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一记耳光,不仅扇蒙了当事人傅迟许,还吓到了一边监测网络舆情、一边旁观的徐亦文。
“我……靠。”徐亦文目瞪口呆,惊呆无措间低骂了一声,昔日里腹黑冷面的无口精英形象荡然无存。
怎么办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劝架肯定不行,眼下这个情况谁上前劝谁死,哪怕是条狗路过都得被战火殃及。可不劝架也不行,因为——这毕竟是公共场合,徐亦文得为安享集团、傅家的脸面着想。
再且,他真的很怕这两人打起来!真打起来了又怎么办,他要拦吗?
关键时刻,徐亦文想到可以求助苏嘉鸣。他扫视了一圈周围,正好瞧见自家司机在远处的停车位上,扶着五百万起步的迈巴赫S680,伸长脖子探头探脑、津津有味地看戏。
徐亦文轻啧,给司机打了个手势示意别看了,快过来。待司机来到跟前,他小心交代:“你替我在这里看着,别让太多外人靠近。”
万幸的是,延益堂为了求静,将位置选在了不太繁华的商业街里侧,除了专程登门的客人之外,其他行人游客很少会来到这里。
这为时许二人的对线提供了足够良好的条件,也保住了一点安享集团和傅家的脸面。
“他们要是打起来了,你就赶紧打电话给总裁秘书、通知到总裁那边。清楚吗?”徐亦文仔细叮嘱完,最后看了眼时许那边的情况,然后赶紧转身走人,去找苏嘉鸣。
余诉时这边,趁着傅迟许还懵着的空隙,他换了口气,随后才条理分明、咬字清晰地缓缓道来。
“傅迟许,你是一个人渣。”
第一句先定调。余诉时的语气依旧没有太大起伏,还带着几分讪笑。
“你曾经有过很多次、很多个行为,都在向我证实你的这一事实,而我出于某种情感、私心、期待,选择了忽略和不信。
“只谈恋爱不谈结婚的时候,我该意识到你渣;万般不愿地向我求婚的时候,我该意识到你渣;要我签了婚前协议才能登记的时候,我该意识到你渣……”
他因礼仪课烦恼,傅迟许却不闻不问的时候;
他被刁难跟欺负,傅迟许却视而不见的时候;
他送上和妈妈一起精心准备的特产,傅迟许和其他傅家人却暗暗嫌弃、之后再无提及的时候……
“好多、好多、好多时候啊。你知道这些时刻里我是怎么想的吗?
“我觉得是你不懂、没经验、第一次恋爱结婚有疏忽。我想着我再忍忍吧,我再坚持一下吧,我再敞开心胸、试着接纳更多,毕竟你给过我承诺的啊,你说过你会对我好、会和我并肩一辈子的。可是到后来,你也跟着变了。”
傅迟许大脑空白了好久,整个人的反应也迟钝。余诉时开始一一细数他的“罪行”之后,他才像是被激活了相关记忆那般,想起了很多事情:“诉诉,我、我……”
“你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你说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余诉时就这么看着傅迟许,平静地替傅迟许唤醒回忆,“那时我认识到你变了——你并没有遵守承诺,你并不打算与我一辈子并肩。
“但即使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是不愿直面事实、承认你是人渣。”
至少在今天、在得知被傅迟许欺骗设计以前,余诉时都还是这么想的:他要体面,他要给彼此留点脸面。
他没有纠缠、没有计较,更没有在离婚的时候指责傅迟许的不是。
就如傅迟许洋洋洒洒地签下离婚协议一般,他也行动利落地换了证、搬了家,独自消化所有不甘情绪,接着谋划之后的生活。
“我将一切当成我的代价、我成长道路上必经的磨难。
“说到底恋爱是我谈的、结婚是我期盼的、协议是我自愿签的,再苦再累再委屈也是我选择忍耐接受的……我自己长的恋爱脑,当然是由我自己来偿还。”
“不是的!”顾不上左脸还火辣辣地疼,傅迟许着急忙慌地打断余诉时的话,“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遵守承诺,是我没能对你好、给你想要的——”
“闭嘴!”
余诉时反手又是一巴掌。这次打的是右脸。
和刚才蓄力满格、声音清脆的耳光不同,这一巴掌的力度没那么重,更显随意和突发,却也更充满情绪——愤怒的情绪。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狡辩、还想为自己找补?傅少爷,不只是您是否听过一句话,叫‘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在您心里,三言两语、耍点小花招就能哄好的我,和草相比又算什么?”
