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禁军终于闯了进来,他们毫不客气的在兴昌府大肆搜罗着张女官。
每一间屋子都不放过,他们抽出刀刃在所有的箱笼中穿刺劈砍,试图寻找一切可以证明张女官存在的痕迹。
终于轮到了谢九珠所在的院子里,袁二夫人还昏睡着,迟迟不见醒来,袁锦萝早就吓破了胆子蜷缩在母亲身边瑟瑟发抖。
一墙之隔外,谢九珠啃咬着食指的指甲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真的能瞒住他们吗?
雪柳和霜松比谢九珠更加害怕,已经连囫囵话都讲不出来了。
“袁世子夫人,把皇孙交出来吧。”
她愣了一下,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
门被推开了,当看清那个穿玄色甲胄的人的面容后,谢九珠愣了一愣,恢复了之前的恐慌,甚至比之前更甚。
怎么会是你。
时间回到丑时二刻。
皇后派去了禁军追杀带着皇孙逃走的张女官,与此同时,吴赋也手持黑铁宝刀走进了大殿。
“太子和太孙那里已经处置好了,至于赵王府那边也已经处置妥当了,倒是福王不知道躲去哪里了。”吴赋走进来毫不客气的向皇后谈论着条件,说是自家妹妹伤心得厉害,“皇后娘娘可得好好补偿我那妹子,我那几个外甥也才不算白来一场。”
语气之平淡,似乎那几个枉死的孩子并非吴家的外孙,他的亲外甥。
“你把勇儿他们兄妹怎么了!”
“还能如何,赵王您谋逆逼宫,我们怎么敢留着逆贼的血脉呢。”
赵王目眦欲裂,恨不得立时扑去杀了吴赋,“那可是你亲外甥啊!你为什么不能留他们一命,你怎么对得起他!”
吴赋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是您谋逆,是您大逆不道,这才害死了我的亲外甥,赵王您怎么能怪罪于我呢,是您对不起我妹妹才对。”
“你不也做了同样的事吗!”
“这怎么能一样,臣不过是为了维护陛下的安危这才忍痛大义灭亲啊。”说完,吴赋还掉了几滴眼泪。
赵王的几个孩子也没了?
皇帝回忆起赵王家那几个乖巧的孩子,心痛不已。
尤其是乖巧懂事的勇儿,那是他的第一个孙儿,甚至比太孙更得他喜爱。
皇后很满意这个结果,转而继续催促皇帝赶紧立下传位的诏书。
皇帝动了动手指,把笔拿起又放下,“吴家难道就不惧怕这天下悠悠众口会如何评价你们吗?”
吴赋拔出宝刀横在赵王的脖颈上,“百姓只会称赞陛下有尧舜之德。”
“可若朕执意不让呢。”
赵王的脖颈渗出细细的血点,“那便由不得陛下了。”
“父皇您救救儿臣啊!”赵王拼命的伸长了脖子试图躲避锋利的刀刃,连伤心也忘记了。
心里一个劲儿的痛骂吴家,痛骂赵王妃狠心。
皇帝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朕还有福王。”
“父皇!”
“福王?那个绣花枕头能做什么。”
吴赋不屑的说道,“还请陛下不要拖延时间。”
就在皇帝纠结不已的时候,门外的禁军护卫却忽然乱了起来,紧接着又是一阵刀剑铛铛作响。
殿外的禁军不得不负伤退至到了殿内。
“怎么回事!”
吴赋面色大变,提刀快步走到殿门口,又一阵铺天盖地的箭雨朝他射来。
嗖的一声,一支穿云箭深深扎进了吴赋的肩头。
吴赋大惊,他挥手砍断露在外面的箭身果断往后退去。
“怎么回事?”
皇后正想问清时怎么一回事,就听到殿外传来一个熟悉而稚嫩的声音。
“母后救我。”
昭平!
是她的昭平!
福王抱着昭平公主朝殿内大呵,“崔氏你看这是谁,还不快束手就擒!”
皇后转头质问吴赋,“昭平不是被你们安置妥当了吗?怎么会在福王手上!”
吴赋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不知道福王是怎么发现昭平的,明明……
还有,福王之前躲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手下的人都没有发现他呢。
可恨,实在可恨。
“现在说那么也是无用,那福王的人手比不得咱们,先拿下他再说!”
吴赋说着就要手下的人去取福王性命。
“慢着!你想做什么,昭平还在他手里呢,你这样是要将她置于险境吗?”
吴赋却管不了那么多了,“眼下铲除福王要紧,昭平公主不会有事的 。”
说着,干脆想要自己提刀领着手下去与福王对阵,却不想身后传来皇后急促而僵硬的声音,“慢着,不许去!你想害死昭平吗?”
“眼下哪管得了那么多!”
