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正见她说完了,说道:“还好。”
梁蓓扯扯嘴角:“有时真会被你这性子气死,也不知道你女朋友怎么受得了。”
“她确实迁就我比较多。”提起杜千千,周淮正冷淡的神色看上去浸染了一丝温柔。
梁蓓道:“你也别在我面前秀恩爱,我对你道歉只针对无意间中伤到你这一件事,有机会我还是会跟她竞争的,我还是很有自信能入你的眼的,拭目以待。”
周淮正不敢苟同。
……
四天过后,杜千千正解决掉两个不长记性要把她反锁在洗手间的女生,学校论坛及校内网上出现了一篇带有视频的神秘帖子,视频当事人就是发帖人,脸部打了马赛克,但能从背景上辨认出是来自某间女生宿舍,她自述先前与杜千千有过节,为泄私愤把她的号码写在了厕所隔间以及发布在网络上,现已将相关帖子删除,以图片为证涂改了每一处留有号码的地方,为此还被城管给当成贴小广告的教育了一番。她为给杜千千造成的困扰深感歉意,请求得到谅解。
杜千千看完就一头雾水,这脸打了马赛克,她也不能分辨出来是谁,上哪儿谅解去,而她确实也不是什么大方的人,这货完全是浑水摸鱼、落井下石来的,于是她在看到这篇帖子时借用同学相机把短信内容拍了上去,要求对方录制视频一条条读完。
杜千千没关注后续,因为后边儿有事比这更麻烦的,幼稚男把主意打到了徐惜身上去,
当时她和徐惜在社团做善后工作,幼稚男领着一个狗友进来便踢上了门,随手将她们前几分钟刚收好的报刊弄得乱七八糟。
杜千千知道他每天不找点不痛快混身不对劲,越搭理他越蹬鼻子上脸,索性装无视,只想着快点搞完卫生走人。
徐惜一直都希望他们关系能回到最初,拿着扫把站到了坐在桌上的幼稚男面前去:“李哲峰,你别这样。”
旁边的狗友说:“哟,妹妹,你露出这种表情,像我们峰哥怎么着了你一样。”
幼稚男漫不经心地翻着期刊,笑了笑。
徐惜继续道:“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幼稚男把书往桌上一丢,双手搭上徐惜的肩膀把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拉:“我比较喜欢处这种朋友。”
他对着徐惜亲了下去,眼睛却是越过她看向杜千千的背影。
“哐当”一下,徐惜手中的扫把掉到了地上。
杜千千一回头,被眼前的画面吓得血压上涌,她给了上来拉她的狗友两脚,从幼稚男手中把已经傻了的徐惜给抢了过来。
幼稚男舔了舔嘴角,笑得有些恶劣:“妹妹,初吻啊。”
徐惜傻得还没回过神。
杜千千有种自家大白菜被野猪拱了的感觉,一巴掌朝幼稚男扇了过去:“你简直无可救药。”
相处的这几年她已经很少想起上辈子他当着全班的面宣读日记的事情,她也每每告诉自己不要用上辈子的事否定这一辈子的人,可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老话说得没错,本性难移,他始终是那个睚眦必报的人。
她拉着徐惜就走。
幼稚男抓住了她的手臂:“杜千千!”
杜千千抽开,眼神中透着对他的厌恶:“绝交,朋友做到头了。”
她被气得不轻,哪怕徐惜反过来安慰她说没关系,杜千千还是觉得心里的火气下不去,晚饭都比平常少吃了一碗,等晚上周淮正一回小窝,杜千千拉着他数落起幼稚男的罪行,叭叭叭说了一个小时:“你说的没错,他就是不成熟,二十多岁的人怎么还跟小学生似的,光长年龄不长智力的吗?”
周淮正道:“心智和阅历的成熟本就不能用年龄来判定,有的人哪怕孩子都长大了自己也还是会像孩子一样单纯。”
“可你们同龄,你就比他成熟很多。”
“相对于年纪,用经历来衡量成熟不成熟可能更合适一点,经历不同,环境不同,需要考虑的事情也不同,往好了想,不成熟,是因为有资本,还可以肆意妄为、无忧无虑。就如同学习,你只是去记忆知识点,并不算是学习。学习是从例子中掌握规律的一种方式,这种规律叫知识,然后利用这种知识去解决未知的问题,成熟就是历练过后,用历练后的经验去面对未来。”
杜千千冒着星星眼:“周淮正,你怎么那么好,他那么对你,你还帮他说话,你都不会生气的吗?”
