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惠女,你疯了吗!”
赵王质问皇后,“你疯了不成,你说你要拟旨叫父皇禅位,可上面为何写的昭平的名字!”
昭平公主乃是皇后独女,尚是垂髻之年。
“疯?我没疯呀,我大费周章的陪你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出来,你以为是为了谁,难道是为了你不成?”
难道不是吗?
自己是皇后养子,皇后先前所谋划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把大哥从太子的宝座上掀下来,扶持自己即位吗?
赵王很想这么说,可事实摆在眼前,并非如此。
“你一直在骗我?”
赵王真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他一向自持身份尊贵。
太子是宫人所出,自己的生母却是四妃之一,尚书之女。
若不是太子比自己早出生了半天,这太子的位置怎么会轮到他坐。
赵王一直以为父皇是偏爱自己的,他和太子到了娶亲的年纪,同样都是婚配将门之女,可太子妃的娘家早已落败,而自己的王妃吴氏却是一门三将,吴氏的二哥更是统领京中三万禁军。
不用说,父皇是宠爱自己的。
这也是他今日和崔氏敢于逼宫的底气。
“本宫从未骗过你呀,这骗字从何谈起?”
皇后慢悠悠地说:“本宫一直说的都是本宫想要做太后,想要本宫的孩子继承皇位,本宫的孩子不就是昭平么,难道你误会了什么?”
赵王怒不可遏,“昭平是女子,怎能为帝!况且你就不怕我手下那三万禁军吗,待我杀了你和昭平,就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了!”
他已经囚禁了老五和老七,杀了大哥,再多杀一个皇后和昭平又有什么所谓。
玉京城里也有他安排的人手,等那些王公大臣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登上宝座了。
“禁军?杀我?”
皇后娇嗔地发出黄莺般的笑声。
“痴儿,你瞧这是何物?”
冰冷的虎符于皇后手上泛着异常刺眼的光,赵王定睛看去,那不是本该在禁军统领吴赋手上的虎符吗?
怎么会在皇后手中,那……宫中的禁军!
“尔等还不快将赵王拿下!”
赵王瞳孔一窒,且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身后一拥而上的禁军护卫压在身下,五花大绑起来了。
“你们放开我,我可是赵王!”
“崔氏那虎符为何会在你手中,吴赋是王妃的兄长,他怎么会背叛本王!”
不可能!
这不可能!明明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了,为何会栽在崔氏那个村妇的手上。
皇后的脑子分明不灵光的呀。
不然怎么会在没有亲生儿子的处境下,一直与太子为敌的。
皇帝长叹了一口气,“皇后你答应了吴家什么条件?”竟能使他们背叛自家东床,转而支持皇后那疯狂而大胆的想法。
女子为帝,简直闻所未闻。
“陛下真是糊涂了,这外甥再好也比不上自己的亲生骨肉呀。吴将军的想法真是与本宫不谋而合呢。”
皇帝明白过来了,“你将昭平许给了吴家!”
“你……你简直太荒谬!”
这不是将裴家江山白白拱手让人吗?
皇帝呕出一口黑血来。
“陛下说错了,是吴家将自家孩子许给了昭平。”皇后走近来,重新取出一块丝帛递给皇帝。
“陛下可得当心自己的身子呀,您中了毒可不能动气呀,不然那钟声岂不是又要再响一次了,来,我替陛下研墨,刚刚赵王撕坏了传位的圣旨,少不得又要您再重新拟旨了。”
“昭平才多大年纪,你信了吴家的鬼话还真以为他们甘心俯首于一小儿?何况昭平不过一女子如何安天下!”
皇后却说,晋国既有皇太女邹望舒,那昭平如何做不得皇帝。她比之几位兄长又差在何处。
晋与庆,岂可相提并论。
“那邹鼎为了立太女,杀光了邹家三系以内的男丁,只留下女眷。难道你也要杀光朕的儿孙吗!”
“有何不可,不消陛下说,臣妾也想到了此处。早早派人去了藩王府斩草除根,有您那几个乖孙儿在黄泉之下等着,想必您也不会太过寂寞了。东宫那边的大火应该已经烧起来了吧?”皇后带着鲜红丹蔻的指甲轻轻拂过自己的唇,她转而望向殿外东宫的方向,“只可惜袁氏受惊早产,死也死不痛快了。”
“崔氏毒妇!你……你……”皇帝颤着手想抓扯皇后的衣袖,却被她用力撤回袖子的惯力带倒在地,呕出几滩黑血来,并咳得声嘶力竭。
“朕真不该偏宠于你,如今真是悔之晚矣……可怜我裴家江山竟要毁在你这一无知妇人身上了,昭平不过稚龄女童,又无得力的外家,你与吴家勾结,无疑是羊入虎口,与虎谋皮!”
