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起来非常好看,哪怕是嘲讽人的样子也很耀眼,众人饶是知道他那些事迹,也会被他的容貌所迷,方才明白了,为什么他从前要戴着面具,又为何越轻辞为了他放弃前途。
“你!”娄庚气得想冲上去砍死他。
“狗急会跳墙,你还是不要激他。”越轻辞认真建议道。
“谁让这训狗的也是个畜生呢。”姜遗墨漫不经心地扫过白帝城主。
对方正好也看着他,与方才的平静不同,此时眼中倒是多了一些波涛。
“你们快些离去吧。”季泽提醒道。
越轻辞闻言拉起了姜遗墨的手,赶紧跳了下去。
红色的绸缎如同鲜红的血液,给这冷色的天空添上一抹决绝,明明是一闪即逝的色彩,却在人们心中慢放,引起无限遐想。
一者满身血债,一者曾经风光霁月,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在这一刻穿着相似的红衣,从天上坠落。
两个人如同故事中因爱殉情的爱侣,同生共死,只待化作蝴蝶方能自由不被世俗偏见。
瞧见这一幕的都为这样的爱情动容,至情至性也算得少年本色,就当死前留下一段脍炙人口的故事,也好过被世俗遗忘。
……
两人降落至山谷,姜遗墨心情复杂,正要说话,却听越轻辞笑了一声:“啧,幸好跑得快,他们都忘了要废了我的灵力。”
姜遗墨:“……”他眼神微变,越轻辞若是不提,他都忘了这事。
“姜公子感动吗?我可是为了你一无所有。”
姜遗墨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看起来浮云仙宫早有准备,莫非你们都曾开过戏班子?”
“哎,看着你似乎很怀疑我对你的真心,我为了你,吃了情蛊,还挨了打,把藏书阁开放给你,现在还为了你放弃优渥的生活,你呀,没良心。”越轻辞调笑道。
“这里没有旁人,你不若打开天窗说亮话。”
“啧,你可真是多疑,我还没计较你里通外敌,故意给我设下美人计的事呢。”越轻辞靠着树干,拿出一包粉,四处洒了洒,用来驱虫驱毒蛇。
姜遗墨冷眼看着他:“你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知道你是受人指使,故意找我,知道你故意要被人看见,就是想拉浮云仙宫下水,知道你记录下浮云仙宫的地形,将其传递出去,知道你……原本想泼脏水给我们吗?”
红色的婚服还穿在身上,越轻辞脸上也带着笑容,这笑容却不达眼底。
姜遗墨垂眸不语,耳垂处的红色血滴耳坠静静垂着,他看向自己的手心,那里还有自己攥出来的血痕。
“你怎么知道的?”
“呵,正常人如你这般,早就死了,况且那么多毒素在你身体里,你早该痛不欲生了,那日我替你引毒……其中一昧毒是可以被人控制的对吗?”越轻辞淡淡道。
“更何况,浮云仙宫里的所有事都逃不过执事的眼睛。”
姜遗墨笑了一声:“有趣,你竟没有那么蠢,不过也是很蠢。”
“啧啧啧,你倒是笑我蠢。”越轻辞站直身体,朝他靠近,几乎贴到了他耳边低语,“姜遗墨,你有这么贱吗?”
他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皱起眉眼中亦有杀意。
“是谁在你的身体下了毒,断绝了你原本的天资,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原本天上人间都是宁死不屈的神族遗脉,怎么到了你这一代,为了苟活都能给仇人办事,自甘堕落到替人背黑锅也不反驳一句呢?”
“你的尾巴怎么摇的这么……”
一柄闪着寒光的剑贴上他的颈侧,姜遗墨眼中的杀意绝不比方才少。
“我会杀了你的,越轻辞。”他哑着声道。
“杀了我,回去继续过那样的生活吗?”越轻辞抓住他的手腕。
“姜遗墨……你现在没有灵力,没有资质,除了一张脸,你还有什么?接下去,你的利用价值莫不是当个炉鼎?”