就在二人僵持之际,皇帝却笑了,“皇后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与虎谋皮啊,朕早就告诉过你,女子怎能称帝。这吴家打着什么主意,你还瞧不出来吗?”
皇后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她冷静不下来。
“废话那么多,待我处置了福王再和你分辨!”
皇后终于看出来了,吴家并不打算信守承诺,可她也不愿承认自己错了。
“站住!我叫你站住!”
终于,皇后举起了虎符,“羽林禁军听令,给我拦住他!”
吴赋见事情败露,也就懒得和皇后伪装了,“你配用虎符?给我拿来吧你!”
“拦住他!”
羽林卫都是听命于虎符的,可他们也早就被吴家给收拢了人心。
今日之变,除了听从吴家难道还有别的出路吗?
有!
吴赋夺回虎符,将皇后狠狠的摔在地上,然后又叫人冒着箭雨去除了福王。
福王虽勇武,可也势单力薄。
眼瞧着就要不敌吴赋等人。
“福王殿下不如投降吧,我还能替您留个全尸。”
福王艰难的格挡着禁军的刀剑,说:“吴家以为自己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吗?今日事发,日后为皇者必灭吴氏!”
“那你也看不到了,手下败——”
吴赋的话语就止于此了,他僵硬的摸到了插在自己脖子上的凤簪,那是一枚九羽金凤七宝簪子,平日总插在皇后那高耸的发髻上,可如今却歪歪扭扭的被捅进了吴赋的脖子上。
“我的昭平,你们竟敢骗我——”皇后拖着沉重的身体用尽全力拔出簪子,血溅了她满头满脸。
“吴家竟敢骗我……”
就在她准备再扎第二下的时候,就被吴赋用力的踢飞到了一边。
这伤不足以致命,却足够福王赢得一丝喘息之机。
他趁机挥剑朝吴赋刺去,吴赋心道不好,可等回过神来已被一剑刺中面门。
吴赋死了。
他那些手下当下大乱,纷纷逃散去了。
福王一边叫手下善后,一便又从吴赋身上取回虎符朝殿内赶去。
“父皇,您没事吧!”
福王赶紧去扶起皇帝,但皇帝中毒颇深。
“朕只怕是不行了。”
皇帝拦住了要说话的福王,继续说:“如今城中大乱,需先得安抚城中百姓,还有吴家,立刻拿下他们。”
宫中的谋逆暂时恢复了平静,可玉京还深陷逆境之中。
吴家的人趁机在京中作乱,福王临危受命,不得不收拾起了皇后和赵王留下的烂摊子。
皇帝命人将皇后和昭平公主囚禁了起来,又将赵王废为庶人。
福王说这样做太便宜了皇后,她犯的是谋逆的大罪,九死不足以赎罪。
“皇后是做了许多错事,待朕去后便叫她殉葬吧。”
皇后本不用殉葬的,福王觉得这个结果也太便宜了皇后。
“至于赵王,便叫他替朕做个守陵人吧。”皇帝放不下的事还有一件,那就是太子妃早产的那个皇孙。
他叫福王快快派人去追,赶在皇后的人之前救下皇孙。
福王点头应下,可等他叫人去寻的时候却说:“带回孩子,但是……不要活的。”
无论是男是女,都留不得。
太子对他虽好,可死掉的太子更好。
而太孙自然也是如此。
……
谢九珠怎么也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他。
“是你?”
出现在谢九珠面前的正是季瑛。
他看上去变了很多,尤其是个子。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压制得谢九珠喘不过气来。
季瑛的面容还是那样冷峻,可他眉宇间却添了许多阴郁,叫人生怖。
“没想到是我吗?不过……”
季瑛捏住了谢九珠的下颚令她直视自己的目光,“我却常常想到你呢,后来我想过很多次,当时在连州的时候我要是把你带走了会怎么?”
谢九珠心跳得厉害,害怕得厉害。
季瑛说出的话让她浑身颤抖。
她挥手打掉季瑛的手,质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季瑛仍自顾自的说:“你在等谁?袁师禹吗,他不会回来了。”
“你知道什么?”
季瑛总是这样针对她,多年重逢依旧如此。
谢九珠听到丈夫的名字,心神大乱。
想到进宫后边一直没有消息的袁师禹,谢九珠真是不敢再想下去了。
大概……真的已经不在了吧?
谢九珠的眼底瞬间起了雾气,袁师禹真的就这么死了吗?
“哭了,你还替他伤心?”
季瑛伸手用食指去擦拭掉谢九珠脸上的泪水,这突如其来的触碰烫得谢九珠往后连连后退一直碰到了身后的屏风。
“你做什么,别碰我!”谢九珠吓坏了。
但下一瞬,她就被季瑛用力的捏住了下巴,被迫去正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