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傻蛋被人推搡着,一屁股跌在了地上,身旁还跟着来吃席的小妹,而娘一脸懦弱地坐在桌子前,正欲俯身弯腰扶起地上的小妹。
视线顺着地上的两人上移,忽见大娘二娘正坐在桌畔,不仅挤占了两人的位置,还拧着眉头破口大骂道:“你们两个蠢东西,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也不知道让让长辈,没有眼力见儿的东西!”
原来是这大娘二娘来得晚了些,位置不够只能等下一波吃席,可两人却不安分,对视一眼一合计,竟然直接走过来把小妹傻蛋,强行从凳子上拽起来,咚地一声重重推搡到了地上。
随着凳子拉扯摩擦的声音响过,半跌在地上的小妹哭哭啼啼抹起了眼泪。
呵呵,又是这两个不安分的坏东西!
周围等待吃饭的宾客看起了热闹,纷纷指指点点,指责两个上了年纪的大人,怎的欺负两个还未长大的孩子?
“孩子?”二娘眉目拧巴起来,斜眼瞪着发白的眼珠子,歪嘴怒目道,“这两个傻子哪个不是到了婚配的年纪?哪个小了?”
她扭曲着一张脸盯着小妹,伸出食指点着她的脑袋指责道:“这个死妮儿,怎么说你也是沈家的小辈,见了长辈不主动让位便罢了,还在这里哭哭啼啼丢人现眼,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话刚一说完,无视周围人的议论指责,二娘气哼哼得意地仰着下巴,丝毫不把众人放在眼里,双手不安分地放在桌上,只等着摆席人发了瓜子糖果,立即上手一抢而空。
砰——
只听见瓷盘扣头,发出猛烈的撞击声,二娘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许婉从上往下猛地扣了一盆子,直疼得她眼冒金星,龇牙咧嘴踉跄着直往后仰。
一旁的大娘连忙上前扶住她,接着抬手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浑圆的木桌悬空支在木架桌腿上,嗡愣愣打了几个转,震颤着停了下来,险些掉了下去。
望着自家的儿媳妇,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儿公然殴打婆母,大娘拿出了当家主母的气势,顾不得拍桌震疼的手,从身上抽出把坚硬带刺的藤条,面色威严地呵斥道:“反了天了!身为儿媳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下,对婆母不敬,今儿个我便要好好治治你这个刁妇!”
呦呵,还带了家伙什儿?
许婉抱紧了手里的油纸袋,看来听说她来了张家做了这大锅饭的管事,两人也是迫不及待给她点教训,报仇雪恨来了!
李氏扶起小妹,甫一瞧见那藤条顿时慌了神,生怕一个不小心抽在许婉身上受了伤,连忙过去求情道:“两位姐姐,儿媳妇她不懂事,你们别和她计较,她……”
“滚开!”说话间大娘竟然挥出藤条,一下打在了李氏的身上,接着伸手把她推搡在地上,装模作样道,“妹妹,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看我这藤条可不长眼,自古婆母教训儿媳,乃是天经地义,我看今儿个谁敢拦我!既然你不肯教训儿媳妇,便由我亲自来!”
二娘捂着脑袋得势一般,躲在大娘身后怡使气指道:“打,给我狠狠地打!”
这众人一瞧这阵仗,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也不好再多插嘴,再说这大皇朝律法森严,婆母教育儿媳确实属于家族份内之事,外人无法横插阻拦。
这大娘二娘一看众人的态度,瞬间更加得势,手里拿着藤条对着许婉,便要恶狠狠地抽上来。
正在这时,只听刷啦——
响声过后,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漫天的瓜子壳儿,铺天盖地地砸在了大娘二娘的头上,眼前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了,紧接着砰砰两个瓷盘砸下来,直砸的两人站立不稳,手里的藤条险些拿不稳。
无数的瓜子壳落在头发间,顺着脖颈爬进衣服里面,尖利的小刺儿渗进衣服扎得皮肤疼,抬手怎么捏也捏不完,气的两人跺脚找虱子一般摆弄许久,身上的瓜子壳儿仍不时出现,扎得身子痛痒及其不爽利。
抬头却见许婉双手抱胸,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儿,捂嘴朝两人讽刺道:“呦,这当我不知道呢?教训儿媳不是当家主母的权利吗?你说你一介妾室,真当沈家主母亡故,你就称大王了?”
