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曾经避开过景熙帝的身体接触,就是因为她的心理上还没有转变过来。很奇异的,虽然徐氏同晋王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二人也是夫妻对拜、敬过神明的,她天然的有一种身份上和心理上的束缚。
这层束缚,曾经在宫中那场床事中,徐氏迫于景熙帝的杀意而主动碾碎。但随着两人的久不见面,徐氏又回到了晋王府,那层束缚又悄无声息地重新建立。以至于徐氏尽管成了景熙帝的女人,但他们少有见面,又不亲密,横在两人中的束缚使得徐氏同景熙帝的相处越发地别扭和不自在。
然而,亲吻这种夫妻情人间的亲昵厮磨,带给徐氏的心灵震颤,实在无法用言语表达。她的面容泛起淡淡的粉色,清丽的五官悄悄染上一层秾丽,在烛光下散发着浅浅的昏黄光泽,如同被蒙上了一层薄纱,漂亮的不可方物。
徐氏好似清晰地听到心脏开始疯狂跳动地声音。
她睫毛微颤,下意识地抿嘴,伸手抵在景熙帝胸前,想要推开对方。
景熙帝微微一怔,顺势后退。两人对视着,却不曾开口说话,寂静的深夜里,唯独彼此的呼吸声急促又粗沉,焦躁又悸动。
徐氏舔了舔唇,开口了,“灭烛。”
景熙帝照做,屋里顿时黯淡了下来,唯独窗前有些月光轻洒。
他拎起锦衾慢慢坐了进去,犹豫着想要说些什么,就感觉身侧的人坐了起来,手在丝衾里摸索着,然后自己腿上一沉,温热的气息忽然打在自己的脸上。
景熙帝少见地睁大了眼睛,双手下意识地扶在她的腰间,身子微微前伸,两人的唇、试探地轻轻地,再次贴合在一起。
他激动地含住徐氏的唇瓣,不由分说地撬开她的牙关,在她的口腔里攻池掠地,然后勾着舌尖纠缠吮吸,结实有力的手臂将她禁锢在怀里,力道大得像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令她无法动弹。
这是徐氏的第一个吻,亲吻时发出的渍渍水声在夜里有种别样的味道。她听得面红耳赤,双手抵在他的胸前,被动得接受景熙帝的热情,直到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才用力在对方胸前锤了几下,想要对方放开自己。他开始置之不理,直到徐氏揪上对方的头发,狠狠一拽,对方才勉强找回一点神志。
徐氏伏在景熙帝肩上,捂着嗓子轻咳着,酥麻发烫地身子一颤一颤的。
景熙帝从案桌上拿了一些纸,握住徐氏的手,慢条斯理地给她擦拭手指。
许久,徐氏感到腰酸得难受,也不说话,摸着丝衾缓缓躺了下去。
她还没有缓过神来,脑袋有些空,整个人轻飘飘的,没有着落,嘴唇因为疼痛下意识张着,微微轻喘。
景熙帝也跟着躺了下去,微微侧身,温热的手掌放在她的小腹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过了一会,徐氏回过神来,动了动身子,顿感有些难堪,她小声道:“纸。”
景熙帝拿了两张,刚想递过去,忽而一愣。
他知道徐氏写完喜帖后,觉得自己写字一般,闲暇有空也会写上几个大字。
只是到底无人教导,不得章法。
景熙帝眼看徐氏有了兴致,便拉着她,开始习字。第一次教导,很是认真,但凡一笔写得不好,总要反复勾勒研磨。执笔落笔,每一步都要落到点子上才肯罢休。她初初刻苦,只写了一张多些便没了力气,还是景熙帝又接过手去,替她写完剩下的一张,墨水皆尽。
他起身下榻,身上满是细汗,出去打了盆温水,用帕巾替徐氏稍稍整理,自己也擦拭一番回了床榻之上。
景熙帝摸过案上的茶杯,喝了几口凉茶缓缓,含了一口俯身将唇贴了上去。这次徐氏没有避开,很自然地张开唇,接受他的亲吻,只是身子困乏,很快便睡着了。
他又拿起扇子,轻轻扇动,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
到了次日,景熙帝神采奕奕地出了门,早早去了宫城。
快至端午,长安弥漫着一股箬叶和柊叶的清香。永兴坊坊门处有一处商肆,原是一家角黍店,生意一般,唯独熬制的甜粥香甜可口,颇受追捧,招来无数客人。
景熙帝穿着件青色袍衫,眉眼带着餍足,坐在木凳上不急不忙地喝着素粥,确实如传闻般好喝,便让营营多买了一份,唤人送到光宅坊。他温声嘱咐:“夫人还在睡,等她醒来想吃便热一下,不想吃便算了。”只是尝着味道不错,便想给徐氏带一份,吃不吃、吃多少那是徐氏的事情,他没有什么意见。
营营悄悄打量着一下景熙帝身上的袍衫,小声道:“郎主,这是夫人给您做的?”
