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宁一口气还没喘过来,只见秦啸又原路折回了西屋。
“还有事吗?”
林宛宁像只温驯的猫儿,敛起了爪子,乖乖的等待吩咐。
她看见秦啸,有时候总是不自觉的把他当做是前世的行业祖师or资助过她的恩人,对他总有一种下意识的崇敬。
然而这样的情愫,总是在秦啸一张口时,会很快被他打破。
“你怎么把狗尾巴草都丢出来了?”.
男人的语气有点不满。
林宛宁怔了怔,反问道:“这东西也能用吗?”
“当然。”
林宛宁心里暗暗感叹,到底是祖师爷,任何不起眼的小草,在他这里,或许都是可以入药的宝贝呢。
是她浅薄了。
“都捡到厨屋去,最近这天阴冷,老子的引火柴都点不着了。”
林宛宁:……
她望着秦啸离去时那高大挺拔的背影,心情就像是过山车一样,格外跌宕。
“你烧这么多水干什么?”
厨屋里,秦啸披着一件满是补丁的棉袄,原本就挂了彩的脸上被烟熏得黢黑,正蹲在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小灶边,用一把破的像孔雀屏一样的蒲扇扇风吹火。
林宛宁觉得他这副潦倒样子,又心酸又好笑。
“你不是要做汤剂吗?”
秦啸默默的蹲在地上做事,即使不言不语,也自带一股沉静威严的气场。
听见她问他只简单解释了一句,这点倒是和上辈子的他差不多,林宛宁记得,他是不怎么爱说话的。
但明明是在认认真真按她说的想法做事,却非要摆出一副冷漠无情的嘴脸。
林宛宁静静的看着这个男人,有一瞬间,甚至都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
起初她以为只需要把草药加到锅里熬够时间即可,却没想到这么麻烦。
只见秦啸先是将那些麻袋里的草药一点点分拣开,然后又拿一把剪刀,将有些整株的,把叶子、草杆还有根茎都裁好,先用清水冲洗一遍,然后又挑挑拣拣的,将一些切好的药材依次放进煎壶里数着时间再捞出……
一连串的操作下来,林宛宁已经看傻了眼。
“你不用看方子吗?”
秦啸头也不抬,声音冷的像是淬了冰:
“老子不识字。”
一句话,让林宛宁揣着药方的手悬在了半空。
“你不是上过小学吗?”
“早他娘的忘干净了。”
林宛宁刚想说能不能不要骂脏话,突然间烧火的炉子里发出了砰的一声,她被吓得倒退了好几步,秦啸却淡定自若,眼疾手快的向下方柴堆里塞了根新的柴火进去。
她这才发现,是上一根柴烧焦后断掉的动静。
“少见多怪。”
泥腿子一脚跺灭了迸出来的火苗,他看着她,剑眉轻挑,目光如炬,林宛宁心道,明明灰头土脸的是他,她脸热什么?
那用红砖搭成的简陋土灶上火苗不断跳动,不一会儿屋里便充满了草药的气息,这气味不像是她上辈子喝过的那种中药那般刺鼻熏人,反而有一种馥郁的浓香。
林宛宁使劲的吸了吸鼻子,然后突然发现,他正在熬制的这药汤,似乎和大哥给的这些方子上的每一款都不太一样。
林宛宁担心这个泥腿子搞错配方,急忙追问:“你熬的这个是主治什么的?”
秦啸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拿着烧火棍控制灶上的火头,忙不迭道:
“就你手上拿的第一张方子。”
林宛宁忙低头一看,正是方才她拼凑出来的止咳古方。
“你不是不识字吗?”
“我大哥的方子,闭着眼用手摸我都知道哪个是哪个。”
林宛宁:算你狠。
“可是,这方子里还有一味生姜,你怎么不加?”
泥腿子不耐烦了,嘴角扯开一抹嘲讽的笑,语气里也多了几分吊儿郎当:
“做药要灵活,不是方子写什么就加什么,每一味成分都要根据不同人、不同症甚至不同节气及时变动。我刚才已经加了两倍的桂枝,现在这个时候倒春寒,多数人咳嗽发热都是换季不适导致的,并不是真的受寒。如果是初入冬时,可以按这方子把药加齐全,但现在加太多解表药,容易阴虚火旺。亏你还是个有文化的知识分子,哼。”
秦啸解释完,冷哼一声,甚至都懒得再看她。
林宛宁:……
俩人一直忙活到夜里,才将几个方子的药都煎完。
此时东州的夜晚仍是天寒地冻,秦啸将放凉的中药汤密封好保存,然后直接将罐子放在厨房里。
“这样就可以了,至少可以保存四五天。”
秦啸说完,就大步踏出了厨房门。
林宛宁看了一眼那些药罐子,心里已经筹谋好了第一桶金的掘法。
天空像一块深蓝的幕布,月光清幽的洒在小院里,村里已经是万籁俱寂。
他两天没怎么合眼了,累的精疲力尽,正准备锁上厨房门回房睡觉时,却见林宛宁磨磨唧唧的不肯走,秦啸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宛宁看着他,今天晚上,她就要和泥腿子睡在一张炕上了。
她瞬间就清醒了许多。
“你想睡厨房吗?”
泥腿子瓮声瓮气,似乎不怎么耐烦了。
“我、你不是有澡票吗?我刚才出了一身汗,三天没洗澡了,想、”
林宛宁红着脸,支支吾吾,她上辈子天天洗澡,如今来了东州,就算不能天天洗澡,能每天洗洗……也好,林宛宁觉得她的生活习惯一时半会是很难改过来了。
再说了,同床共枕,她还是希望大家都讲卫生一些。
林宛宁自然是知道东州条件艰苦的,但想着秦啸上辈子也是个出了名的干净自律的前辈,想来应该也不会拒绝她这样小小的要求。
可她还是失算了。
眼前的泥腿子,和多年后风度翩翩的绅士大佬,根本就是两个人!
只见他板着脸:“你们城里女人就是事多!”
“老子保证今晚不碰你,快上炕吧。”
秦啸一字一句,郑重的保证道。
见林宛宁僵住,他似乎有些无奈,又耐着性子补充了一句:“行了,老子不嫌你,别墨迹了。”
林宛宁:??!!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不是那个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