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又仿佛是回光返照。
脑海中见过的无数文字从他眼前掠过，金色的字体神圣而且庄严。
姜遗墨从小便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这便是他曾看过的秘籍心得，这些文字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从他面前掠过，然而没有一种能够解决他的燃眉之急。
“若是前人没有办法，你便亲手创造出一种吧。”
金色的字体之外，曾经给过他启发的声音也仿佛响在耳侧。
每一个神族出生时都有他的天赋，世间连仙也消失了，神族更是不知下落。
他从不羡慕神，因为……他从不羡慕已经消失的东西。
……
姜遗墨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泡在热水里，周围的水还冒着热气。
他尚且还未反应过来状况，忽的身旁传来一个声音：“哟，醒了？”
这个声音夹杂着惊奇的情绪，说话的人先前并不抱着他还能醒过来的希望。
姜遗墨抬眼看去，只见越轻辞的脸就在他左侧不到半米的距离。
“越轻辞？”他皱起眉，想要说什么。
越轻辞弹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小子，过河拆桥是吧，你看看我，给你烧了一晚上热水，你不道谢就算了，还瞪我。”
姜遗墨这才注意到自己在一片湖里，只有他周边一小块区域是热的，再看看自己的身体，应该被脱光了。
“你怎么……”
“都是道侣了，跟我害羞什么。”越轻辞弯着眼睛，笑容灿烂。
“你……”
“我看过了，发育得确实不错，就是身体太瘦了，胳膊腿的太细了。”
“越轻辞！”姜遗墨的脸倏地红透了，反正绝对不是热水蒸汽熏的。
越轻辞捂着嘴没让自己笑出来。
其实昨晚，他早该把这个家伙就地埋了的，不过是在等他彻底断气。
等他断气的时间太过漫长，越轻辞想了想，打算给他临时烧个水，让他手脚暖和一些，体面地离开。
于是他便耐心驱赶了一块湖水的鱼，用灵力烧了水。
想要将姜遗墨放进去，自然免不了要脱衣服，既然脱了该看见什么就能看见什么。
然而令他想不到的是姜遗墨昏迷了都能顿悟，也不知道他自己看见了什么，闭上了眼睛眉毛都在打架，长而翘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额头渗出冷汗，死前的挣扎让他看上去分外脆弱但是却有种奇异的受难的美感。
越轻辞看了一眼他耳边鲜红欲滴的耳坠，或许真的是他母亲在保护他吧。
“不要生气，啧啧啧，都说红颜薄命，难道蓝颜免疫？”
“你……”姜遗墨还是说不出话，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尴尬的。
“好了，没事就起来，我的灵力都该耗干了。”虽然修仙之人可以没有睡眠，可以不吃饭，但是也是会累的。
姜遗墨看着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竟然看出了他的疲惫，但是张开口他说不出“谢”这个字。
“转过去。”
“我都看过了啊。”越轻辞随手扔给他一件衣服。
“你还敢说。”
越轻辞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走了。
姜遗墨看着他身上的红衣，抿起唇，昨晚他快死了，虽然是因祸得福，找到了让自己续命的办法，但是……
越轻辞究竟为什么要救他？
……
待得他上岸，越轻辞也捡好柴火了，他点了柴火，托着腮，抬头看着姜遗墨。
姜遗墨穿着的是越轻辞的衣服，有些短，不过在这林中行走只会更方便。
他低下头看着越轻辞有些放空的双眼，沉默地坐下。
两个人的关系算是缓和了一些，但是并不算很熟络。
越轻辞大概是真的有点累，他出了会儿神，才慢慢站起来。
姜遗墨蹙起眉，看着他伸手开始解腰带。
“越轻辞？”
“怎么了？”
“你要做什么？”
“换衣服啊。”越轻辞转头看他，嘴角带着笑，“你不好意思就别看。”
姜遗墨当真背过身去了：“你下次能不能说一下？”
“呵，可是我也不怕给你看啊。”
“……不知羞耻。”
“我们都是男的哎。”越轻辞瞧着他发红的耳垂，“总不会是因为我们现在的关系吧。你心里有我？”
姜遗墨抿唇不语，半晌后，他当真把身体转回来了，眼睛就直直地盯着他，虽然没说话，但是摆明了是用行动表示他没有。
