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诉时本想语气严厉地回上一句“不信”,但又联想到现在的情况……
好吧。至少傅迟许现在不是装的惨,是真的挺惨。
“今晚和股东们聊得怎么样?”余诉时决定大发慈悲一把,不和傅迟许计较,“稳住他们情绪了吗,股市没受太大影响吧?”
“还行,”傅迟许云淡风轻,动作自然地在床上坐下,“一晚上蒸发了十个亿、还是美刀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十……”余诉时吓得瞪大眼睛,再一听是美刀,直接急得连站都站不住了,“这么多啊?
“都掉这么多了,你怎么还能悠哉悠哉地在这坐着?快去想想办法啊!”
傅迟许非但不急,还嘿嘿一笑,为逗乐到余诉时而窃喜:“不用紧张,十亿美刀不算什么,就当是正常升降了。这种舆论导向下,与其说蒸发了十个亿,不如说能将损失控制在可接受范围内,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说白了,明明不是什么大事,但傅迟许就非得说出来吓唬余诉时一下。
余诉时白眼,没了搭理傅迟许的兴趣:“那您继续在这坐着吧,我洗澡去了。”
“诶诶——”傅迟许着急忙慌地拉住余诉时,逐渐暴露出真面目,“去我房里洗吧?洗完你干脆在那边睡。客房这么些年来就没人住过,很多配套的东西也都长久没用了;那浴室还不在房间里头,洗澡洗漱都得从房里进出,麻烦得很。”
余诉时还能不懂傅迟许那点子心思?没管他一长串的解释,只问:“我去你房里洗澡睡觉了,那你呢?”
“啧,”傅迟许轻啧,仿佛受了多大的冤枉似的,“我没想套路你!我和你对调还不行嘛?你去我屋,我到你这屋,皆大欢喜。”
“不去,”余诉时铁面无情,“我凑合过一晚就行。实在睡不了,我明天可以去和嘉鸣一起住酒店。”
“多麻烦啊?”傅迟许无奈,他虽有那么一点非分之想,但也没到非要贯彻到底的程度,他就是不想麻烦前妻之余,还给前妻添麻烦,“你放心吧,我不会怎么你的,我就是——”
对话被凭空响起的来电铃声打断。
傅迟许愣了一下,还在奇怪哪来的声音、谁的电话时,余诉时已经拿起手机、看清来电人了:“天哪,妈怎么这个时间了还给我打电话……”
都十一点多了!按妈妈平日里的作息,这会肯定已经睡下了。能让妈妈一反平常地,在深夜里来电的原因,余诉时能想到的只有——妈妈也看了新闻?
“咱妈的电话?”傅迟许远远地瞥到来电备注,自觉地做了个噤声手势,“你接吧,我绝对绝对不出声。”
余诉时半信半疑地斜了傅迟许一眼,一边在心里飞快地编着谎、打着腹稿,一边滑动接听了电话:“喂妈,怎么了吗?真是稀奇啊,你居然这个点了还没睡呢?”
他光顾着应付妈妈,全然没留意到,傅迟许刚才也跟着他喊了声“妈”。
傅迟许屏着呼吸捂住嘴,一口大气都不敢出。他死死地盯着前妻,试图从余诉时的表情,和他单方面的回应中,推测出这对母子对话的内容。
“我、我在家啊,”余诉时佯装轻快,实则慌乱无措地看了看周围,似是在寻找着可以佐证他言语的东西,“都这么晚了,我还能去哪啊?
“让嘉鸣接一下电话?接不了,他刚才下楼了,说是……说是去扔垃圾!你有什么事,我代你转告呗?”
傅迟许没忍住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心道笨蛋小歌星啊,你可真是不会说谎。
太明显了好吗!任谁来都能猜出,这小笨蛋肯定不是在深城、不是在好友的身边。
他都觉得露馅了,就更别说电话里头是照顾余诉时长大的妈妈。
果不其然,余诉时假模假样地答完后,紧跟着沉默了很久。看着前妻紧张兮兮的表情,傅迟许也难免提起了心眼,心想着不会吧?这么快就露馅了吗。
“唉,”余诉时忽然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一般说起实话,“妈你也真是的,既然都猜出来了我会在哪,干嘛还来试探这一招啊?
“没错,我就是在北都。我不仅在北都,我还在我以前的婚房里呢。”
余诉时将手机从耳边放下了,在屏幕上戳了一下,打开了扬声器。
余妈妈谢玉芳的声音立即从扬声器中传出:“你不也是?你跟妈妈实话实说就好了,干嘛非得说你在公寓、在嘉鸣身边?