傅迟许被说得哑口无言,除了反复的否认之外,说不出其他:“诉诉、诉诉你冷静一点,我发誓我从没这么想过、从没觉得你轻贱。我根本……根本没往这些方向想,故而忽略了你在这方面的感受。”
“要我冷静一点?”余诉时笑了,被傅迟许逗的,“您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不冷静了?从我们感情破裂到离婚、到多年再见,再到你一次又一次地试探、到今天到现在,我表现得还不冷静?
“——没人比我更冷静,精神更稳定了!”
被那句劝告冷静的话逗得不行了,余诉时本来还只是轻笑、简单乐一下,越说却越收不住,笑得没法停下来。
“傅迟许,你多委屈啊?虽然你离婚之后还是傅家二少爷、安享集团的二公子,有一堆后路可走、有无数选择可做,可你生活得不开心呀——你没有生活目标,你活得像行尸走肉。
“终于,到了一个人生活得无趣的时候,你想念起恋爱的时光了、记起我的好了。可是你有没有换位思考过,那时我在过什么生活?”
他在酒吧驻唱,和苏嘉鸣一起租八十块一天的日租房,以日为单位规划着每日生活开销。
这都不是最苦、最艰难的。
自记忆模糊的婴幼儿时期父母离去,他被亲戚们像踢皮球一般踢到这里、踢到那里,甚至被卖进大山、卖到边境,最终却侥幸被跛脚的妇人收养的那刻起,懵懂不知事的他就冥冥有预感:他会生活得很艰难。
要出人头地更难,要出人头地的同时还拥有梦寐以求的圆满家庭,更更更难。
所以那都不是最苦的。最苦的是妈妈、他的养母,在娱乐新闻那得知了他和傅迟许离婚的事实后,哭着打电话给他,要“放他自由”——她不愿再当他的累赘。
听到妈妈哭声的那一刻,余诉时觉得好无力。
他想出人头地、想幸福快乐、想与人圆满共度余生的奋斗目标,在那时显得格外无力可笑。
“我今天,总算直面现实了。”余诉时深呼吸一口气,将随时会溢出会爆发的情绪,往下又压严实了一些,“你是一个人渣的事实。”
尽管努力,余诉时说话的声线却颤抖得愈发愈厉害,绷紧的弦随时会断裂。
“哥哥爸爸也好,贤叔也罢,他们欺负过我,但我不记恨他们;因为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一直是你。如果不是你暗许、默不作声,他们不会欺负我排挤我到那种地步。
“我以为,你至少会对这点有所反思,却不想你还是老样子。就跟你连复合都要计划出事件、制造好幌子那样,你始终在逃避在推脱、在当躲在他人身后避难的胆小鬼!
“这,是你最人渣的一点。”
余诉时可以为傅迟许倾注所有,并在赔得分毛不剩后,自己担责、鼓起勇气从头再来。而傅迟许——
傅迟许不行。
他永远为自己留有退路。
“我……”傅迟许根本抬不起头,“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余诉时还没说话,扯了扯嘴角又是意义不明地一笑,“又或是说,不用急着说对不起。前面说的只是最之一,现在我要说最之二。
“你根本不明白我和你离婚的真正缘由,就敢冠冕堂皇地来求复合——这是你最人渣的点,之二。”
说完,余诉时轻叹了一声,不知是在叹自己、还是在叹傅迟许,亦或是在叹他们曾经有过的感情。
“也是啊,毕竟是我想结婚的。你没有结婚的冲动、不懂结婚的意义,自然也不会明白离婚的真正原因。
“你要不要回忆一下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看似询问,余诉时却没有给傅迟许回答的机会,问完就替傅迟许数了起来:你说你会对我好、你一直在证明你的“价值”、你反复向我展示能为我带来的权益……
“发现了吗?这些话这些行为,都跟一个词有关——‘利益’。
“当你要向我寻求复合,你的第一反应不是反思过去、改正自己,而是表现你能为我带来多少‘利益’;你觉得这是最简单直接的,也是最能吸引我的。”
余诉时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压抑的愤怒情绪在这一刻达到极值。
“承认吧傅迟许,你看我、和其他人看我没什么不同。
“你跟其他人一样,打心里觉得我是势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