皇后听到这番话话后,不但没有动怒反而极平静的看着皇帝,淡淡地说:“那也好过被人视作玩物戏耍,如猪如狗般活着。”
她看着东宫上空滚滚涌出的黑烟,“可若能拼得一条痛快的活路出来,便是死也值了……”
东宫,此刻正陷于困境之中。
熊熊燃烧着的火把映照着袁锦华的影子,她现在已经很疲惫了,不想再做什么尊贵的太子妃,只想做一会儿袁锦华。
“娘娘,孩子已经送出去了,张女官是信得住的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太子妃缓过神来,身下痛得更厉害了,似乎抽光了她全身所有的力气,不足以支撑她说完最后的话。
但还是想说,“我阿弟呢?”
话刚开口,身上盖着的被褥便又被浸红了。
“娘娘!”
“呜呜呜……娘娘您别再说话了,您又流血了……”
可眼下的情形还管得了自个儿的身子吗?
太子妃心里已经不在了这些了,只觉得耳边嘈杂难扰。
她太累了,太累。
身旁最后陪着的几个宫人哭得不能自已,半是为了太子妃,半是为了自己。
宫妇摇摇头,话未出口,眼泪就先不住的往下流,“世子他——”
“我明白了。”
只怕已是凶多吉少了,太子妃觉得自己对不起父亲,最后也没能护住师禹,还得他陪自己丢了性命。
“是我连累你们了……”
“娘娘这是说得什么话,我们心甘情愿陪着娘娘呢。”
一个梳双髻的宫女红了眼睛,她是东宫年纪最小的宫人,平时最很得太子妃宠爱。今日一同赴死,也是心甘情愿。
她知道,即便眼下逃了出去,碰到外头杀红了眼的禁军也只有一个死字。
到不如大家在一块儿来得好。
太子妃靠在宫人身上,怀里抱着儿子用过的一只布老虎,眼泪不停的往外掉。
她透过漆黑的夜色试图看些什么,但仍只是徒劳。
最后,她所有的一切都随着身下的暖流一点点丧失了,太子妃盯着殿外仍闭不上双目。
那方,皇后听闻太子妃去世的消息后,竟罕见的掉了几滴眼泪。
可当她听说东宫有人偷偷潜了出去后,又勃然大怒。
“那袁氏留着暗卫不用,却护着几个宫人逃命,必有古怪。”
前来禀告的禁卫:“夜色中依稀可辨那宫人怀中似有所抱,说不定是东宫的孩子。”
“那还不快叫人去捉拿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皇后面上的几滴眼泪还未干,就下令禁军前去缉拿逃走的宫人。
此时,已是丑时二刻。
城东的大火一直烧到了丑时五刻,到了这个时候火才渐渐的弱了下来。
安平坊的兴昌侯府中却来了不速之客,尾随其后的便是一小队禁军。
袁二夫人此刻正昏睡着,偌大的兴昌候府主事之人竟只剩下了谢九珠。
袁锦萝还是个小孩子,她除了害怕还是害怕,只能依靠自己的嫂子。
谢九珠见到那浑身是血的女官时险些吓得昏死过去,但袁锦萝怎么办,只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那女官在暗卫的护送下进入了袁府,可还是没能甩得掉那些禁军。
谢九珠认那是太子妃身边的张女官,眼下她狼狈的出现在了袁府,莫非东宫真是凶多吉少了?
那……袁师禹呢,他怎么样了。
谢九珠慌了神,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女官却掀开自己的外袍露出身上捆绑着的一个婴孩,此刻他正酣睡着不知自己正处于何等凶险的境地。
“这是太子妃半个时辰前刚刚生下的孩子,是太孙呢……”
张女官背上受了极重的伤,此刻气若悬丝。护送她的暗卫几乎都折损在了路上,拼尽全力也只够将从东宫护送到兴昌府。
他们原本是打算逃出玉京的。
可眼下这个办法却是不行了。
“袁世子夫人,此子重于千金。我受太子妃之托,不肯有负于她,可如今我也命不久矣,只好将他托付给你了,还请您珍爱他……”
谢九珠心里慌乱得不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使得太子妃将自己的孩子托送出宫。
可自己真的能护住这个孩子吗?
张女宫从谢九珠的神情中看出来她的千般疑问,打算向她解释,正要解开绳带将皇孙交给谢九珠的时候,不料听到袁家护卫来报。
“不好了,咱们府外围了好多禁军,说是咱们袁家窝藏要犯!”
张女官被想到他们追得会这样快,“定然是赵王的人,来寻我和皇孙。我死也不会把皇孙交给他们的!”
说完又吐出血来。
“怎么办夫人,那些人就要强闯进来了,我们根本拦不住啊!”
怎么办,怎么办。
袁锦萝期待的看着谢九珠,希望嫂子能想想办法。
这个可来的女孩儿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谢九珠六神无主,眼瞧着那些蛮横的家伙就要进来了,谢九珠只好先将张女官和皇孙藏在了袁二夫人的床榻之下。
“夫人,他们闯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