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
徐亦文两步一回头,催促着手上夹着烟,边走边吞云吐雾、状态悠哉得不行的苏嘉鸣。
“就在前面。”
“啧,”苏嘉鸣又吐了一口烟,稍显不耐烦地皱眉,“能别催吗?往回走的路我还是认得的。”
徐亦文无奈:“我怕他们打起来。”
“打起来?”苏嘉鸣好笑地干哈了一声,叼着烟嘴语气不善地骂,“傅迟许什么身板,诉诉什么身板?敢对诉诉动手,老子就他妈地敢跟他拼命。”
徐亦文诧异,双眼微微瞪大:“你私下的说话风格是这样?”
苏嘉鸣不解:“怎样?”
不等徐亦文解释,两人已经来到“案发地点”了。现场的两人一个别过脸垂着头、沉默无言地看着地板,一个则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双眼放空地在发呆。
见苏嘉鸣走进,发呆的那个回过神来,主动走近:“嘉鸣。”
“完事了?”苏嘉鸣吸完最后一口烟,路过垃圾桶时顺势将烟头按灭了,“回酒店吧。”
余诉时不冷不热地应了声嗯,样子和不久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可能眼睛红了一些,空灵动听的嗓音也沙哑了一点吧,总体看着大差不差。
“差点忘了,”走没两步,余诉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那始终保持着低头不言姿势的、他的前夫,“还有一件需要‘拜托你’的事:我谦卑地恳求你,希望你不要再出于好奇、出于趣味、出于其他什么情感地,对我的身世和家人进行调查了。
“这部分内容,我曾非常积极主动地想亲口告知你,但你并没有在意。”
真要细数下来,傅迟许在背地里对他进行调查这事,大概可以算作傅迟许最渣男的点——之三。
“既然当初不在意,那就请你不要在分开两年之后,为了满足自己的窥私欲而再做探究。我和我的家人,不是供你消遣的玩具,更不是陪你取乐的小丑。
“另外,我收回前面说要当‘最熟悉的陌生人’的话。”
傅迟许自始至终没有抬头,余诉时是对着他高大的背影、和地上长长斜斜的影子说的。
“连‘最熟悉’都没必要有了,我们当陌路人最好。
“——我不会再上当受骗第二次。”
语罢也不在乎傅迟许反应,他抬了抬下巴对苏嘉鸣示意。
“走吧,这下才是真的完事了。”他径直从徐亦文的身边路过。
徐亦文茫然地站着,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反应。在商务领域他是精明能干的精英,但在感情领域上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小白。
余苏二人并肩走出去好久了,他才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急忙转身提醒。
“那个,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他的下一句是“我可以安排车子送你们”。
只是可惜,他根本没有说下句的机会。苏嘉鸣略显莫名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后,无比自然地对余诉时伸出了手。
余诉时接过苏嘉鸣手上的车钥匙,默契地跟好友换了位置:经常是苏嘉鸣驾驶,他坐副座或后排;这下职责对调,他当司机、苏嘉鸣当乘客。
他们搭档二人,可以自行解决所有问题。
徐亦文看着他们驾车远去,直到汽车引擎的声音小到听不见、车子方正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里。
然后,他才恍惚回神地去查看傅迟许的情况。
“少爷,”徐亦文伸手摇了下傅迟许的肩膀,“您还好吗?”
他寻思着,这绿茶少爷迟迟不抬头的,不会是被说哭了吧?还是被打得脸肿,不敢抬头见人了?
那完了,他根本不会哄人。
“少爷,您——”
“滚。”
傅迟许猛地抬起头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确实红得可怕,配合因竭力克制而显得狰狞的表情,给人的感觉格外吓人。
“你敢说一个劝我放弃的字,你立马就给我滚。滚到天涯海角,滚到世界尽头!”
没有被说哭、也不是脸肿得不敢见人,傅迟许陷入了一种呆滞的、迟缓的、无我的,理性丧失间伴随着强烈毁灭倾向的可怕状态中。
徐亦文唤醒了他的癫狂。他开始不可控地颤抖起来,崩溃地用双手将梳理齐整的头发搅乱,像卡死的电脑一般反复念叨着一句话:“我放不下,我放不下,我放不下……”
绵软的双腿支撑不起站立,傅迟许慢慢蹲下身,对着地上缩成一团的自己的倒影,狠狠地握拳捶了过去。
“混蛋,”一拳不解气,又补了两拳、三拳,“混蛋、混蛋!”
徐亦文被吓了一跳,急忙抓住傅迟许的手阻止他自毁:“少爷,请您冷静!”
这可是实打实的水泥地,没铺庭院瓷砖满地砂石的!
被抓住的一刻傅迟许被迫松力,血肉模糊的手背上直接流下一道血痕。
“我怎么冷静?我怎么冷静!”傅迟许非但冷静不下来,还更显放疯癫失控,“诉诉说以后就当陌路人……哈哈,陌路人!”