“我听你那边安静得离奇、没半点动静的,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是在家。”
“是,”在妈妈面前时,余诉时才会表现出幼稚小气的一面,暗暗地和妈妈顶嘴撒娇,“还是你了解我和嘉鸣。我和嘉鸣在一块儿时,确实不会这么安静。”
“嘉鸣没和你一起去啊?”谢玉芳并不知道余诉时开了免提,还在用和儿子说话的语气,轻悄悄地问,“嘉鸣不在你身边的话,那……你现在正和谁在一块呢?”
谢玉芳和余诉时说话的语气,完全就是哄小孩子,细声细语、柔声软气的。
在这样绵绵软软的询问下,余诉时很难不心虚,当即无措地看向了傅迟许,连谎都不知道该怎么临时扯。
经历了今天的一系列事情后,傅迟许本就思绪烦乱、情绪复杂,又被余诉时这么无助地看着。
他一个情绪上头,凑上前张口就喊:“妈,您别担心,诉诉正和我在一块呢。”
这一声妈,直接把电话里头的谢玉芳给喊沉默了。
要不是通话时间还在继续,余诉时真要怀疑自家妈妈是不是挂电话了。
“你——”余诉时怒瞪混账前夫,想大声骂吧,又碍于电话还没挂断,“说好的绝对不出声呢?”
傅迟许百口莫辩:“我、我这不是想帮你解释嘛……”
“行吧,”谢玉芳在那边叹了口气,倒是没深入追问和计较,“有熟人在身边就行,能相互有个照应。今天安享航空那事,确实闹得挺大的,连村长都来通知我,让我关紧家门、小心外人。”
“天啊,都闹到村里去了?”余诉时撇开傅迟许,继续和妈妈说话,“也太不理性了吧!这关你什么事呀?今天敢登门,明天是不是就敢□□烧了?
“妈你也要注意安全,找个照应。实在不行,你要不到镇上的杨三姨那住几天?我现在就跟杨姐说,你明天一早坐小三轮过——”
“不用不用!”谢玉芳急忙打断,嗐声道,“是村长傍晚到城镇进货时,被人拦下来了,说是要采访。村长怕那些采访乱写乱说,就找了个借口拒了。
“回来之后他特地跑来叮嘱我,意思是让我也小心。真的登门、□□烧啥的,应该还是不至于的;咱家可是光荣之家,谁能这么胆大,敢在那块牌子底下闹事?”
傅迟许听得仔细。听到“光荣之家”四个字时,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诉诉家,原来还是光荣之家?
这般不寻常的事情,怎么之前从未听余诉时提过?
余诉时稍微放心了些,全然没注意到傅迟许的反应:“好吧,没真的登门就行。
“你这两天能不出门,就别出门了吧?待在家里换两天清净,我也会尽快解决好这边的事。”
“你怎么尽快解决?”谢玉芳可不傻,径直戳穿道,“别想哄骗我,这次事情有多严重,我心里头知道。那些个事情逻辑的我弄不明白,但我愿意相信傅少爷、和傅少爷一家,我觉得他们是没错的。”
“诶,”傅迟许一听点名,赶紧回过神来,“谢谢妈的信任。我一定不辜负您,也一定会把诉诉照顾好、把事情解决。您大不必这么客气,喊我迟许就好,不用喊我傅——”
“好,我都明白了,”母子两没一个搭茬傅迟许的,余诉时更没给这个机会,打断傅迟许的话,“我会注意的,你也多小心着点。”
母子俩之后又叮嘱了几句家常,聊得差不多后才挂断了电话。
电话一挂,余诉时放下手机第一个要找傅迟许算账:“你没事儿吧?说好的不出声不出声,结果还是出声了也就算了;我喊我妈,你跟着在那喊什么?”
“我不能跟着喊吗?”傅迟许相当理所当然、理直气壮道,“你妈曾经也是我妈啊。之前我喊妈的,现在不喊了,这多奇怪、多伤人长辈的心呐?”
“扯谈,”余诉时白眼,“我妈才不伤心呢。你是辜负我的渣男,我妈讨厌你都来不及,才不稀罕你喊她那声‘妈’。
“有名有份的时候不爱喊,现在一结两清了,你倒知道要嘴甜了。”
“哎呀,”傅迟许挠挠头,“年少不懂事嘛,不懂得分辨好坏。要是让现在的我重来一起,我肯定不会是以前那副死样子。”
余诉时没说话。
以为前妻是懒得搭理,傅迟许大着胆子再做深一步试探:“不信的话,你让我试试?”
