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说了只是扭了一下,哪有那么多事。再碰我,我可要踢你了!小心你那宝贵的眼镜!”法斯特有些不自在地将脚收了回来,“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一会给我甩臭脸,一会又要看脚。”
欧珀瑞森将药酒放回药箱,道:“关爱不太聪明的雄虫而已。如果不确认是否真的没事,你明天又有理由请假了。”
小算盘被看得一干二净,法斯特别过脸,问:“喂,你到底还打不打星甲战啊?不玩,我就带布莱克去上分喽?”
欧珀瑞森:“你最近很闲啊。”
法斯特立刻警觉,道:“我警告你,现在可是下班时间!”他到底是为什么觉得这个雌虫会对他友好啊!
欧珀瑞森不欲多说,将药箱放回原位,拿起眼镜带上,问道:“今晚玩什么?”
法斯特也带上沉浸眼镜,嘿嘿道:“当然要带你玩星甲战推出的新模式啦!叫一声师傅,我今天带你冲上榜一!”
欧珀瑞森:“不要没睡就做梦,对脑子不好。”
法斯特:“……你闭嘴!”
不用看都知道他们这场游戏要玩到深夜十二点,而艾骞却发现埃尔已经上楼休息了。他有些好奇,抓了利斯卡过来问。
利斯卡却是左右看了眼,带他去了没监控的天台,将耳麦都关掉,才叹了口气,绿色的眸子里盈满了担忧。他仿佛回想起不知多少个死神敲门的日子,默然神伤片刻,道:“其实埃尔他的精神海没好……他只是打了超量的抑制剂,抑制了精神海狂暴,又吃了超过普通药量三倍的止痛药,面色惨白地回来了。”
利斯卡橘色头发的呆毛都低垂了下来:“使用抑制剂从来都是饮鸩止渴。就是这样,他的精神海才会一次比一次狂暴,狂暴的频率一次比一次高。”
艾骞看了眼一旁又开始闪烁的蓝色光球,问道:“为什么不去找雄虫做梳理?”
利斯卡难得叹了口气,道:“因为埃尔认为,那是他的惩罚——是他当年没有选择林肆的惩罚。”
艾骞好奇心被激起来:“什么选择。”
利斯卡却不愿多说,只是摇摇头,沉默地靠在天台边缘,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亮。那一刻,他身上的纯真被悲伤和月光洗去了。
艾骞十分善解人意地陪他站在天台上,陪他用肩膀承载一夜的月光。
而那漂浮在艾骞身边的蓝色光团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月色从窗帘挤进房间,落在埃尔布了细汗的惨白的脸上。埃尔痛苦地蜷缩起来,口中咬着被子,胸膛缓慢起伏,气息虚弱。
脖子上又有那个项圈。
惩罚……
如果真要惩罚,为什么不能罚你在世上寿终正寝?
一只如冷玉般的手覆在埃尔额间。他来到埃尔的精神海。这次不再保留实力,只是尽全力梳理埃尔的精神海。
但系统终究不是雄虫,系统能量终究不是精神力。虽然系统能量能转为精神力,但系统能量不可再生,只能用积分从世界树那里兑换。
就算完成了现在这个任务,他的积分也没攒够去兑换能量。
只通过精神力的梳理,梳理的效率只有深度标记的百分之三十。只有深度标记才能让雌虫的精神海打开,高度接受雄虫的精神力。
可如今除了硬着头皮梳理,也没别的法子了。
雄虫梳理精神海时,意识是在雌虫精神海中的。04本来是坐在床边进行精神梳理,按照自己先前定好的时间出来后,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成了龙怀里的宝物了。
床边一盏小台灯散发柔和的光,光落埃尔幽紫的眼眸中。那眸如剔透的宝石,04甚至能在上面看见自己的倒影,心尖上蓦然有只鸟儿紧张地抖了抖羽毛。
当选择出现的时候,04就已经想到现在这种情况。他已经将房门开锁,准备解释是艾骞请他来做梳理,可此时埃尔却是小心地收紧手臂,将他抱得更紧些,下巴搁在他发顶,低声问道:“是梦吗?”
当然不是梦,04正要解释,埃尔又自己回答:“如果不是梦,你肯定会推开。那这应该是个难得的美梦了。”
那一刻,04心里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格在埃尔胸膛前要用力的手微微松懈。
埃尔轻声祈求:“就让我抱会……我很难受,抱着你会感受好点。”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这句话04不是第一次听,在他记忆的六年里,埃尔偶尔受了伤也会和他说这样的话。于是乎,他沉默了。
埃尔落下一个吻在他发间,声音柔和:“这是一个好梦。”
第二天晚上,艾骞见埃尔比昨晚更早上楼休息,心叹:唉,身体状况已经这样了吗?
