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啸看着林宛宁欲哭无泪又可怜巴巴的小脸,终是心软了下来。
“澡堂子这个点儿早就关门了!”
“等着。”
他脸色阴恻恻的,长腿生风,转身从厨房走到对过那间堆满了农具的杂物棚子里,单手扛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圆木桶,另一手拎着一个木盆,都放进了自家简陋空旷的厨屋里。
然后麻利的重新点燃了炭火,又从院里的井中抽了两大盆水倒入了地锅。
炭火盆攒动的火苗和锅中沸腾的氤氲水汽,不一会儿就把屋里熏得暖烘烘的。
林宛宁心里美滋滋,旋即转身去了自己的嫁妆堆里,拿出从林家搜罗来的香皂、浴巾、毛巾、牙杯牙刷牙膏,还有一大瓶雪花膏,看的秦啸目瞪口呆。
“能不能麻烦你,再把剩下的那些水桶也接满?”
林宛宁眨了眨眼,指了指地上那两个已经空了的凉水桶。
秦啸蹙眉,他到底是娶了个媳妇,还是聘了位祖宗?
女人就是麻烦。
“好。”
过了一会儿,屋内所有能盛水的工具都满满当当了。
“洗吧。”
秦啸趁着热水,也简单的洗漱了一下。
等他走后,林宛宁十分满意的把自己泡进了浴桶内。
原身的林宛宁是个爱干净的女孩,来东州之前,她也专门洗了个澡,所以她身上并不脏,只是觉得这样泡着十分舒服。
但屋里烧着炭,林宛宁也不敢多待,快速的洗好后,又穿戴整齐,正准备将水倒掉回屋睡觉,却发现泥腿子突然推门而入。
林宛宁小脸本就泡的通红,见到秦啸□□着上身,下面只穿了一条单薄的短裤,某个部位还明显的凸起,她脸上顿时更加烧的慌了,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可她还没走出门,秦啸就两手抬出了装满水的木桶到院子里。
林宛宁怔住了,现在虽然已经开春了,可这是夜里啊,这么冷的天,他穿成这样,不冷吗?
还没等林宛宁反应过来,秦啸举起木桶,将剩下的水从胸口浇了下去。
热水泼出的瞬间,从精壮结实线条流畅的胸膛淌下,在寒冷的空气里泛起了阵阵白烟。男人高大俊逸的身姿,在这清冷的夜里,宛若一座雕塑。
但此时的林宛宁已经骤然回过了神。
“你、你怎么能用我的洗澡水?”
秦啸冷冷的回头,一个凌厉的眼神让林宛宁一哆嗦,这人凶起来还是很可怕的,那种强大的气场,让林宛宁无端的就想起了上辈子那个功成名就的他。
但他一开口,就暴露了此时的泥腿子本质。
“什么叫你的洗澡水?连你都是老子的,用你点洗澡水怎么了?不知道浪费热水可耻吗?”
泥腿子怼起人来毫不含糊,林宛宁气的脸色通红,又不知道怎么和这人争辩,转身跑去卧室炕上,这才发现,这家伙已经收拾好了床铺。
俩人一东一西,中间放着的那个小木桌也没有拿下去。
林宛宁深深的松了口气,这一觉,她睡的格外安稳。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
林宛宁从炕上醒来,秦啸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火速爬起来,收拾好行装后才发现他已经在厨房里做好了饭。
留给她的是一碗白米粥,还有两个咸鸭蛋。
林宛宁正想着今天去哪里卖那些熬好的汤药,但一大早,家里小院的门,就被一个成年男人砰砰敲响。
“老四、老四!”
秦啸迈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院外开了门,林宛宁也凑了过去。
“我大孙女今早开始发烧,现在人滚烫滚烫的,大队的卫生室八点才上班,你这有没有退烧药?”
大伯急的满头大汗,林宛宁甚至能看见他头上冒出来的白气。
“有。”
秦啸也不废话,径直的走到昨晚熬好的那几罐药汤前,找了一个大碗,直接从里面倒了满满一碗给那人端了过去。
“煮开了给孩子喂下,一次半碗。”
“哎好好好,这两天娃班上的孩子都在感冒,我家孩子本就体弱,病了一个月,才去上了半天课,这就被染上了!”
