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嘛，别看刚生下来的时候还似奶猫儿一般大小，见风长呢。
这才刚出了月子，四郎就足足胖了一大圈，把二老爷给稀罕得不行，成日的抱着他也不嫌累得慌。
九珠听到桂叶几个这么说的时候险些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了。
没想到一向严肃的二叔竟还有这样的一面。
“还真不像是二叔会干出来的事情，我记得他同二叔母一样老爱板着个脸，不爱笑。”
旁边的松衣嘴快，又接话道：“可不是么，谁瞧见过二老爷这般样子呀，四少爷还真有福气呢。”
“二叔哪里是爱板着个脸，他明明是整日垂头丧气的拉长着个脸呢。”
宝珍语气有些闷闷不乐：“他俩倒是快活了，倒把我家弄得个鸡飞狗跳的。”
“怪不得你多躲我这儿来了。三叔母又骂玉卉了？”
玉卉这几天的日子可不好过，沈氏是横竖瞧他不顺眼。
“又罚他呢，我实在看不过眼索性出来躲个清净。”宝珍撇了撇嘴，“实在怪可怜了，可我也没法子，若是我去护他只怕要叫我娘连着一块儿跪着呢。”
九珠半信半疑，“三叔母那样疼你，不像是会罚你的样子。”
“你懂什么，再疼再亲到了气头上了那也是一样的碍眼睛，何况我娘眼里如今只有三弟，哪里还看得到我。”
九珠看不懂这对母女，她自己并没有什么母女缘分，生母生产时就难产血崩走了，嫡母叶氏连亲女儿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她这个庶女。
而所谓的长姐如母呢，丹朱毕竟也比她大不了多少，也只能是姐姐。
所谓母女相处之道，其实她也陌生得很。
“你可别这么想了，仔细伤了三叔母的心。再说了十根手指也有长短，偏心也没什么的。”
宝珍摇摇头，“那可不一样，在我这儿偏心就是不行，你是不知道自打我娘有了三弟，我和玉卉就像捡来的一样。说到底还不是偏心小儿子……哼，二叔、我爹还有四叔都一样。”
“那可不一样，二叔还是疼女儿的。”丹朱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宝珍在院子里说出这句话，对于宝珍的看法，她似乎有不一样的意见。
“阿姐你说二叔疼女儿？”九珠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险些捧腹笑出来。
“就是啊，三娘、四娘出嫁前的事，我俩可都还记得，也没见得二叔又多疼她们，那日子过得还不如淑娘呢。”
宝珍也不相信，她只当丹朱说胡话呢。
九珠同样如此，“阿姐说梦话呢，三姐和四姐可都是远嫁，尤其是三姐至今没有回过门，若真是疼爱女儿，二叔又怎么舍得呢。”
“真是两个小促狭鬼。”丹朱没好气的戳了她俩的脑门，“怎么，我瞧着像是没睡醒的样子呢？”
“看着力气确实不像。”宝珍捂住脑门发红的地方气呼呼的说道，“不过我也不曾见过二叔有疼爱女儿的时候。”
丹朱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原是不该提起的，可话又赶上了。索性一并说了。”
“七娘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给我们听听。”
宝珍性子急，不爱等，不停的催促丹朱快些讲。
一旁围着的几个丫头些也跃跃欲试的。
丹朱叹了口气：“也是说来话长了，你们应当晓得二叔家有个元娘？”
“没印象。”九珠先开口了，她依稀记得听谁提起过，“好像是夭折了？”
丹朱点了点头，“当初元娘是咱们这一辈中的第一个孙辈，说是生得玉雪聪明，任谁见了就没有不喜欢她的。不要说二叔二叔母了，就连祖父也对她视若珍宝，说是捧在手心也不为过。听长辈说，祖父那时疼爱元娘甚至超过了现在对兰哥儿。”
“原来七娘你也只是听说呢，我怎么没听人提过。”宝珍撇了撇嘴。
“祖父极疼爱元娘，不过周岁便替她起名长薇”丹朱看了她一眼，“宝珍你若不信便回去问问三叔母房里的老人，祖父待长薇比之景仙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才不信呢。”宝珍根本不可能相信，景仙是她同母所出的胞姐，谢家姐妹中除了九珠就数她生得最漂亮了。
但景仙也很早就夭折了，当时还不足五岁。
但宝珍最讨厌的也是景仙。
“你怎么就不如你五姐聪明呢。”
“当初景仙学得可快了……”
“景仙她可得你祖父喜欢了……”
“你怎么生得不像我，不如景仙……”
宝珍最讨厌听到景仙的名字了，“好好的提这个干嘛，说二叔就说二叔，说元娘就说元娘，干什么扯东扯西的呢。七娘你也不是亲眼所见，干什么非说得和真的一样，怪讨人厌的。”
“宝珍你说什么呢，什么叫怪讨人厌的，明明是你自己要听的，做什么怪起我阿姐来了。”
九珠可不干了，宝珍平日里就得理不饶人的，但说她可以，说她阿姐绝对不行。
宝珍正生气呢，这几日玉卉受委屈她也委屈，好端端又听到了不想听的名字真是怪难受的，见九珠回嘴便更生气了。
“说什么说，你也讨人厌！讨人厌！”
宝珍提着裙子就往院子外跑，险些撞到了进来的叶氏。
好险服侍的丫头婆子把叶氏扶住了，不然非得被宝珍给撞个仰倒不可。
宝珍气坏了，也顾不得那么多只丢下一句大伯母对不住了就匆匆跑了。
“那孩子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呢，那方向也不是三房的方向啊。”
一旁服侍的石榴、银杏却不高兴了，“夫人性子也太好了，若是换做别人遇到这样没大没小的晚辈非得训她一顿不可呢。”
