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虫星后的这一天是工作约会。
工作约会是让一方感受到另一方工作的模样。为此,提迦和布莱克特地申请前往虫星交流学习。
这次的约会分组又是依靠一个小游戏。
每只虫在小白板上画一个与自己工作有关的物件,然后雌虫猜雄虫的,雄虫猜雌虫的。
04自认自己没有工作,而艾骞的工作则与《拉芙拉芙》相关。他们是特例,所以他们则画一个喜欢的物品。
如今摆在雄虫们面前的小白板分别画着土豆,树枝,钢笔和……空白?
飞船之中,法斯特将那空白的白板翻来覆去,艾骞挑眉,拿着那个空白的白板和节目组确认后,对大家说:“节目组说他画了。”
提迦傻眼了:“这上面明明是空白的。”
这时,法斯特恍然:“他画了‘空白’?”
提迦:“难道这位没有工作?不会啊,布莱克和利斯卡是军雌,欧珀瑞森和法斯特是同事,将军虽然从军部卸职了,但他还在军校教雌虫实战呢。”
艾骞也毫无头绪。想不明白的东西,就不想了,与其为难自己不如想想怎么为难这位画“空白”的雌虫。他摆摆手,让大家全都看向他后道:“我觉得比起‘空白’,大家不更该关心这个土豆和树枝到底是什么吗?”
坑坑洼洼的圆形,凹凸起伏的长条形,法斯特挠挠脑袋,十分天真地问道:“难道不是土豆吗?”
艾骞十分关爱地拍拍法斯特的肩膀,问道:“法斯特,你想想哪位雌虫的职业是与农作物相关的。”
这时,04拿起画着土豆的小白板端详一番,在其他三位雄虫的谈论声中道:“这不是土豆,是一枚二等功奖章。”
“奖章?”提迦听他一说,赶紧凑到他身边,那脸都要贴到04小臂上了。染粉的指尖隔空抚过“土豆”内莫名奇妙的两个黑点,提迦终于看懂这雌虫到底想画的内容:“这两个点不会是奖章上那两颗星星吧?还有这些波浪的虚线,是花纹?”
法斯特沉默了,艾骞也为“土豆”的创作者的美术造诣而震撼。艾骞啧啧摇头,要不是04左右被法斯特和提迦占着,他指定要勾过04的脖颈,给他比大拇指。他打趣调笑道:“小04,你居然比提迦还熟悉这奖章。”
听艾骞这么一说,提迦也觉得错愕惊奇:“我也有这个奖章,但我只是收着,也没拿出来看过几次。教司,你之前不愿意接受表彰,我记得你也没有奖章……咦!我懂了,哦……”他说到一半,恍然大悟。
身旁的提迦语调拉长,意味深长,仿佛再“哦”下去都能将林肆之前是怎么将埃尔的奖章陈列在墙上的过程从头到尾说一篇。04的记忆很好,看过的东西不会忘,更何况那些奖章林肆不仅看过,还在陈列途中细细触摸过——烫金花纹微凸,暗纹如流水流畅优美,触感冰凉,触摸过后指尖上还会留下金属的气息。
04只要找回记忆,那他对奖章的熟悉自然高于提迦。
法斯特再挠挠头:“什么懂了?我没懂啊!”
现在“土豆”的真身已经被04识破,脑子灵活的艾骞端着下巴,对那树枝专心瞧了半天,最后不敢置信地道:“这难道是枪?”
提迦和法斯特都舌桥不下。04并不惊讶,他只是靠着沙发靠背,微微垂眸,眼睫毛如同柔顺的鸦羽,稍稍敛低,遮住了那原本如镜般透彻的蓝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艾骞拍拍手,唤回大家的注意力,“既然都知道是什么,大家快来挑选。我的话,我会选这个‘奖章’。到时候一定要狠狠嘲笑嘲笑他的抽象表达能力,然后再问问这奖章的来历,肯定会是个好故事。”
提迦摸摸下巴:“这倒是好主意,那我选‘树枝’了。”
法斯特拿着空白的小白板:“那我很好奇‘空白’的雌虫。”剩下的就是钢笔了,04也不介意。
这个环节雄虫没有争抢,那也太没节目效果了。艾骞眼珠子一转,抱着抱枕歪着头,露出一丝略显狡诈的笑:“我画的是星币,你们画了什么?”