一旁的林宛宁闻言,一下子计上心头。
今天上午的卖药地点,就是学校门口了!
她饭也顾不上吃,待那人走后赶紧拉住秦啸:
“有纸和笔吗?我有用。”
秦啸眉头一皱,冷冷道:“我家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林宛宁一时无言以对,只能再去自己的嫁妆包裹里翻箱倒柜。
好半天,总算是翻出来了一只钢笔,和一瓶墨水,以及一个全新的笔记本。
“你把这些汤剂的名字,和主要配料都告诉我。”
秦啸蹙了蹙眉,不知道她要干嘛,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只见林宛宁将这几张写满了字的纸分别都贴到了对应的药罐上,秦啸不认识字,但是一眼就看到了林宛宁标注的价格。
“一分钱一斤?”
林宛宁看着他狐疑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你当老子卖破烂呢?”
“本来就是劫来的东西,便宜点卖出去,一是为了让生病的老百姓能省点钱看好病,算是造福一方,二是打开自家产品声誉,将来有的是机会赚钱。”
这下子轮到秦啸无言以对了,他望着林宛宁的小脑袋瓜,竟不知道自己捡漏娶来的文化人媳妇竟这么有想法。
她直接让秦啸拉上所有熬好的药剂,带着她去了镇上各大学校的门口,从幼儿园,到完小,再到镇二中,最后在镇上走街串巷。
秦啸是个性情冷僻,不爱说话,脾气也火爆的人,虽然自己是泥腿子,但是对很多同样没什么文化又爱缠着他问东问西的村民,基本上没有耐心。
所以他一直以来,为了省心特立独行,只在山上采摘尖货,然后拿到县城去卖。日子在这个本就缺吃少穿的年代里虽不宽裕,也胜过不少人。
但林宛宁却和他相反,虽是城里人,却能和他们这些乡下大老粗放下架子,不仅热心和公社、大队的叔伯婶子们仔细的介绍药剂成分还有主治症状,还特别大方的免费赠给人家那些补血补气的中药汤水。
不到半天,她就快卖空了所有的汤药。
林宛宁数着钱,嘴都要笑的合不上了。
虽然她售价便宜,但是架不住量多,看似不起眼的小买卖,一上午竟然足足进账了将近七块钱!
“你看,你要是多识点字,也可以自己写了自己卖,要不这样吧,回家我教你写字。”
林宛宁随手,将一张药剂简介从瓷罐上撕下来,抱着怀中的钱,一边审视自己的作品,一边忽悠秦啸学文化。
秦啸抬眸,目光专注的落在了那张字迹隽秀的纸上,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仿佛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
“老子不识字,不也照样赚钱?”
他鄙夷的看了一眼林宛宁怀中的那十块钱,他随便上一趟山,也不止这个数了。
林宛宁吃了瘪,但没有气馁。
临近晌午,她想着把剩下那点儿八珍汤卖完,但是肚子又有些饿了。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烤地瓜的香味,阵阵甜香窜入鼻孔,林宛宁把钱塞给秦啸道:“我饿了,你给给我买个烤地瓜吧。”
“那玩意儿有什么可吃的?”
秦啸只当她是不舍得花钱才点名要吃这个,大手一挥,指了指不远处新开的一家国营川味饭店:“等着,我去给你买好东西去。”
林宛宁上辈子也是个爱吃辣的人,便没有阻止他。
恰逢晌午下地挣工分的知青队伍回公社食堂吃饭,林宛宁看着那一堆浩浩荡荡的年轻人,尽管大部分都穿着干活的工装,但是气色神韵,一看还是跟村里的人有很大不同。
村上种地为生的老百姓不爱多花钱买补品,但这八珍汤,城里出身的知青们,未必也不买账。
林宛宁正想着,就看见两个穿着体面、细皮嫩肉的女知青,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机会来了。
她正欲开口推销自己的产品,对面的女孩却率先开了口。
“你就是秦四哥的城里对象吧?人家吃饭去都不带你,看来他对你可不怎么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