但谁知道,身体状况不好的埃尔,边说着“梦”让某只系统迟疑犹豫,边紧紧拥住04僵硬的身躯。
第三天晚上,04将手搭在他额间,进入精神海五分钟后又出来。只是这一出来,他就看到近在迟尺的金色蝶翼轻轻颤动,感到那嘴角那温热的触感。
那温热像是暖乎乎的云朵,笼在他心尖上就成了雾,让正梳理羽毛的鸟儿霎时找不到北。
克制地亲了下日想夜想的伴侣的嘴角,精神海传来的疼痛都仿佛减轻了,埃尔情不自禁轻笑,一睁眼和那双微微睁大湛蓝的眼对上。
他们齐齐怔住了。
如果埃尔在骗他确实是真的,04自认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走出房间,并找一位第三者来监督,让埃尔继续接受梳理。梳理完他会毫不留情地离开。但现在……氛围有点奇怪?
“咔嗒。”埃尔脖子上的颈环被解开。埃尔将那颈环丢到房间的角落,面上的气色好看不少。
04也回过神来,刚要往外走,就被猝不及防地压倒压在床上。埃尔与他额头抵着额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低声道:“如果是因为害怕分开而放弃了这39天,不是很不值得吗?”
“我不害怕别离。”04想侧过头避开他得视线,但又被埃尔给掰了回去。
“既然不是害怕,那就好好享受最后的时间。”埃尔紧紧盯着他的眼眸,“你也不用害怕自己舍不得而留下。就算你梳理好了我的精神海,我能寿终正寝,我也不会让你在留下和离开间为难。”
内心又被戳中,04喉结微微滚动。
他们对视良久,久到屋内积聚的月华都能凝成水滴,这之间又静到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雄主。”埃尔又轻声唤他,嘴角扬起,仿若勾了几缕莹莹望舒的光泽,笑容温雅如月:“你可能不知道,我年少时可是将立誓“不婚”喊得响亮。我本来就该是孤身,孑孑茕立。你说怕影响我之后的路,可当你在拍卖场救下我的那一刻,影响就已经开始了。
“如果不是您,我早已因雌父离世和雄父抛弃死去。
“就算侥幸活下,我对雄虫的看法也只是偏执极端。是您让我意识到,平衡才是虫星需要的。若是将雄虫视作奴隶与玩物,一味打压和欺.辱,怕是终有一日他们也会建立雌虫无法想象的反抗军,也会有您这样的雌虫帮助他们。
“其实在那八年时光中,您早已经影响了我,影响了虫星。如今只有39天,还能有什么比之前八年更过分的影响吗?”
04蓝眸中似有光彩划过,嘴唇翕合几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看他不知该作何反应,埃尔故作严肃,一字一句认真道:“要是时间到了,你却不想走,我可是会提着你的领子,把你丢回去的。”
对04,埃尔面露严肃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因为这个和他板正了脸。埃尔摆着肃容,却说着让他不要担心分别的话……
可算笑了。虽然04面上所有表情都很浅,但埃尔还是捕捉到他嘴角一闪而过的笑容。
埃尔嘴边的笑意深了些,轻轻摩挲04的脸颊,温声道:“我请你,我真挚而诚恳,恳切地发自内心,殷殷盼着您答允地请求你……”
在那终于愿意回望他的目光中,埃尔不由停顿了一下,紫眸中情愫仿若没研磨开的墨,声音也似念情诗般缱绻:“与贪心的我,不求那长久,只争朝朝暮暮。”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可如果他们注定不再有两情长久时,便只能去争朝夕。
04知道。他微微垂眸,心跳又重又快,陌生得让他害怕。
04的答复迟迟不来。埃尔表面再从容,内心也似有森森爬山虎从不安中汲取养料,在他的那颗心上蔓延,将他的心悬了起来。
埃尔方才还像情郎吟情诗般深情缱绻,如今这会倒像是青春期向暗恋对象表白后等待答复的毛头小子,紧张不堪。
如果这番深情剖心置腹的表白都不起作用……埃尔微微抿唇。他向艾骞说会不择手段留住04,可如果雄虫真的冷酷至极,他到底是舍不得为难04。
