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这里外人需要止步,你们不可再进去了。”季泽提醒道。
“里面莫不是藏了什么勾结的罪证,你们是心虚了吗?”之前那个咄咄逼人的长老又发话了。
看着前面那高耸的藏书阁,有不少人的眼中难以掩饰贪婪。传说浮云仙宫的藏书阁汇集上古秘籍,任意一本都是孤本。谁不想要一睹为快呢?
“我们不会拦着,只是这藏书阁是宫主设下的结界,若有外人进入,便有法阵发动,届时,我们也无能为力。”季泽解释道。
“哦?”
浮云仙宫的宫主,可是比流星镜月阁的阁主还要神秘的存在,传说他拥有改天换地的力量,实力早已是仙人,只是因着天柱坍塌才迟迟未飞升。
浮云仙宫宫主一直坐稳天清三尊之一的宝座,来无影去无踪。
若非上次三尊会首他并未前去的消息传出,有人说他已经陨落,而浮云仙宫也未曾辟谣,他们现在自然不敢来这。
虽然如此,但是毕竟是流传了千年的神话,白帝城城主显然有所忌惮,其他的掌门也是心有疑虑。
“什么法阵,神神叨叨的,我倒要试试。”娄庚直接上前一步。
没有人拦着他。
倒是季泽暗暗叹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是这些人也太过冷血,也不曾规劝,他们并不把年轻弟子的命当一回事。
浮云仙宫宫主的传说流传到现在,但实际大家也没怎么见识过他的本事,甚至都不曾见过他的面,一切只是一个概念。况且浮云仙宫宫主应该是创立浮云仙宫之初留下的法阵,距离那时间,保守估计都有三千年。
三千年的法阵,威力还存在多少?
娄庚到底还是有所忌惮,拿出了最好的法器。所有人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看他是一步步靠近藏书阁。
说来好笑,距离藏书阁大概有五百米的时候,娄庚就额头冒出了冷汗,有些警惕,不过再往里走了几步,走到大概还有三百米的时候,无事发生,他便轻慢了。
“不过如此。”他继续往里面走。
然而就在还有两百米的时候,他的比较靠前的手和脚便开始融化。
是融化,好像有一层可以抹去存在的底线,越线部分全部消亡……偏偏娄庚还没有任何感觉。
他的脚尖也消失了,但是连自己怎么栽下去的都不知道,痛感也没有提醒他。
他栽倒得很狼狈,如同一个畸形的粽子,不知为何却是向后倒去的,而非向前,他的后脑勺着地,发出沉闷的重想。
“怎么回事?”娄庚有些惊慌地看了看周围,他感觉自己的手和脚被包起来了,失去了控制,但是定睛一看,事实远比他想的可怕。
“我的手!”
真是太过恐怖了。
修士甚至看不到究竟是什么吞噬了他,那结界和阵法甚至没有亮起过,一切就像是突然发生。
仿佛是凡人白天被隐身的鬼砍去了手脚一样。
“我的手!我的脚!救我!”
就连他拿进去的法器也消失了。
所有人怔怔的,眼中有惊惧,这样的阵法闻所未闻,他们毕竟是修者,其中最高修为达到了渡劫,但是他们看不到发生了什么。
更好笑的是,白帝城的人看娄庚的眼神里只有嘲笑和庆幸以及惊惧,而只有浮云仙宫的弟子面露不忍。
“宫主的阵法也太厉害了些。”有个小弟子眼睛都红了,有些怯懦。
“他们自己人都不同情,你又何必同情他。”于听莲冷冷道。
“浮云仙宫竟有如此歹毒的阵法,当真是妖邪做派!”