傅迟许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他离开我了”的感觉。
离婚的时候没有,光顾着庆祝恢复单身、回归自由了。
后悔的时候没有,他在哼哧哼哧地制定复合计划,准备步步套路他的前妻。
恢复来往的时候,就更没有了。他一边担心会把余诉时吓到,一边又信心满满地觉得他是最好——他就是余诉时的“最优选项”。
余诉时的声讨和巴掌,终于给了他当头一棒。他像是熟睡两年后才梦醒一般,迟来地感受到了失去后的“空虚感”。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这个人之后不会和你有任何交集,更不会再参与你的生活;他的一蹙一笑不再独属于你,他总有一日会被新的人拥在怀里亲吻。
而你,你只是陌路人。你不能生气不能抗议,甚至连吃醋争宠的机会都没有。
那个人会拒绝你的所有,否认你和他未来的一切可能。
想到余诉时会被他人拥抱亲吻——甚至乎做更亲密的,以前只会和他做的那些事,傅迟许就窒息得仿佛死去。
“这种感觉就像……”傅迟许虚虚地抬手摸了一下胸口,不顾白色的衬衣会沾染到手背的血,“心脏被人挖空了一块。”
原来两年前,余诉时是这样的心情啊。
“少爷!”徐亦文愁得皱眉,为能唤回一点傅迟许的神志,他不得不又摇了傅迟许几下,“我没有要劝您放弃的意思,相反,我是想说……与其自暴自弃,不如振作精神。”
傅迟许瞬间精神了不少,涣散的瞳孔中忽然有了光:“什么?”
“俗话说得好,”徐亦文压低声音,无比认真道,“置之死地而后生。”
-
余诉时平日里车开得少,驾驶技术实在算不上好。一共才几公里路程,愣是能把千杯不醉的苏嘉鸣给弄倒。
“……有那么晃吗?”余诉时在洗手间外等候,听着好友干呕不止的声音委屈辩解,“是路不好走的缘故吧?所以我才会开得这么卡顿。”
干呕声停住,水洗的声音取而代之。
十来秒后,苏嘉鸣用可湿纸巾擦着嘴角,满脸黑线地从洗手间走出:“要不是刚才那种情况下,确实该装一下逼压住场子,我真是宁可原地跳车都不想坐你开的车。”
余诉时撇嘴:“都说了是路况不好。”
两人一起搭电梯上楼回房。等到楼层抵达的过程中,苏嘉鸣没忍住好奇。
“你是不是有些太平静了?
“我看你挺神情自若的,一点都不像刚跟前夫撕破了脸。”
“是吗?”余诉时没什么感觉,耸了耸肩,“可能是情绪都在两年前用完了吧。
“细数他罪行的那些话,也是两年前就打好了腹稿、想着要说的,没找着机会而已。”
在今天被真正地说出口之前,那些话在他心里排演过无数遍。
“炒冷饭罢了,能有什么难的。”余诉时语气淡淡。
苏嘉鸣注意到他眼睛里的红色未完全消散,声音也还沙沙的,轻笑了一声:“真的不难吗,我看你还是有情绪波动的吧?”
余诉时走到房前掏出房卡:“一点点。”
“一点就一点,”苏嘉鸣上前拍拍好友的肩膀,“这恰恰说明你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铁石心肠的冷血动物。反正嘛,过去了就好了!
“就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余诉时没懂:“什么怎么办?”
“和傅迟许啊。之后要是遇见了,你打算怎么对待他?”
“不对待。”余诉时丢下手提包,在沙发上脱力地坐下,“我不都说了吗?之后就当陌路人。我今天给他的那一巴掌,应该也足够断了他的‘念想’、让他彻底清醒了。”
苏嘉鸣:“你不怕他再接再厉?”
“什么再接再厉?”
余诉时还真就不怕,甚至乎从没想过这一可能。
“从他随便就想复合的态度看来,他其实也早就对我没爱了。我之前猜得没错,他就是一时兴起、随时随地。
“既然他不是出于感情和真心来求和的,当然也不会坚持不懈。复合这件事,今天之后不会再有下文了。”
苏嘉鸣觉得不对:“真是这样吗。”
“大概。”余诉时摊手,“不过怎样都好,都与我无关了。失败的婚姻是很好的教训,让我明白——
“谈感情是假,多搞钱才是真。”
余诉时很快调整好状态,瘫坐没一会儿就坐直起身,语气正经了不少。
“与其纠结傅迟许,不如专注我们自己?安享集团肯定会发声明做公关,我们也不可避免地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到时候,我们该如何应对?
……
当晚八点,距离推文发出正好过去两个小时。
如余诉时预料那般,安享集团发布了声明,针对推文中提到的[新姿衰落是安享所致]、[傅迟许故意操纵一切]、[新姿成了傅迟许求复合的嫁衣]等等内容,做了细致的澄清,也列举了有说服力的数据报表作为证据。
只是网络信息传播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正儿八经的澄清、追不上谣言的更新迭代。
明明安享集团的重点是“新姿衰落的锅我安享不背”,并未对复合一事有所提及,但在吃瓜网友们看来,背后的逻辑却是这样:
已知,推文里说傅迟许搞垮新姿是为了复合。那现在官方否认了新姿是傅迟许搞垮的,所以——
傅迟许没有要复合?
整合一下信息,得出结论:傅迟许根本不想跟余诉时复合!
兜兜转转,炮火又落到了余诉时头上。不少网友看完安享官方的澄清后,直接出门左转找去了余诉时的微博,在置顶博下大开嘲讽。
[被澄清的感觉怎么样啊?二手货]
[这下全世界都知道傅少爷不想跟你复合咯,势利眼]
作者有话要说:诉诉:啊是是是,对对对。(棒读)
茶总:……我可求你们别说了。
给火葬场点个火柴,预热预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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