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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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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指间,血雾弥漫,碎肉四溅,其间夹杂着肠子、内脏、破布……霎时遮天蔽日。

“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教人毛骨悚然。

少顷,零碎悉数落地,目力可及之处俱是猩红一片。

宁嘉徵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迷迷怔怔地问“奚清川”:“我是不是……是不是发梦了?”

“奚清川”放下用于遮挡的衣袂,低首对被他拥入了怀中的宁嘉徵道:“你并未发梦。”

“我并未发梦……”字字嗜血。

宁嘉徵突地泪如雨下,瑟瑟发抖。

他并未发梦,这意味着周伯伯的的确确命丧黄泉了,且死无全尸。

周伯伯是爹爹的至交好友,尽管记性不大好,时常记不住他的名字,但待他很好。

每回来重华楼,周伯伯都会挖空心思地带新鲜玩意儿来,逗他与小妹开心。

爹爹含冤莫白后,周伯伯是惟一相信爹爹清白无辜之人。

这三年来,周伯伯一直在为爹爹的冤案奔走,一直关心着他是否当真心甘情愿。

周伯伯爆体而亡的前一霎,还在为他不愿与奚清川和离而发怒,还想点醒他奚清川兴许包藏祸心。

于他重华楼有大恩大德的周伯伯当着他的面被人谋杀了!

他蹲下.身去,试图将周伯伯的遗体拢在一处。

他的手指即刻被血液浸染了,大抵是春寒太盛之故,这血液竟已凉透了。

“奚清川”揉了揉宁嘉徵的脑袋:“嘉徵,冷静些。”

宁嘉徵不予理会,徒手将尸块集齐,并撕下了一片衣袂包裹严实。

尸块中间有几缕白须,他犹记得幼时曾骑在周伯伯肩上,拔周伯伯的白须。

周伯伯脾气好,由他去,而爹爹总责备他没规没矩。

周伯伯每次都会袒护他,使得爹爹无奈地道:“周兄如此骄纵嘉徵,小心嘉徵长成混世魔王。”

周伯伯则慈爱地道:“嘉徵身负贤弟与贤弟妹的骨血,岂会长成混世魔王?贤弟多虑了。”

这样好的爹爹与这样好的周伯伯皆已不在人世间了。

周伯伯本来好端端的,一见到他,便爆体而亡了。

他这个“嘉徵”果然不是“吉兆”,而是“凶兆”。

周伯伯素来广结善缘,谁人会谋害周伯伯?

显而易见,定是奚清川所为!

他猛地站起身来,抱着周伯伯的遗体飞奔而去。

“奚清川”吩咐一身是血的韩玉将此地清扫干净,便跟上了宁嘉徵。

宁嘉徵一脚踹开房门,径直行至奚清川面前,质问道:“可是你所为?”

奚清川见宁嘉徵满身是血,手中抱着一血包,犹如罗刹,满头雾水地道:“本宗主做什么了?”

宁嘉徵不及作声,喉间腥甜,吐出一口血来,乃是急火攻心,且筋脉尽损的缘故。

他连唇边的血都不抹,怒目而视:“不久前,周伯伯过世了。”

奚清川发问道:“本宗主四肢残疾,连这房门都出不得,与你的周伯伯过世有何干系?”

宁嘉徵瞥了眼伺候奚清川的男童:“这奚清川可有异动?”

男童禀报道:“并无异动。”

宁嘉徵的身体原本被一股子愤怒支撑着,听得这话,陡然失力,以致于软软地跪倒在了地上。

奚清川诛心地道:“嘉徵,你周伯伯向来硬朗,怎地一见你,便死于非命了?”

他瞥了眼宁嘉徵手中的血包:“这不会就是你周伯伯的尸骨吧?死得可真惨。嘉徵,你可曾想过自己实乃灾星?你若不降生于世,本宗主便不会为你所惑,你爹爹与三位师兄便不会因你而死,重华楼便不会因你而毁于一旦,本宗主亦不会落得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你周伯伯更不会从全须全尾,受人敬仰的南天盟盟主沦为你手中七零八落的尸块。”

他口吻温柔,仿佛是在开导宁嘉徵。

宁嘉徵抿紧了唇瓣,不发一言,是啊,他若不降生于世,这一切便不会发生。

“胡言乱语,奚清川,你不过是在为自己所犯下的罪孽狡辩罢了。”嬴西洲掐着宁嘉徵的侧腰,将其提起来,牵了出去。

宁嘉徵泪眼朦胧地望着嬴西洲:“他所言不差。”

“他所言一字都不准听进去。”嬴西洲拭净宁嘉徵唇上的血腥,循循善诱,“嘉徵,他满怀恶意,故意言之,你机敏过人,难不成识不破?”