大娘听得气急攻心,想她当了沈家大房管事这多年,怎能当着众人失了面子受这般羞辱,抓着藤条不管不顾,发了疯一般地抽了过来。
沈辞玉正坐在院里的角落里,手里拿着许婉给他剥好的麻酥糖,刚咬下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嘈杂吵闹声,本来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听见许婉的怒骂声以及小妹的哭声。
悄然收起了皱巴巴的糖纸,他黑着眸子默不作声地嚼了几下,咬的贝齿咯吱咯吱作响,随后摸索着捡起拐杖,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
拐杖咚咚咚重重砸在地上,仿佛打在心上那般,令人心惊胆战。
藤条落下的一瞬,只听‘嘣——’的一声响。
紧接着咔嚓一声,许婉讶异间抬眸,只见沈辞玉不知何时飘了过来,立在她的身前,一拐杖横空抡上去,竟然将拇指粗的藤条生生折断了。
望着沈辞玉白绸下凌厉的眼角,那拐杖似乎再一个不小心抡下去,霎时便能削掉两个脑袋,她心中不由地一惊,仿若看到了他黑化后嗜血心狠手辣的模样,一时心里有些害怕。
她愣了一瞬,伸出细指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带着一丝哄骗安抚道:“三,三郎,你别生气,我,我没事!”
沈辞玉僵硬地立在风里,一动也不动,白袍翻飞在冷风里飒飒作响,许婉忍不住又捏了捏他的大手,柔声唤他道:“三,三郎?”
许久,他才放下拐杖,不料却身子不稳颤巍巍倒在了她的怀里,苍白着小脸贴在她的肩头,虚弱地道:“婉娘,这藤条好生坚硬,震得我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许婉望着地上断裂的藤条,又看了看怀里弱不禁风的病美人,忍不住咂了咂嘴,瞬间感觉自己有些精神分裂,怎的刚才出现了幻觉一般,竟然觉得沈辞玉会杀人呢?
大娘二娘没了家伙什儿,吃了瘪气焰顿时消下去不少,还想上来找茬时,许婉找了把苕帚将两人扫下了桌,然后把小妹傻蛋扶上来。
两人跌在一旁霎时不干了,跳将起来便要上前拉人,却忽然被几个婶子拉住双手,姐妹长姐妹短地劝慰了半天,然后不知道几人从哪里搬出来一张矮桌,又寻了两个矮凳,扶着两人坐下,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有几个姐妹在,特殊待遇单独给开个小灶,都不是事儿。
两人一听乐开了花儿,心想这几个做菜的都是邻里街坊的,处了这么些年,怎么也比那个许婉感情深厚些,这到底还是向着两人的。
矮桌靠着大门摆下,席宴上的菜也是一样不少地,每样各来一道,什么香气扑鼻的红烧羊肉、口感软糯的酱香猪蹄、肥而不腻的四喜丸子、酥脆可口的五香烧鸡、满□□汁的蝴蝶酥虾……
两人留着口水抱着猪肘子,不顾形象地啃了起来,深红色挂着酱汁的肘皮,淋淋漓漓地挂在大棒骨上,香嫩的棕红色肉丝饱满莹润,根根分明,浸满了浓稠鲜亮的汤汁,弹糯的肉皮直往下掉,两人像个饿狼般,吃的满嘴流油又香又快,肘子上的油汁顺着嘴角,不断滴落下来。
鱼杂煲下点了小火,冒着咕嘟咕嘟的热气,两人夹起一筷子金黄的鱼籽儿,满嘴的鲜气瞬间在嘴里爆裂开来。
两人吃得斯哈斯哈直吐热气,一想到这流水席是出自许婉的双手,二娘皱眉违心道:“这菜做的跟屎一样难吃,真不怎么样!”
