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嘉徵拼命地回应着嬴西洲的吻,纵然舌头被倒刺划伤,亦满不在乎。
假使他能一直与嬴西洲接吻该有多好?即使在接吻中死去,他亦甘之如饴。
如此,他便不必面对埋伏于将来的大风大浪了,亦毋庸恐惧谁人会为他所戕害。
他终究不是自己以为的举世罕见的俊才。
他不过是一介草芥罢了,一无是处,惟能当一株菟丝花,死死地缠住嬴西洲。
只消有了嬴西洲,只消留住嬴西洲,他便无需害怕自己有所不测,亦能借由嬴西洲报仇雪恨。
万一嬴西洲被他害死了。
不会的,嬴西洲乃是上古凶兽穷奇,修为深不可测。
倘使魔尊兰猗出手呢?
千年前,嬴西洲与其父昊天大帝联手,方才取得了惨胜。
不会的,嬴西洲不久前向他承诺了“吾不会死”,他应当相信嬴西洲。
万一嬴西洲不要他了。
他该何去何从?
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无,兴许活不了几日。
不对,不对,他岂是如此软弱之人?
他理当依仗自己。
他不应是平庸之辈,亦不甘于做平庸之辈。
他须得变回三年前的自己。
否则,即便他在“琼玑盛会”之上澄清了真相,还了爹爹清白,击败了奚清川,亦是输得一塌糊涂。
片晌,他全副心思俱从适才的自厌自弃中挣脱出来了,进而只能感受到嬴西洲。
嬴西洲唇舌的温度,嬴西洲吐息的频率,嬴西洲拥着他的力道,乃至于嬴西洲舌面之上的倒刺都令他着迷不已。
一吻过后,他依依不舍地伏于嬴西洲怀中,气喘吁吁。
嬴西洲轻抚着宁嘉徵孱弱的背脊,直觉得脊椎骨硌手得很。
待宁嘉徵平复了吐息,他方才关切道:“感觉好些了么?”
“嗯。”宁嘉徵颔了颔首,坦诚地道,“我业已成了惊弓之鸟,但我想将自己被奚清川磨去的心气寻回来。”
“嘉徵定然说到做到。”嬴西洲抬指抚摸着宁嘉徵的唇瓣道,“疼么?”
宁嘉徵启唇含着嬴西洲的指尖,歉然地道:“决心归决心,做起来难于登天,我时常说些丧气话,害得西洲安慰我,望西洲见谅。”
“无妨。你三年前之所以不可一世,乃是因为小小年纪,实力远胜于同辈,且能打败十之八.九的前辈。而你眼下手无缚鸡之力,惶恐不安天经地义。你说丧气话,吾便为你鼓劲。待你再度结丹,修为更胜从前,你便不会是惊弓之鸟了。”嬴西洲为宁嘉徵分析了一番后,提议道,“你不如吸食些吾的血液吧。”
“不要。”宁嘉徵旋即将嬴西洲的指尖吐了出来。
“待你想要了,说一声便可。”嬴西洲含笑道,“换作旁人定然求之不得,尤其是那奚清川,假若奚清川吸食了吾足量的血液,被你阉割之处便能重新长出来,且会长得蔚为可观。”
宁嘉徵圈紧了嬴西洲的腰身:“那我可得保护好西洲,绝不能教那奚清川得偿所愿。”
嬴西洲配合地道:“吾便劳烦嘉徵保护了。”
“乐意之至。”宁嘉徵仰起首来,将下颌抵于嬴西洲心口处,并与嬴西洲四目相接,“由西洲所见,周伯伯……周伯伯他爆体而亡的缘由为何?”
“不是走火入魔,便是身受重伤,抑或中毒。由你周伯伯的面色判断,并非前两者,那么只能是后者了。至于具体是何毒药,吾猜测兴许是早已失传的‘断情’,据闻‘断情’出自一医修之手,情郎利用她,灭她满门,她恨其入骨,盼其死无全尸,遂研制出了‘断情’。”嬴西洲蹙眉道,“但吾上万年来,不曾见过一个死于‘断情’之人,更不知中了‘断情’之人何时会爆体而亡。”
“换言之,或许奚清川一早便对周伯伯下了毒,直至今日方才发作?”宁嘉徵实在想不出来有谁人会对周伯伯起杀心,据他所知,全天下不喜周伯伯之人惟有奚清川。
嬴西洲答道:“不无可能。”
宁嘉徵突发奇想地道:“难不成是魔尊兰猗?以防周伯伯挡了他的灭世之路,他便提前将周伯伯杀了?”
嬴西洲摇首道:“兰猗骄傲得很,于他而言,你周伯伯的修为太过粗浅,单单一掌便能令其筋脉寸断,根本不必大费周章地下毒。”
言罢,他将自己变作“奚清川”,唤出分.身来,又对宁嘉徵道:“我们这便下山吧。”
宁嘉徵瞥了眼“奚清川”,转身便走。
行至前庭,见韩玉与一干弟子仍在擦血,他心脏一紧。
这是他周伯伯的血,周伯伯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他却已见不到活生生的周伯伯了。
“奚清川”拍了拍宁嘉徵的手背,以示安慰。
尽管宁嘉徵清楚“奚清川”面目可憎的皮囊之下,是嬴西洲的魂魄,他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在外人眼中,他已与“奚清川”成亲了,他只得低垂了眼帘,以掩藏自己的厌恶。
“奚清川”吩咐道:“韩玉,为师同你师娘下山去了,宗中事务劳你多担待。”
“师父……”先前师父当着众人的面自.渎一事早已闹得人尽皆知,师父这时候下山,免不得被指指点点,虽然师父患有这等癖好,教韩玉接受不了,但韩玉不愿师父被指指点点。
是以,他挽留道:“师父过阵子再下山如何?”
“周老死在我九天玄宗,为师必须尽早查明真相,让周老能瞑目。”“奚清川”不再理睬韩玉,对宁嘉徵道,“走吧。”
韩玉拦在了“奚清川”面前:“师父可知这一下山会面对怎样的情况?”
“奚清川”毫不在意地道:“为师的癖好确实异于常人,被人嚼舌根也好,被人侧目也罢,都是为师应得的。”
若不是师父的癖好有伤风化,韩玉都要为师父鸣不平了。
而后,一人一兽越过韩玉,下了山去。
从山上至山下并未发现异样,显然周伯伯不是期间被谋害的。
宁嘉徵上一回下山是送别娘亲与小妹,而这一回下山是为了周伯伯。
他陡生不安,猛地揪住了“奚清川”的衣袂,又嫌弃地松开了。
左右无人,“奚清川”变回了原貌,望着宁嘉徵道:“何事?”
“我想见见娘亲与小妹,确认她们安然无虞。”宁嘉徵牵了嬴西洲的手,“我会不会……会不会又连累她们?”
“你并非凶兆。”嬴西洲柔声道,“好,我们先去见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