景熙帝不由含笑,“她有心了。”
营营也笑,他是极为衷心的人,爱屋及乌,对徐氏也很喜欢,“夫人手艺极好。”太后娘娘做的夏袍,不过是自己挑了布料,便说是亲手缝制;可这身青衫,却是徐氏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景熙帝如今的地位,并不缺少为他量体裁衣之人。他只是看中做事的人是谁,有没有用心罢了。
他喝完最后一口,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此时天已大亮,三五成群的官员骑马上值,马蹄在青石板上敲击,留下一串哒哒声响。
景熙帝还未出坊,便见晋王骑马路过,手执马绳,眉眼郁郁,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他微微蹙眉,“晋王最近心情不太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营营点了点头,猜测道:“王府里有位怀孕的孺人,身子总是不太好,请了好几次侍御医了,王爷可能为此烦忧吧。”
景熙帝略一思忖,便有了想法。“到底是晋王的第一个孩子,你让尚药局多看顾些。”
他又唤了个脚力快的侍卫,去刚才的商肆里买了一份素粥,趁热送到在待漏院等候的晋王手里。
晋王看到这份素粥,眉眼稍霁,只是想到这粥的出处,定是兄长宫外宿夜,就有些介怀。一边嫌弃一边痛快地喝完了。
大概是景熙帝终于想起了这个可怜的弟弟,一连几日送了好些奇珍异宝,虽然晋王不怎么喜欢,但他念着这份心意,到底心生些欢喜。
每年六月,除了十日一旬假外,夏至和端午各放一天。今年稍稍特殊,夏至在端午的前一天,两天连放,因此整个长安都热闹了起来。
景熙帝难得能连宿两日,以至于府里的下人们走路都带着一股轻快,其实满打满算也就一天多一点罢了。
张娘子见状,有些犹豫,“你家郎主好不容易可以多待几天,若不然你就不用陪我去摆货了。”
说的便是端午那日,长安热闹,两人打算出去卖些彩绳赚些银钱补贴家用。
徐氏纯粹是去帮忙的,在府里呆了许久不曾出门,早就有些烦闷了。但她又不太想一个人出门,也是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机会,笑道:“他只有夏至那一天在家,端午就要出去做事了。”
端午那天,宫中大开御宴,遍邀群臣,吟诗奉和,以示庆祝,景熙帝自然是要回宫的。
张娘子恍然大悟,随后轻轻叹了口气,“都是在外讨生活的,赚钱不易啊。”
徐氏顿时有些心虚,她虽然在国公府过得不是太好,但衣食还是没有问题的,尤其嫁入晋王府后,更是享受了很多富贵,极少为银钱犯愁。
她也有些疑惑,“我瞧着娘子你还种地、做媪婆贴补家用,怎么还这么节俭呢?”
张娘子眉眼有些得色,“我家三个儿郎呢,这财礼和昏礼就是一笔大的支出。而且你看,这宅院也小,住不下这么多人,还要单独为他们置办宅院呢。”
徐氏顿时了然,京中宅院价格昂贵,即便是官宦人家,至今也有租赁官舍居住的。
她心事重重地回府,从手腕处取下钥匙,清点自己的私产。
早就数了很多遍,除了柜坊的不动银,只有良田是每年固定进项,但也是靠天吃饭。另外的一些宅院,每年都要在修缮上耗费银钱,算下来也是一笔很大的支出。
她想了想,还是打算租赁出去,省下那笔修缮费,只是手中无人,只能暂且搁置。
这府中的人,都是景熙帝安排的,对他来说也许知根知底,只是对徐氏来说,不过是陌生人罢了,还不如出身英国公府的陈嬷嬷来得信任。
徐氏收拾好东西,坐在窗边,有些沉默。
三个月前突然重生的那一天,也是在这样的一个窗前,有阳光,有重活的喜悦和庆幸,还有陈嬷嬷。
她低头看了看腰间的护身符,上边的香气有些淡了,边痕也有些毛糙。
莫名地开始想念总是絮絮叨叨的陈嬷嬷了。
*
晚上入睡的时候身边还是空的,一觉醒来身边就多了人。
徐氏睁开眼睛,捧着肚子悄悄翻了个身,静静地看着他的侧颜。觉得还是有些困,就捂嘴打了个小哈欠,伸手搭上他的手臂,继续睡觉。
她不是赖床,只是怀孕起床动静有些大,总是会吵醒景熙帝。有过几次经验,若是不急着用膳,就会再多睡会。
再次醒来,床榻边上已经没人了。
徐氏揉了揉眼,伸腿踢开丝衾,坐在窗前的男人起身走了过来,扶她坐起,又倒了杯温茶递给她。
刚醒过来的脑袋还有些懵,徐氏喝了口茶,捧着肚子乖乖坐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景熙帝静静地看着她,将她散落的发丝撩到耳后,笑道:“刚过巳时,吃点东西,今日陪你出去走走可好?”
徐氏眼前一亮,拽住了他的袖口,“真的?”
得到点头后,她迫不及待地起床,准备梳妆。
景熙帝唤人进来伺候,目光落在徐氏凸起的小腹,坐胎满三个月了,可以出去走动了。
她们坐马车从坊东大门驶出,徐氏撩开帘子,靠在车窗前,新奇地打量外面的一草一木。
从前在晋王府,她是不想出门,但可以随时出门;现在看似可以随意出门,但容易沾染是非,因此不愿出门。
景熙帝难免有些愧疚,他是很忙的,回来的次数不多,就是时间都是硬挤在一起的,所以从未对徐氏有过什么束缚。只要你身体康佳,出门也好,回娘家也好,花钱也好,他都是不过问的,甚至每次回来都带着银钱压在她的床头,但也从未见徐氏主动买些什么。
她除了常去张娘子那里,基本上是不出巷子的,就很乖。
景熙帝想想,心都软了,揽过她的肩,在她鬓间落下一个吻,温声道:“想买些什么?”
“想看看孩子的东西。”徐氏想了想,暂时没想出来有什么缺的。
景熙帝一听,心中酸软,就觉得有些坐立不安,“去东市吧,适逢佳节,有许多新奇的东西,你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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