大娘瞧见一旁拴着的大黄狗,应声附和道:“妹妹别这么说,好歹这么多人呢,这饭也就勉勉强强能喂狗罢!”
几个婶子正立在一旁伺候宾客,听到两人的话语背地里阴阴一笑,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转身拿起撕下来的好肉好菜,走到大黄跟前边喂狗边道:“旺财啊,你可要好好吃,别学了别人吃了还不念句好!”
两人听闻咬痛了牙齿,思索刚才的话颇有不妥,打了下嘴低声赔笑道:“你看我这嘴呀,竟然忘了这菜也有你们做的份儿,隔壁婶子,你可千万别把我们说的话儿放在心上!”
喂狗的婶子,扭头堆笑道:“放心罢,都是多年的街坊姐妹了,哪能呢!”
说完,又对着大黄狗道:“旺财,你们好好吃,我去干活不打扰啦!”
两人未听清,还以为是对自己说,连忙笑着回道:“去罢,去罢!”
甫一说完,两人才察觉不对,那人刚才说的是你们,可是却是对狗说的,扭头一看见大黄狗冲两人吐了吐舌头,这才发现两人的位置离黄狗极近,桌椅又低,又和旺财一样面对着众宾客吃饭,敢情这是,把两人当狗对待了?
这时二娘又瞧见旺财碗里,净是些鸡腿排骨好肉,心里刚嘀咕,张家果然富足连狗都吃的这般好,回头猛然瞧见桌上的饭菜,心中一梗,连忙拿起筷子扒拉一通,对着大娘惊呼一阵。
原来这烧鸡空有骨架,虾只剩了空壳子,排骨嘎嘣硬全是骨头,敢情,好肉全给了旺财,两人吃的,这是扒完给狗后剩下的?
望着矮桌前与狗共食的蠢人,几个婶子偷偷捂嘴笑得肚子直疼,端菜的空隙路过后院,发现沈辞玉坐在大开的房门里,周围摆满了好吃的饭菜,忍不住又过去给他添上个鸡腿道:“小郎君真幸福啊,我看那沈娘子每每路过都给添吃的,郎君可要争口气多吃些,养的胖些更有力气才是!”
沈辞玉茫然地坐在菜堆里,这除了许婉路过给他添菜,几个大婶路过也忍不住投喂他,尽管病还未痊愈,听到大婶的嘱咐,他还是想着应该长胖些,举着筷子点点头,不急不缓地吃了起来。
许婉忙碌间,忽得被管事的婆子拽过去,在她耳边慌张地低语几句,听闻她脸色大变,连忙跟着婆子去了婚房。
只见婚房里空无一人,仿若遭过盗劫般凌乱不已,细软银钱卷了一空,地上还有星星点点的鲜血。
望着眼前的场景,婆子为难地对她道:“沈家娘子,这新娘不见了,天气炎热,福生少爷的尸体腐烂得快,还等待入葬缓不得,先不要惊动各位宾客,我想着,找你来扮作新娘,先稳住众人拜堂成亲后,把葬礼办了人先下了葬再说!”
“啊?”许婉捏紧麻衣下摆,犹犹豫豫道,“我是沈家的娘子,即便是假的成婚,这另嫁别的男人,怕是不甚妥当罢?”
那婆子却扯嘴一下,拉过她的手道:“娘子放心,我说的不是你!”
许婉犹豫疑惑皱眉:“那?”
“我说的是你家的,那个俊俏小郎君!”婆子憨声笑道。
啊?
许婉听了下巴差点掉下来,随后抬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沈辞玉:老婆,你看我吃的这么多!
许婉:老公棒棒,要长得更胖点更有力气,赶快好起来!
沈辞玉低头耳红:老婆这么希望我好起来,是不是……(想早点要个孩子……)
许婉:是,我当然希望,太希望了,渴望死了!(老公好了,就可以早点跑回现代啦!)
沈辞玉眼眸一亮,却听老婆道:你身体要赶紧好起来啊,老公!
沈辞玉皱眉:只有身体?没有其他的?
许婉点点头:当然啦!
沈辞玉:……(眸子一黑,老婆你等我好起来,支棱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