周淮正揉着她的头发:“就事论事。”
杜千千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脚往沙发上翘,上半身往他怀里钻:“要不是你室友跟我说漏嘴了,我都不知道李哲峰那人能那么无聊,下次他再来找你,你直接叫保安把他送到派出所,什么人啊都是,高中那会儿就没少找你的麻烦。不过你别怕啊,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会保护你的。”
周淮正不由得笑了:“你保护我?”
“对啊,我的战斗力那应该是能排得上号的。”不想让周淮正担心,她没说学校里被人针对的事,只轻描淡写一句带过,“而且你知道吗,天助我也,不知道哪位大神帮我解决了骚扰信息事件,现在每天手机安静得我反而不太习惯了。”
周淮正唇角带着浅淡的笑,视线下垂静静投向怀里哇啦哇啦说个不停的人。
杜千千抬起头:“周淮正,你说我以前是不是拯救过银河系,所以才换来重新与你相遇。”
周淮正没有错过她话语中的关键字,窗外闪烁的霓虹灯把他脸勾勒的晦暗不明,黑眸里好像翻滚着莫名的情绪,仔细看的话,又像什么都没有:“我没有那么好。”他的声音依旧淡淡凉凉的,却好似夹带着一点惆怅。
“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在我眼里是会发光的,用我妈的话说,大概就是你哪怕在我面前放个屁我都会觉得是香的。”
“……千千,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可以了。”
“我以为你爱听,你不爱听吗?”
周淮正:“……”
杜千千尽力向后仰着脑袋,认真地望着他:“周淮正,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我希望我们能一直在一起,我希望一直陪着你,我愿与你同甘共苦,风雨同舟。周淮正,我要把所有喜欢你的话都说给你听,就算时光终有一天会将我们分开,但即使如此,在那日降临之前我要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留遗憾。”
她目不转睛地望向他,内心却涌起了阵阵酸楚,用尽全力,她好像都没办法打破宿命中的圈,文浩如此,幼稚男如此,下一次迎来的,就是她和周淮正。
周淮正同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清隽英气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可那双原本填满平淡的黑眸却好像亮了一瞬,掠过的情绪一触即发。
杜千千感受到眼里的泪花快要含不住后,过了一会才抬起头低下头轻轻吸了下鼻子,再抬头时她明媚的笑了笑,大言不惭道:“我这个矫情的傻子给你唱首歌好不好,我妈说我唱歌可好听了。”
她调整了下躺的姿势,清清嗓子,手指头一下一下点着打节奏,哼着前调,“愿星光为你,漆黑里指路,萤火明晰双眼,辨分真与假,愿清风为你,吹走那苦闷,昂首扬帆将来,愿一生灿烂。愿你释怀世间愁与冷,得失看平淡,愿你开怀永不孤单,让快乐弥漫,愿你走寻半生仍笑叹,青春永无限,就算风云变色几百关,愿岁月无患……”
她唱的是首粤语歌,发音并不标准,也时常不在调上,但不妨碍她唱得动听。
窗外夜色,月光与霓虹各映一半,车水马龙,喧嚣如故,亦幻亦真,周淮正静静听着,神情有些凝重,眼底明亮的光泽渐渐暗了下去,犹如暗涛翻涌的海水,深不见底,脸部的轮廓也变得深沉起来。
少时,春风得意马蹄疾,不信人间有别离日。
他在井口,看了一眼外面的世界,看到了井边的人,看到了星星,看到了与井底不一样的色彩,可他不敢起贪婪之念,又缩了回去,只按部就班,一寸寸慢慢向上爬。他不敢行差踏错,什么时候出国念书,什么时候决定第一份职业,什么时候选定恋爱对象,什么时候结婚,都是如预先拿到的公式般一个个往里套。他做出选择的那一日,相当沉闷和平凡,当时还以为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没想到,井沿上的一别就从此成了错过,成了永别。
同学录上,校友曾给他留下简短的一句话:日出有盼,日落有念,心有所期,忙而不茫。
那时候的他怎么也没想到,杜千千会成为他的盼,他的念,他的执,他的魔。
眼下杜千千想的,正是他所担心的。
92次,每一次,他离她都差一点点。
差的一点点,要在何处修补?
他全无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