越轻辞笑了一声，伸手开始脱下外衫，不过这么被盯着还是有些不好，他的动作都凝滞了，最后脱到里衣就开始穿其他衣服。
“好看吗？”他调笑道。
姜遗墨当真就没挪开过眼睛，不过看模样，有些强撑了，有趣是有趣的，他还非要挖苦你一句：“你连里面的衣服都没脱，你觉得呢？”
越轻辞快速套上衣服，转身敲了一下他的头：“什么时候圆房，我脱给你看。”
姜遗墨瞪了他一眼：“再动手动脚试试。”
越轻辞不跟他计较，捞了一条鱼上来，清洗了内脏，拿着树枝一串，往火上烤。
“你自己吃？”姜遗墨问。
“当然是给唯一的凡人吃，这么久了，不饿啊。”
“我不吃。”姜遗墨眼神闪烁了一下，拒绝了。
“我身上可没有带辟谷丹，第一次烤鱼，虽然很不好吃，不过也总比饿死强吧。”越轻辞无奈地道。
“并非如此，你不必管我，我不能吃这些。”姜遗墨摇头，语气竟然有几分认真。
“不能吃？”越轻辞打量他片刻，“大少爷，你真不饿啊。”
姜遗墨皱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半晌后才吐出一句：“习惯了。”
越轻辞有些怔愣。
“你……”
他抿着唇，把头转过去，声音细弱蚊蝇，像是并不想在他的面前暴露自己的短处。
何至于此，但凡天上人间有一人活着，也不忍心看自家少主沦落到饿肚子的地步。
但是他这样莫名有些可爱。
烤鱼还是烤好了。
越轻辞问：“你真的不饿吗？我们可能还要在这里躲几天。”
“不必。”
“真的？我替你咬过了，尚还能入口。”他甚至带了一些调料出来，以防万一。
姜遗墨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接着目光落在那烤鱼上，忽的皱起眉，移开目光，赌气似的看着湖水。
越轻辞以为他不会拿了，结果他拿过来咬了一口，那眼神，就像他在鱼上下了毒还强迫对方吃鱼一样。
“难吃你还是别吃了。”
“尚能入口。”姜遗墨又咬了一口。
对于饥饿的人来说，一直不吃饭上还能压抑，一旦碰到了食物，那么吃什么都会觉得好吃。
烤鱼并不是很焦，越轻辞确实是第一次烤鱼，单凭自己的直觉烤出来的，他若是觉得不好吃，那倒也是正常。
“你昨晚上在梦里看见了什么？”越轻辞问。
“……一些旁门左道，说出来怕是污了你的耳朵。”
“啧啧啧，行吧，趁你之前睡着的时候，我检查过你的身体，明明毒素未清，甚至还在发作，但是你竟然活下来了……还挺奇怪的。”
姜遗墨闻言道：“检查我的身体？”
“我想你应该不会误会吧。”
“哼，越少宫主的风流天下闻名，姜某左右逃不过你的毒手。”
越轻辞眯着眼睛笑，他的语气确实是他从未听过的有趣。
“以后我也不是少宫主了，况且就算百花争奇斗艳，我也只采撷你这一朵。”
姜遗墨大概是有点想翻白眼，不过还是忍住了，他把吃了一半的烤鱼放在一旁，看着前面的景色，微不可察地蜷缩起身体。
“吃一半你就饱了？你这……”
越轻辞说着突然发现他的脸色又白了，捂着肚子强忍着痛苦。
他看了一眼烤鱼，检查了一下自己刚刚放的调料，确认自己放的真的是调料，而不是毒药。
“怎么，毒发了？”
姜遗墨慢慢摇头。
“你……”越轻辞转了转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人有三急？”
姜遗墨语气恶劣：“不是。”
这倒是奇怪了。越轻辞把他的身体扳正过来，仔细看着打量着他。
“你过敏了？”他看着他颈边突然冒出的一些红斑，问。
“……”
“你吃鱼过敏，你怎么不说啊。”越轻辞无奈地蹙眉。
“不是吃鱼过敏。”他虚弱地道。
越轻辞拿出一枚丹药给他。
“不是吃鱼过敏，你对什么过敏？”
“是对……你做的鱼过敏。”
越轻辞：“……”他张了张口，最终选择了忍耐。
过了一会儿才道：“好吧，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姜遗墨接过丹药，这次倒是不怕他下毒，直接吃了下去。
“我不吃，你会信吗？”
越轻辞苦笑几声：“你这人真有趣，你怎么不说对我过敏。”
丹药吃下去之后，他的过敏症状好了一些。
姜遗墨抬头看他：“笨蛋，你不会真信了吧。”
“我不信也得信，你究竟对什么过敏？”
越轻辞思考片刻，忽然想到了上古神兽凤凰，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
姜遗墨不是凤凰，但可能有凤凰的毛病。
他看着眉目如画的少年，忽然觉得自己找了一个祖宗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