宁嘉徵扯了扯嘴角:“我自己亦是这般想的,是我害死了爹爹,是我害死了三位师兄,亦是我害死了周伯伯。”

嬴西洲从宁嘉徵手中取出血包,装入木匣,放于一旁,继而微微低下.身,捧着宁嘉徵的双颊,平视宁嘉徵的双目道:“你爹爹是奚清川害死的,至于你周伯伯尚无定论。”

“我……多谢西洲安慰我,可是我……”宁嘉徵未及说罢,便被嬴西洲打断了:“没什么可是,你这便去沐浴,换身衣衫,冷静冷静,而后,我们一道去查你周伯伯的死因。”

宁嘉徵哽咽着道:“我做不到,我什么都做不到,西洲,我是个废人。”

“你做得到,你什么都做得到,嘉徵,你不是废人,勿要诋毁自己。”嬴西洲将宁嘉徵打横抱起,到了屏风后头,伸手去解宁嘉徵的衣衫。

宁嘉徵这衣衫业已被血液浸湿了,委地后,宁嘉徵雪白的肌理上尽是斑斑驳驳的猩红。

嬴西洲用帕子将宁嘉徵擦拭了一番,方才变出温热的浴水来,进而将宁嘉徵抱入了浴桶中。

宁嘉徵蜷缩了身体,抱着双膝,垂目瞧着泛起的涟漪,声若蚊呐地道:“西洲,会不会……我……会不会……有朝一日……我会不会……会害死你?”

“傻子,这天上地下,无一人能置吾于死地,你如何害得死吾?”嬴西洲解了宁嘉徵的发冠,如瀑的墨发当即铺洒于水面之上。

“那便好。”宁嘉徵抬手勾住嬴西洲的后颈,覆上唇去。

他现下全无接吻的兴致,这一吻是在发泄情绪,亦是在确认嬴西洲尚有体温。

他以舌尖钻入嬴西洲的齿列,磨.蹭柔软的口腔内里,末了,抵上了长满倒刺的舌尖。

嬴西洲乃是他的救命恩人,亦是他初试云雨的对象,他不愿见嬴西洲出事。

接吻间,他忽然觉得自己正与嬴西洲抵死缠.绵。

一吻罢,他吐息不定,凝视着嬴西洲道:“待得……待得魔尊……魔尊兰……兰猗现世……西洲……西洲便将我……将我送予他吧……或许我能令他形神俱灭,再也不得为祸人间。”

“你这说得是什么傻话。”嬴西洲鼓励道,“你不是要与吾并肩作战么?”

“我怕是……”宁嘉徵猝然被嬴西洲堵住了唇瓣。

专心接吻吧,莫要再想其它。

断断续续地接了好一会儿的吻后,嬴西洲取了澡豆来。

由于澡豆之故,宁嘉徵发上、身上起了层层泡沫。

宁嘉徵将一双小臂放于浴桶边缘,又将脸埋在了小臂上面,任由嬴西洲为他净身。

嬴西洲颇为仔细,将刺鼻的血腥味彻底洗净后,方才将宁嘉徵抱出浴桶,擦干身体。

见嬴西洲正要为自己穿衣,宁嘉徵一把揪住了嬴西洲的衣襟:“西洲见我赤.身.裸.体,当真全无欲.念?”

“吾不会死,亦不会离开你。”嬴西洲亲了一下宁嘉徵的鬓发,“待你缓过来了,我们再交.尾吧。”

“嗯。”宁嘉徵带着一身水汽,扑入嬴西洲怀中,“再亲亲我,再亲亲我。”

嬴西洲如宁嘉徵所言,将其亲了又亲,直至宁嘉徵的唇瓣发红发肿。

宁嘉徵摸了摸自己的唇瓣,由着嬴西洲为他穿衣。

穿妥衣衫后,嬴西洲接着帮宁嘉徵擦干了发丝。

他不懂得如何捥发,为宁嘉徵梳过发后,便将发冠递给了宁嘉徵。

宁嘉徵三下五除二地捥起发髻,戴上发冠。

然后,他冲着嬴西洲笑道:“西洲,再亲亲我。”

向自己索求安慰的宁嘉徵既可怜又可爱,嬴西洲遂再度吻上了宁嘉徵。

原本的他认为接吻这样的行为毫无意义,不过是唇齿相合罢了。

现如今的他却认为接吻意义重大,远不止唇齿相合,更是灵肉相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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