“越轻辞,你知道什么,我身体里的毒,所有人都有份,天上人间的灭亡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你们浮云仙宫,又干净得到哪里去,迟早会跟天上人间一样。”
越轻辞抬眼看他,猛然发现他眼中除了狠毒之外还有化不开的倔强,或许还有无人可诉的委屈,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奄奄一息的小兽,不,或许是被折断了翅膀的凤凰……
没有人不会心疼的,但是越轻辞心知他不能表露出丝毫同情。
越轻辞沉吟片刻,忽然后悔了,自己方才的话确实是重了,姜遗墨天性不坏,其实中途多有心软,若方才他火上浇油,浮云仙宫或许处境会艰难得多。
“姜遗墨。”他放软了声音,“世间有许多龃龉,想活并没有错。”
“不过,你已经回不去了,白帝城城主生性多疑,不会再信你,你身上的毒他绝对解不掉,或许你回去,下场只有一个死。”
“比起你,我更信他。”他狠狠甩开了越轻辞的手。
“喂,你这话说的,我可没主动害你啊。”
“越轻辞,你又当什么好人,不也是利用我,他们诬陷于我,你难道不也是让我难堪。”
别的不说,蓝颜祸水这个名号定然会传出去,说他恬不知耻,勾引浮云仙宫少宫主的大有人在。
越轻辞咳了咳:“这不是你先动的手吗?好歹我也当了你一段时日的衣食父母,我的名声不也赔了嘛?现在我们两个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越轻辞,我会杀了你的,你最好想清楚。”姜遗墨低头看他,神色认真。
“在此之前,我能救你,你信吗?”越轻辞无奈道,竟然无端得有些心虚,有种欺负他的罪恶感。
“你这张嘴,最会骗人了。”他冷声说完,转身就走,若不是知道自己没有灵力打不过,他定然会动手。
“没骗你,除了我说心悦于你,其他可都没骗过你。别走啊,带上我。”越轻辞无奈地跟上。
姜遗墨蓦然驻足:“你究竟要我的什么,越少宫主便是要我的命也直接拿就好。”
“要你心悦我啊,喂,你怎么又走了。”
他这般开口就是不正经的人,自然不受姜遗墨待见,原本他就讨厌轻浮之人,更厌恶满口谎言之人,越轻辞完美踩雷。
之前还能装一下,现在撕破脸皮,倒是不必再装了。
姜遗墨手中的匕首直指着他,眼中寒芒若化为实质,必然冰冻三尺:“越轻辞,你要是敢过来,我定然与你拼命,我便是去做别人的狗,也不会受你利用!”
越轻辞表情十分无奈,看得出非常头疼,为什么反倒是他不占理了,姜遗墨能不能讲点道理,他才是受害者好吗?
姜遗墨转身就走,并不想讲道理。
那红色的婚服十分厚重,越轻辞都觉得他走着走着就会被路边的树枝勾住衣衫。
不过他的步伐十分美观,有大家风范,想来小时候也是下过苦功夫的。
越轻辞摸着下巴思索片刻,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结果走了几步,倒是他被树枝勾到了衣服。
越轻辞:“……”嚯,好一个不长眼睛的树杈。
……
他们之所以还能在下面磨磨唧唧一段时间,自然是因为,白帝城还要对浮云仙宫发难。
见他们双双从高处坠落,浮云仙宫弟子脸色都是惊疑不定。
“各位,热闹看够了,该走了吧。”宫延玉直接赶客。
“单凭浮云仙宫一面之词,我们怎知你未与姜遗墨同流合污。子实之死,我心难安。”
“白帝城的意思是,怀疑我们与他勾结,要来害你们了?”宫延玉皱起眉,单凭气势,便足以震慑他们。
“并无此意,只是,之前那事闹得大,所有门派都上下查了一番,春来山因此名誉受损,其他仙门百家的弟子也受到了伤害,浮云仙宫是不是也该做点表示出来?”
“对啊,姜遗墨如今是凡人,如何能够破坏聚仙会,那日在山临城,似乎便是越轻辞放了他,若是没有别人的帮助,我们是不信的。”一个长老道。
“呵,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于听莲站起身来,“说的好像我们害你们,有什么好处一样,各位配吗?”
“小莲。”季泽给她使了个眼色。
“你又是哪来的狗,轮得到你说话?”
“我也是个长老,你真是狗眼看人低。”于听莲站起身。
还未等他们发难,宫延玉摆了摆手:“罢了,清者自清,小莲,带他们去看看。”
“执事,万一我们这里的东西丢了呢?”
“那也应该不是正直的掌门们会做出的事。当然是我们栽赃诬陷的咯。”
清莹也阴阳怪气了一句。
“哼,牙尖嘴利的小丫头。”
既然已经实现了目的,这些人自然也不再计较口头的便宜。
……
浮云仙宫的人紧紧跟着他们,然而转了一圈,除了建筑的材料是看不出品类的晶石和古木,外面的摆件随便来一件都是价值千金的珍宝之外,他们没有发现任何神器的踪迹。
最后他们把目光放在了藏书阁。
“只有这里没有检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