叶氏有些怏怏的，“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那方，九珠被宝珍这一惊一乍的吓了一跳，而服侍宝珍的丫头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小姐跑了，赶忙朝九珠姐妹和叶氏分别作了揖追自家小姐去了。
“宝珍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那个样子。”
叶氏见九珠还在那儿和她阿姐嘀嘀咕咕的，眉头又拧成了一团。
“你俩在那儿嘀嘀咕咕的做什么呢，见我回来了也不知道迎一迎，还当自己是小孩子么。”
九珠拉着丹朱连忙小跑到叶氏身边，一人一边扶着她，“母亲什么时候出去的，我和阿姐一直以为您在屋子里抄佛经呢。”
“毛毛躁躁的，一点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说了多少次了慢慢的走。”
九珠转过头去背对着叶氏朝丹朱做了个鬼脸。
丹朱见了抿嘴笑了笑，却不想叫叶氏瞧见了，“还笑呢，我若是你便该哭出来了。”
“好好的一桩婚事被弄没了，本来就是个冷灶，眼下连来瞧一瞧的人都没有了。我看啊，别到时候连六娘嫁得都比你好呢。”
丹朱垂下了头，“还在院子里呢，仔细被人听了去。”
桂叶几个人的头那就埋得更低了。
叶氏不以为然，她性子总是这样时好时坏的，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和丹朱姐妹说不了半句话，有时候又说起来个没完。
“在院子里怎么了，在院子里我也要说。叫人听就听了去，你还怕人听啊，当初就应该把郑家那门婚事抢到手，省得今日叫人笑话。”
说罢甩开九珠、丹朱的手，自己一个人大步流星的往佛堂去了，全然忘记自己方才是如何告诫九珠的。
叶氏的话实在难听，九珠生怕丹朱又难受起，“阿姐你没事吧，母亲的话都是气话，你也别全记在心上仔细你的身子。”
丹朱的身子一直以来都不太好，叶氏舍不得郑家的婚事也有这么个原因。
克父再加病弱，真是雪上加霜。
“我哪有那么脆弱，叫母亲说几句也不行了。”随即丹朱的脸色又有些不好看，“母亲定是方才在外头受了人的奚落了，也怪我。”
九珠一听就知道是谁，“定是姑母又挤兑母亲了，她怎么这般讨厌。”
“你怎么就知道是姑母，是别人也有可能的啊。”
“母亲平日又不出门，除了她，这府里谁还有胆子挤兑母亲。人心都是肉长的，祖母也太偏心些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可姑母也是祖母亲生的呀，不然怎么不见祖母去偏心别的姑母，只偏心金家姑母呢。”
“哼，反正好没道理的。”
“我瞧你才是个不讲理的小丫头呢，若是换作你，你又会怎么做呢。”
九珠不以为然，“我才不管那么多呢，反正我不喜欢祖母这样偏心。”
丹朱再一次担心起来九珠的未来，这话实在是太孩子气了谢，日后恐怕要吃亏的呢。
不过，丹朱担心的同时，另一方叶氏却也有些心虚起来。
因为，今日她不光受到了小姑子谢慧然的挤兑，还收到了亲姐姐季夫人的来信呢。
“她说她要来莲州瞧瞧九珠，这可如何是好，九珠那样子怎么能见人？”
叶氏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对九丫头再上心些了，如今便是去请教养嬷嬷来也有些晚了。
若是大姐被九丫头气着了，该不会连这个也要退亲吧。
那她可就真成莲州城的笑话了。
一旁的管事婆子宋妈妈倒有些不以为然，“您现在才紧张起来也晚了，早就叫您好好教养九姑娘了，您偏不。好说她也是个千金小姐，如今倒更像个皮猴子了。”
“我哪晓得大姐要来瞧她呀，原想着到了年纪往晋阳一嫁，山高水远的，到时候就是出了什么事儿也和我没关系了。如今倒好，只盼着我运气好些了。”
叶氏老毛病了，一时话多一时话少的。
今儿她在外头受了挤兑，一连说了好些话，宋妈妈都有些不习惯呢。
“那您原先还想着把九姑娘许给奴婢的外甥顾绮呢，这不也没成吗。说不定九姑娘运气好呢。”
“难不成我还委屈她了，瞧你这话说得，当初我瞧着顾绮也和她很般配啊。”叶氏又不开心了。
“您再不喜欢九姑娘，她也是大少爷的亲妹妹啊，您把她许给奴婢外甥，奴婢倒是没什么意见，这也是我外甥在您这儿有脸面。可大少爷也得要脸面不是吗？”
宋妈妈觉得这事儿是夫人处理得不对，好歹是季夫人当初来了信要挑个外甥女做儿媳，也不拘嫡庶的。不然啊，不管夫人这打算不管成不成，大少爷都会失了脸面，到时候夫人又得在老太爷那里吃瓜落了。
其实九姑娘也没什么不好的，她就很喜欢九姑娘的性子。
“我哪儿想得到那么多，要真论身份来，顾绮有什么配不上她的。”叶氏知晓顾绮的底细，自然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可别人不知道啊。
宋妈妈正是知晓这个道理的，她干笑了一下，“我们顾绮都算得上什么东西呢，哪里配和九姑娘相提并论，配不上。”
说完，又怕叶氏心里不痛快，忙找补：“多些夫人费心了，只我们顾绮没这个福分。他…他命里没有这个福气啊。”
“哼，你也别不痛快，等我日后再给他配个好的，我瞧淑娘就很不错。”
宋妈妈又堆了笑对叶氏，“那得先替我外甥谢谢夫人了。”
叶氏说完又自言自语；“哼，叫她挤兑我，不是想找儿子吗？偏不叫你如意，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