提迦毫不犹豫:“机甲。”
法斯特:“沉浸眼镜。来找我,我带你刷榜星甲战!”
“那雌虫们看到白板,不就知道其中两个分别代表着谁了?”艾骞故意长长叹了一声,斜着眸子看向04,“小04,你的总不会轻易被看出来吧。来,说说你画的是什么。”
“树。”04的回答简明扼要。
提迦倒是为某位雌虫担心了起来:“这能猜到吗?”艾骞也跟着起哄:“你这是故意为难雌虫啊。雌虫那边可和我们不一样,他们可是有捣乱白板的,你这完全是不希望某位猜出来吧?”
04抬眸,淡淡扫视他们一圈,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树”不是树,是“世界树”。04在试探——试探埃尔到底知道多少。
殊不知,他这一举措,在观众眼里就是欲擒故纵。
选好白板后,飞船就带着雄虫们前往选择的雌虫身边。
提迦和法斯特一起在军部的参观区下车,法斯特则是在军校下了车。04是最后下车的,他望着面前的“世界”总部,从创业初期的工作室到一个能包下一整栋楼的大公司,04蓝眸中终究泛起波澜。
一位衣着得体的雌虫缓步向他走来,慢条斯理地推了下眼镜,声音也有些慵懒:“如果知道来的是您,昨日的月末总结大会就该留到今天。”
“缺席太久,让我参会没有意义。”04和他一齐往“世界”内部走,走了没几步他又立足停下,对落后他半个身位的欧珀瑞森道,“这里布置变了。请你走前面带路。”
军校和军部对雄虫们开放的范围有限,但04却能去往“世界”的任何一处。
“不少地方是变了。”欧珀瑞森和04去到高层楼,打开一间办公室的门,道,“但这里,依然为您保留。”
办公室内拉着窗帘,光点穿过缝隙在屋内闪烁,木制的办公桌触感亮润,上面的文具文件摆放整齐,最表面已经积了层薄薄的灰。
应该是有虫隔一段时间会来整理一次。不然那么多年,不会只有这点灰。
欧珀瑞森看他摩挲指尖,就猜到了,道:“这桌子材质不错,一直放这吃灰,您还是这么大手大脚啊。”
04:“我没有机会再使用它。给它找个合适的地方吧。”
但戴着金丝眼镜的雌虫却耸耸肩,倚在门框上,阻止摄影师进入这个封存数年的办公室,道:“看来你的想法和我一样。不过法斯特和迪赛恩就不这么想了。”
摄影师耳麦里是导演的催促,他的镜头被欧珀瑞森挡得严严实实,他也有些急着冒汗。他想将摄影机抬高,谁曾想欧珀瑞森转过身,单手按在摄影师肩膀上,朝他笑道:“好了,我们要去下个地方了。”
环视这个熟悉的办公室一圈后,04也走了出来:“走吧。”
欧珀瑞森十分“顺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彻底不给摄影师机会。
摄影师:“……”导演你别喊了,拍不了。打工虫无奈地将耳麦声音调小,扛着摄影机跟在他们后面。
本来《拉芙拉芙》安排这个环节的初心是让雄虫感受雌虫工作与生活间的反差,但他们属实没想到,欧珀瑞森工作的样子没拍到,反而“世界”的老员工纷纷围了上来,一个个问题抛出,而那向来话少的04居然每一个都答了。
“老板,您这些年都去哪了?”
04:“有事。”
“老板,您终于回‘世界’看看我们了!您应该还记得我吧!我可是您招的第一批员工!”
04看着他颔首:“杰克,我记得你。”
“老板,您到底什么时候回虫星的?”
04:“半年前。”
“半年前”
……
摄影师被里三圈外三圈的雌虫们挤到了角落,扛着摄影机瑟瑟发抖:这个半场嘉宾到底是什么咖位的雄虫啊!
