼朝着扶苏攻击又退后几分。

见它敏锐,毕左跳跃至另一侧,此时四人正好将它团团围住。

赤狼时不时朝着扶苏扑去又缓慢爬回,毕左死死盯着,终于在它再度跃起的那一刻,大喝,“就是现在!”

二人一左一右一拥而上,紧紧勒住赤狼身躯的同时,在他后爪系上红绳,刚系好,锋利的狼牙狠狠咬了一口毕左手臂,他大叫一声。

扶苏一扇挥去,打痛了狼头,它终于松了鲜血淋漓布满的口,毕左得以解脱,被空芷匆忙搀扶到一旁。

红绳缠着铃铛,随着赤狼的走动发出清脆响声,昭娣侧耳倾听,瞄准方向不带一丝犹豫,扬起玉臂,长鞭冲蛇之势,陵越破空声,鞭挞狼身。

“嗷呜————————————”

火辣辣的剧痛蔓延在狼身后背,它凶狠的眼神凝聚杀意,转身投向双目不见的昭娣。

扶苏担忧,折扇射出匕首,轻功步伐陵越,刚要扎进,灵巧躲过,这一躲铃铛声更甚,又一长鞭挥去。

这次刚刚好,裹缚住赤狼一腿。

“主子,缠住它了!”

另一手抓住中段鞭身一勒,控制住赤狼不得动弹,扶苏手疾眼快,一匕首扎进。

“噗————————”

狼身鲜血崩溅,它奄奄一息趴着,颤抖流血的身躯,恍然油尽灯枯之势。

拔出匕首,朝着狼肚挖出狼心。

“嗯————”

扶苏突然猛哼一声。

“你怎么了?”

沾满鲜血的玉手,猛然朝着正要说话的空芷毕左二人抬起制止,不让他们道出自己不慎被赤狼咬伤。

只隐忍下手心血肉模糊的疼痛,佯装轻松,和风声入耳,“我没事。”

狼心入囊袋,扶苏一系列的动作牵扯痛了伤口,微瞥眉心,见昭娣摸索来,另一手拿着囊袋递给她,“娣儿,他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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