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照亮了家门前。
04变成能量球,在记忆中的家梭巡一圈,发现家里十分整洁,摆放的绿植生机盎然。之前有任宿主说过,有的房子能体会房主的心境。如果这么看来,那雌虫有心情打理房子,说不定也将生活打理得很好。
04有些纠结。
莱尔医生说埃尔很稳定。
但埃尔来找莱尔,又表现出偏执。
埃尔接人待物温和有礼,看着一切正常。
但埃尔却辞去了他在军中的工作。明明那是记忆中的埃尔谈起,眼中就会亮上几分的工作。
所以04打算继续观察。他打算在房子里等埃尔回来,却发现房子干净整洁得不像话,和他宿主遇到挫折后就乱糟糟的房子截然不同。
这让本来觉得不对劲的04又自我怀疑了。
一个没有虫能看到的光团飘出了房子,悬浮在路中间。04发现埃尔的好友利斯卡靠在对面的房子院子的墙上,翡翠的眼宛若夜间狩猎的狼,紧紧地盯着04记忆中的房子。
一架飞行器飞来,停在了房子的庭院内。埃尔从飞行器下来,走出房子,走向靠着对面房子的利斯卡。
04跟着飘过去。
利斯卡:“你今天离职了。”
埃尔脸上仍然带着标准的笑容:“多给有能力的虫一点机会。”
“但你还是没拿那个。”
“利斯卡,我已经将我的东西全收走了。”
“可你忘记收他的东西了。”
埃尔脸上的笑容像是挂久了的铁质招牌,有些生锈:“他没有东西。”
利斯卡看了他半晌,轻轻摇头:“他的勋章在那放了两年。你就这样……让他的东西一直放在军部蒙尘。”
埃尔笑着重复:“他没有东西。”
利斯卡靠在墙上,那双眼上下打量他,眼中情绪复杂:“埃尔,那天军部为所有烈士举行葬礼时,你很平静。我以为你接受了他已经……”
埃尔打断他,脸上的笑容减淡:“他没有,他不会骗我。”
利斯卡轻叹,不再多说,抬起双臂和埃尔拥抱:“埃尔,辞职了也别闷在家里,有空多和我们出去,爬山,打球,喝酒,对练,什么都行。”
埃尔那像是被他雌父画上去的笑容再次鲜明:“我会的。”
两虫拥抱完就互相告别了。
埃尔和利斯卡在家对面叙旧,04听完了整场谈话,总觉得有点怪异。明明说话时埃尔全程笑容温和,可04越看,心里那点怪异感像发酵般,越来越浓烈。
04看着埃尔回到家,陪着他将屋子打扫一遍。他悬浮在角落的扫地机器上,不太理解为什么埃尔不像之前那样用扫地的机器人。
做家务的埃尔十分平和,眼中还泛着一种04只在记忆中见过的情绪。
那抹情绪会叫那紫色的眼柔和得像春天中的泉;那情绪会软化埃尔的笑容,使那笑变得更随性自然。
埃尔打扫完这个家,站在玄关处,穿上了外出的鞋子,关上了灯。
04:“?”
04不解地跟在埃尔身后,飘出了这个家,飘出了院子,跟着埃尔飘过了马路,来到了对面的房子前。
04看着埃尔熟稔地用瞳纹解锁了对面房子的院门。
对面的房子的院子没有打理,野草高高拔起,随着夜风飘扬。埃尔毫不在意,他输入密码,打开了这间房子的门,也不开灯,就这么上了二楼。
04现在是光团,不受雄虫身体的限制,所以他清楚地看到——大大小小没有拆封的快递箱一路堆叠,胡乱地霸占了一楼;没来得及丢的垃圾袋互相依靠着堆成了几座小山,在快递箱和垃圾小山的空隙中,全是空的啤酒罐。
04幽幽飘上二楼,发现二楼没有快递箱和垃圾袋,只有如静态的海浪般的酒瓶酒馆。
笑了一天的雌虫终于解下了他的微笑面具,面无表情地抓着一听啤酒往喉咙灌,一双眼无神麻木地透过玻璃,望向对面的房子。
夜晚降临,腐烂的沼泽终于撑破了如金如玉的伪装,和月光一起无声流淌。
“你说会好好活着,就不会骗我。”
埃尔的嗓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原声的音质。
“你不会骗我……是不是?”
“我今天好像见到了和你很像的虫,你们的神态很像很像,可他不是,他的眼睛好像是蓝色的,又像是绿色的……呵呵,他不是你,你没有回来。你是不是骗我了?”