这些人反应过来之后,不是去救娄庚,而是选择了罪名指责他们。
季泽叹了口气:“这是宫主的阵法,你们不若当着他的面说。”
搬出浮云仙宫宫主的名头,这些人总该是安静了,不止安静,简直是鸦雀无声,甚至他们怀疑,浮云仙宫的宫主就藏在仙宫里,看着他们。
这一场兴师问罪,最后还是他们灰溜溜地离开,不过浮云仙宫失去了少宫主,在外人看来,这是两败俱伤。
……
之前单独一人闯过一次山谷,姜遗墨有些经验,在林子里左绕一下右拐一下便可以让身后跟着的人失去他的行踪。
越轻辞跟在他身后,已经笑不出来了。
他手中出现一把剑,斩掉周围凸出来的枝杈,以免勾中衣服,周围的毒蛇看见他倒是有心无胆,不敢上前。
这婚服确实很不适合野外行动,他原本就是一个嫌弃衣服太笨重行动不便的人,如今这套衣服材质上乘,想撕掉一部分都要费些力气。
而姜遗墨却并没有这样的烦恼。
待他抬起头,视线中已经没有那道影子了。
越轻辞蹙起眉,他很少会陷入这样的情况。姜遗墨实在是难伺候极了,按照原本的打算,他们两个应该会相依为命一段时间,哪怕再不情愿,他也该为了逃命掂量一下。
如今看来,姜遗墨还是个有骨气的,又或者,在拿命恨他。
这片位于浮云仙宫下方的山谷,地形复杂,树木太多容易遮蔽视线,毒虫猛兽更是一道考验。
那些人想要抓住他们,就算用了灵器定位追踪,也得费上一番力气,然而身处其中的人也很容易受到危险。
越轻辞环顾四周,因为一些原因,很多仙法他都不能使用,他找人更是难。
他再次叹了口气,轻声骂道:“叛逆的孩子真是不想再伺候第二次了。”重话半点也说不得。
……
皎洁的月光照射在一处洞穴口,洞穴里一块突出地面的天然石床上躺着一个红衣人。
鲜红的锦缎铺开,如同一朵盛放的红莲,而红莲中心那颤抖的身影,仿佛像是在渡劫一般痛苦。黑暗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未开灵智的毒物,想要给他再添上一些苦难,送他一程。
越轻辞为了找到姜遗墨,甚至还想要跟着山谷里的毒蛇老虎学语言,最后,他这双脚都要磨破了才走到这里。
看见姜遗墨安安静静躺在山洞里睡觉的时候,他的好风度差点消失殆尽,想要上去把他叫起来骂一顿。
然而等他靠近,就见才十九的少年嘴唇惨白,蜷缩着身体,黑色的头发铺开,身体颤抖得不成样子,连他身上那么厚的衣服都不能让他暖和起来。
越轻辞面色一变,真的想说:没救了,埋了吧。
下午还好好的人,现在就废了,姜遗墨真跟蜉蝣一样朝生暮死不成。
不过没有办法。
他这一生皱眉的次数真要数,不会超过三位数,今天真的是让他格外头疼了。
越轻辞伸出手,将他扶起来,顺便洒了些粉,驱散周围的毒虫。
姜遗墨真的很轻,在浮云仙宫养了些日子,也不过重了一点,现在抱起来,人就跟纸糊的似的。
他低下头,抓住他的手,甚至不用探入灵力,接着些微的月光就可以看见手腕上可怕的如同树根一般的紫色痕迹。
越轻辞仔细看了看,想来是毒发了。
怎么会突然毒发?
他眼眸微转,也对,本来今日,姜遗墨可以从那人手里拿到解药的,事情搞砸了,说不定那人有办法催发毒素,以此折磨他。
越轻辞打量着昏迷不醒的人,先给自己掐了一下人中。
救?怎么救?重新投胎是最省事的办法。
话虽如此,他还是掏出了一块暖玉塞进越轻辞手里,他的手太凉了。
至于毒……
越轻辞搭上他的手腕,将毒素引入自己的体内。
如果说,毒素只盘亘在他的筋脉中,那倒是还好,然而事实是,毒素遍布他的身体。
这张皮囊之下,几乎成了毒物的养蛊地,就算引走一种毒素,还有更多的毒素。
越轻辞拧起眉,黑色的眼睛沉了沉。
单是这一种毒,引入身体便让人疼痛不已,若非他体质特殊,说不定也会痛呼出声。
这么多一起发作难道不会痛死吗?
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越轻辞点了他的穴,将他的痛感屏蔽。
姜遗墨确实是眉目舒展开了,不过毒素未除,依然会让他死。
越轻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筋脉,那一条紫色的线十分明显,仁至义尽了。
“唔……”
姜遗墨忽然发出了低弱的喘息,把脑袋往越轻辞的颈侧拱了拱,努力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越轻辞低头看他,他耳边的红色血滴坠子非常显眼地垂落在他白皙的颈侧,原本该是很漂亮的景象,但那紫色的毒线探出了他的领子,破坏了原本的纯洁无瑕。
“没得救了,乖孩子,早点安息。”他摇了摇头,语气十分无奈。
“……娘。”
“叫爹都没用。”
“痛……”
他的痛觉似乎屏蔽不住,很快又是满头的冷汗。
应该是想起了他的生母吧。
越轻辞抱起他,走出山洞,月光还挺美好,天空并未下雨,穿着红衣的人抱着另一个穿着红衣的人,而且那个人还快死了。
喜丧便是如此吧。
他环顾四周,这周围的土地风景并不宜人,倒是不远处有一个小湖,湖边埋下他的尸骨,来年说不定能够长出槐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