余诉时还是没说话。
傅迟许定神一看,才发觉前妻不是懒得搭理,而是明显想什么事情想入神了。
他伸了只手过去,在余诉时面前晃晃,尝试唤醒:“诉诉,诉诉?怎么几句话的功夫,就灵魂出窍了?”
余诉时缓缓回过神,轻叹一声:“没,我就是……想了想觉得,你应该对贤叔好一点、温柔一点。
“他真的挺不容易。”
“他?”
傅迟许诧异,怎么也没料到余诉时会说这样的话。
“他可是一直看不起你的出身,你在家那会明里暗里地欺负了你不少的人。你之前不是还厌恶他的吗,怎么突然改态了?”
“我没有突然改态啊,上次在医院喝参汤时,我发觉我就已经没那么厌恶他了。”余诉时撇了撇嘴,“再说了,贤叔到底是为谁考虑,才会看不起我的出身的?”
余诉时的反问,让傅迟许无话可说。
他也不给面子,紧跟着把答案说了出来:“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和你哥两兄弟。”
上次在医院被陈宏贤道歉时,余诉时就已经不生气了;今天重回旧地,更是看到了陈宏贤不埋怨不计较,照顾人、为人着想的一面。
这会他又刚跟妈妈打完电话,心里头五味杂陈的。再代入陈宏贤的角度复盘,他便想通了所有,心中豁然开朗。
“他是一个后嫁的男妻,虽然进了傅家的门,但却没名没分。本来他自己的出身也还算可以,肯定能找个中产、甚至小富以上的家庭;可他没有嫌弃傅董事长是二婚,也不在意你们家的人碍于各种不可抗力、而不给他名分。
“从你儿时到你成年,他在这个家一待就是二十年啊。”
不在乎名分地,在傅家待了二十年。
光是想想,余诉时就觉得陈宏贤很不容易。
平心而论一句,哪怕曾经的他再恋爱脑,他也不会在得不到名分的情况下,进入别家。
“而尽管他没有名分,家里的各项内务却始终是他在打理和掌管;不管你们承认不承认,贤叔都是你和总裁实际意义上的‘后母’。要想当好一名后母,可是非常非常难的。
“所以,他才会这么在意门当户对,这么严格把关你们兄弟两的结婚对象。万一对象没找好、你们婚后过得不幸福,你觉得贤叔会被闲言碎语怎么审判?”
肯定会有人借机大做文章,说陈宏贤苛待傅氏兄弟两,对傅见晚和傅迟许不上心、结婚的人选没好好把关。
傅迟许听后深思了许久,然后点点头:“你说得对,终究还是我的问题。
“如果那时候的我足够坚定,坚信你就是我的幸福、我的唯一,贤叔也不会觉得你不适合我,我和你在一起不会幸福。”
感觉傅迟许后面要煽情,余诉时强行终结话题:“不早了,我先去洗澡洗漱。”
“诉诉,”傅迟许见机拉住他,“我知道这些话你听多了会烦,但……我失去过一次,我更深刻认识到表达的重要性,因此我无论如何都还是要说:谢谢你。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感谢你会来。”
余诉时略感无奈,回过身轻轻地甩掉傅迟许的手:“不用谢,我来这一趟完全是出于我个人。无关乎于你我曾经的情谊和过去,只是因为:我是我。”
“意思是,安享航空出事你会这么上心,都是因为你曾参与过其中一环,因而你有对应的责任感、认为自己应该负起责来?”
余诉时想了想,点头:“嗯。”
“那也就是说,我并不是‘唯一’咯?”
傅迟许笑了,只是笑得有点苦涩。
“唉……我早该知道的。非要向你问清楚,也是我不撞南墙心不死。
“你就这么残忍,这么‘一视同仁’吗?哪怕你今天不顾一切要来北都的行为,有那么一点点点,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过去呢?”
余诉时不说话。
傅迟许倒是不为难他,就是……问得越清楚,他这心里越难受。
“算了,”他摇摇头,转而说起了别的事,“说点别的吧?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别聊些太感性的话题了。
“我哥,晚上那会接到的电话,是哥嫂打来向他提离婚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日六发,但考虑到卡点,还是拆开了——
久等了呜呜,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