他很轻很轻道:“如果不是骗我的,那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哪?”
04悬浮在他面前,蓝色的光芒无法落在任何物体上。
“我想见你……”
蓝色光芒也永远无法倒映在埃尔眸中。
*
翌日,埃尔醉倒在家里,等到了晚上才洗了把脸去到原来的家中继续搞卫生。
见到了昨晚的状况,04暂时是走不了了。
夜幕降临,04在一个无监控的地方恢复了身体。今晚有雨,他举着小黄伞走到家门前,用瞳孔解锁了院门。他穿过打理整齐的花园和色彩热烈的鲜花,来到房门前。
他循着记忆,解开了密码锁。但他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去收破旧的小黄伞,等着感官敏感的雌虫来开门。
但……有件不太顺利的事——小黄伞太旧,收不起来。
04不急不躁,学某些宿主将小黄伞上下甩。
而这时,门锁咔嗒一声,门开了。
04刚好将伞举在面前。他看见开门的虫穿着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家居鞋。04将伞抬起,在水珠坠落间,蓝与紫再次相遇。
04对上那怔然的紫眸,将伞骨搭在肩头。他正思索着要说“我来见你”还是“我回来了”,埃尔就拿过了他那黄伞,轻而易举地将伞收起。
“进来吧。”
埃尔的话语平淡,和04预料的截然不同。
04有几分无措地走进这熟悉又陌生的房子,从鞋柜里找到了自己的家居鞋。
“饿吗?”
04这具身体吃完三明治后就收起来,自然不饿,于是他摇头。
“衣服被雨淋湿了。”埃尔扫了眼他的衣角,“去楼上洗个澡换一套吧。”
04也不喜欢这种被衣服贴在身上的感受,点头应了。
这样的平淡模式延续到04顺着埃尔的意思躺上床。
埃尔躺在他身侧,眼中的紫色沉沉浮浮,神秘难猜。
04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上,盯着天花板——这身体喝了咖啡,如今□□鼓动着他的心跳,贲张他的血管。
04睡不着。
他本以为自己突然的消失是埃尔的执念,只要他和埃尔见上一面,埃尔确定他好好活着,就什么都好了。
他想过埃尔可能会难以置信、会惊恐、会惊喜。
但现在的埃尔没有表情,好像他和04间,他才是那个面瘫脸。
这让04拿不准主意:这到底是有执念还是没执念?
04侧首看了眼埃尔,发现埃尔也只是盯着他,什么不说什么也不做。
04选择继续盯天花板。他就这么干躺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04实在躺不下去了。他按照记忆下床洗漱,又下了楼做早饭。
林肆和埃尔从来都是谁先起床下楼,就谁先准备早饭。只是林肆常常起晚,所以总给虫一种埃尔包了早饭的错觉。
04绕过站在门口盯着他的埃尔,将热腾腾的早餐放在了桌上。
两虫相对无言,默默吃着早饭。
上午,04打开电视,看了半天的新闻,了解这个世界现状如何。中午则是埃尔做好了饭,他们继续沉默吃饭。
下午,埃尔坐在他身边,挑了部电影出来。
这部电影04没看过。
晚上吃完晚饭,两虫又看了会电影,04就感到了困意。
那天他回来后,发现这具身体残破不堪,于是用了积分治愈并加强了这具身体。那套衣服也是系统积分兑换的衣服。
从那天回来给埃尔梳理精神海后,04就没闭过眼。
他感到面前的画面扭曲成了漩涡,又像是迷蒙的雾气。
眼皮子重极了。
04不知不觉中倒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他的身体已经习惯去依赖这样的怀抱,教他不自觉去寻埃尔怀中最舒服的位置。
一只宽大的手滑入他发间,另一只有力的手揽住他的腰。
04的意识完全沉入安静的黑暗之际,一声很低的喟叹响起:“好像……这次的你好像真的。”
那句话很轻,轻如微风,遇树则溃散,但落在04耳中则如惊雷——原来在埃尔眼中他是幻觉?!
而且听上去,很明显这不是第一次。
04不想和这个世界的生命体产生太多接触,按理说,埃尔把他当成幻觉,这明明更切合他的初衷。
但这副身体仿佛生了病——胸膛闷闷的。
什么睡意都散了,04推开他,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淡,转身上楼。
既然把他当幻觉,那让他用“幻觉”消除埃尔的执念。
上次没告别,这次就用幻觉,好好告别。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