不仅是摄影师崩溃,看直播的观众也十分惊愕,纷纷发弹幕——
“这个林肆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世界’还会有专门留给他的办公室?”
“‘世界’的员工不是喊他老板吗?他是谁不是已经昭然若揭了吗?”
“什么?我错过了什么,为什么林肆突然就成了‘世界’的老板?!我有朋友在‘世界’上班,他说老员工们口中的‘老板’可是‘世界’的创始虫呢!”
“天呐,我早知道‘世界’的创始虫是一只雄虫,我没想过原来是他!”
“星网上都查不到林肆的消息,我还以为他籍籍无名呢!”
“对不起,我有罪,我之前还嫌弃他只是一个普通雄虫,配不上将军。”
弹幕热闹,公司里更热闹。不知道是谁订了蛋糕和各种美食,又趁04回答问题的空隙悄悄布置了欢迎派对。
欧珀瑞森抱臂站在一旁,一边看着雄虫接过热心老员工的蛋糕,一边慢条斯理地往嘴里小口小口送蛋糕,仿佛不是在喧闹的派对,而是在什么高雅的宴会。他本想让大家安静安静,好让他们的老板喝口水,这时一只雌虫站在了凳子上,瞬间就比其他虫高了一截。
“够了!”那只雌虫整张脸都红透了,像是刚刚出锅的虾子,“大、大家先停一停,总、总得让老板喝口水吧!”
“迪赛恩。”04望向那雌虫,“许久不见。”这个碰见雄虫就结巴脸红的毛病还在呢。
迪赛恩木讷地点点头,恨不得把脑袋埋到胸前,小心翼翼地走下凳子:“老、老板,二十八年又六个月零八天,我们、我们真的很久没见了。”
员工a:“咱们贼会记日子的总监又害羞了。”
员工b:“总监记日子的能力是强,但一犯这害羞的毛病,强不强看不出来,反而显得总监像暗恋老板的变态。”
员工a一脸惊慌:“这话不能乱说!总监可是有家室有虫崽的虫,你赶紧闭嘴吧!!”
员工c的关注点可就不一样了:“唉,我不求总监骂我时也能这样,我只求他能轻点骂。”
员工a:“你不懂,这叫对老板脸红结巴,对雄虫员工结巴但该骂就骂,对雌虫员工重拳出击。”
员工b:“别说了,咱一会好好改设计方案吧。省得再被总监骂。”
他们底下聊得欢,却没注意到04眉间不由轻轻皱起。
04记得,缺粮事件是在三十三年前。而04只想起了四年的事情,说明他至少是三十七年前来到这里。
如果不算他回来的这半年,迪赛恩上次见到他是在二十八年前。
他在虫星留了九年?但执政官那边的记录不会有假,他任务时长应该只有八年左右才对。
之前的三个疑点,在04恢复第四年的记忆后消失。如今又冒出了新的疑点……
走出“世界”后,04仍在思考“九年”和“八年”。
要不今晚再熬个夜,把剩下几年的记忆想起来……
和“世界”的员工吃过午饭后,04上了节目组接送的飞船,边思考边等着回拉芙小屋。骤然间,有什么触碰了下他的手臂。
04:“?”
工作虫员:“下午本来该是雌虫看雄虫是怎么工作的,但由于您没职业,所以现在要前往下一个雌虫的工作场所。”
04一怔,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短促,问道:“埃尔选了‘树’?”
工作虫员神秘兮兮道:“等您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埃尔日记
好多干扰的选项。
嗯……这树画得倒很写实。
我记得他说过……满天星斗,或许也只是一棵树上的一片叶子。
他的手与我的十指相扣,我问他什么树这么厉害。
他说,是一颗能让他遇见我的树,那树之名不可言。
他的蓝眸像大海,像蓝宝石,里面似有揉碎的光亮,比今晚群星璀璨的夜空还要光华夺目。
他用那双眸看我时,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信,哪怕是一颗只存在于“或许”中的树。
就选这惊艳了那晚星夜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