如果从那双如澄澈蓝海的眸中看到厌恶,埃尔都不知道是在为难04还是在为难自己。
时间流逝,像是改道后惨遭大旱干涸的河床,他面上的笑靥也龟裂开。为了不那么难看,他敛了笑,动作温柔地抚过04面庞,最后捏住04下巴。
埃尔贪心地暗暗道:再讨最后一吻,就不打扰他……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颊上,痒痒的触感唤回04漂浮的思绪。他瞧见身上的雌虫闭着眼睛不断靠近,有些软的触感印在另一边嘴角。
都是偷亲,方才是左边嘴角,现在是右边,但相似的,是埃尔微颤的浅金色睫羽。
04也知道,埃尔不安时,那如蝶翼般的睫毛会轻轻颤动。他总是故作冷淡看向别处,是因为他看到埃尔失落,一些陌生奇怪的情绪就会在他心里发胀。
有时膨胀到一个顶峰后,那些怪异的情绪就会不断加热,变成雾,凝成云,落成雨,密密麻麻在他胸膛中打出一片痛。
他知道自己的怪异感从何而来,因谁而起。
这次,埃尔逼他不得不直面心里的顾虑,逼他不得不去想明白他到底要怎么办……
他闭上眼睛,再次睁开,内里已经没有犹豫,但这时,埃尔却松开对他的禁锢,坐在他身边,扭头准备转身下床。
04:“埃尔。”
埃尔身体一僵,没回头,正要说些疏远的话来维持他们最后的体面,一对茭白如冷玉般的手臂环住了他脖颈,背上贴着雄虫的身躯。
04:“好。”
埃尔喉间一哽,谨慎地确认:“……你说什么。”
04:“我说,与你去争。”他已经准备好和任务以外的生命体纠缠要受到的处罚,他也备好五十二种不让靠近他的埃尔被抹杀的应对计划……
这场拉扯中,他们都在压抑克制,只是一个将心献上,任对方要撕要摔,另一个因着各种因素,不敢敞开心扉。
无论如何,一个到底是伤了心,另一个再难压制心中情绪。
终究两败俱伤。
挤入房间的月光终于变得温暖。
04淡色的唇覆在埃尔额间,那茭白玉脂般的手按在埃尔后脑上。温软的、暖润的下移,临摹埃尔深邃的五官,最后撬开那因为精神海痛苦而失去血色的唇瓣。
这一亲仿若触碰到什么开关,放出了一只被镇压千百年的凶兽。只是这凶兽被关久了,一个转身,压在04身上撒野,亲吻的动作都带了几分狠厉。
瞧着再狠的撕咬,也没咬破04的嘴唇。意外尝到咸涩,04微愣,随即抬手抚上埃尔的脊背,轻轻按揉以作抚慰,慢慢地迎合埃尔的节奏,然后再将这一吻引导成慢或柔。
缠绵一吻结束,埃尔埋首在他颈窝处,声音好像带着笑意,尾音上扬,但却有些闷:“花那么久时间才给我答复,不会是在报复我前两晚在骗你吧?”
“没有。我只是在想些事情。”04抚摸他发顶,以手作梳,拨弄他软软的金发,任由颈窝处盛了浅浅一碗滚烫的咸汤。
“雄主……”
04:“嗯。”
他将另一只手搭在那细细颤抖的脊背之上。
平日里那如山般稳健的雌虫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身上的雌虫像是褪去了那些强装在他身上的优雅与风度,宽容与和蔼,像是用全副盔甲武装的凶兽终于寻到了安全的港湾,扒在04身上,袒露柔软的肚皮,将这些年受过的伤委屈巴巴地数给他听。
埃尔叫他一声,他应一声。不知道过了多久,04也喊他一声:“埃尔。”
埃尔:“嗯。”
04没有立刻说话,等埃尔抬起头,才伸出手拂去他面上的水痕。
04注视着那双只凝着他身影的紫眸,道:“抱歉。”是我愚笨胆怯,是我不及你勇敢,不及你看得简单透彻……是我怕落得01的下场,才让我们两败俱伤。
“你从不欠我,不需要道歉。”
04不多解释,只是让埃尔侧躺下,要再进行精神梳理。埃尔却像没亲够,将他抱着又亲了一通,又把他打横抱起,张开黑色的骨翼从二楼阳台一跃而下,在04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抱着他进了飞行器。
04眨了下眼睛,问道:“怎么了?”
飞行器在超速边缘疯狂试探,埃尔微微哑着声音:“回家,标记。”
*
埃尔日记
不行,不能超速。
作者有话要说:回家的路上不能超速,在家里就超速了。
车速太快了,朋友们抓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