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玖安一个闪身躲到帘子后面，他听着脚步声，看准时机后突然伸手抢过保安腰侧的电击棒，对着保安当头一下。
“抱歉。”他看着倒在地上抽搐的保安。
紧接着，他握着电击棒转过身，还没等他从刚刚混乱的现场中回神，一顾客说道:“警察来了！”
方玖安电棒一甩，又完了。
“谁在这闹事的？”警长是位成熟稳重的大叔，他把警帽放得高了一点，露出深邃的眉眼，将在场的鬼扫视一圈。
在场的员工指着方玖安。
方玖安惊讶地指了指自己，并说:“我？”
警察站到他面前:“就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嘭”地一声脆响，方玖安被拷住了手，他低头看着冷银白色的手铐，心里拔凉拔凉的。
这算二次体验了。
方玖安被压着上了警车，他坐在警长旁边，头撇向窗户那边。
警长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睫毛在眼下落上一点阴影，鼻梁直挺，鼻尖挺翘，脸过分白皙，半边被黑暗笼着，美与恶交揉，绮丽又怪诞。看着不野不坏，不像是会故意惹事的，他耐着性子问:“为什么闹事？”
方玖安正过脑袋，看着后视镜映着的脸:“我不是故意闹事的。”
警长挑了一下眉毛:“挑事的都这么说。”
方玖安转头看向他:“他们不退我钱。”
警长问:“你叫什么名字？”
“方玖安。”
“我怎么没听过，才死的？”警长的目光透着精明。
方玖安淡淡道:“死了有一会儿了。”
车子有些颠簸，车窗紧闭着，空气不流通，方玖安已经有些发晕了。
他按下车窗按键，刚想放下车窗，警长就又问:“家住哪儿？”
方玖安头也没回:“废旧工厂。”
警长记录的手一顿，盖上笔帽:“我看你不像没钱的。”
方玖安将头伸出车窗一点，让自己多呼吸新鲜空气，他迎着风说:“没钱，死了就没钱了。”
后边传来车响，警长迅疾地将方玖安往自己这边一拉，方玖安手没撑住，差点倒他怀里。
缓过神后，方玖安惊魂未定地看着车窗外，眼前一辆车擦边而过。
警长松开他，方玖安忙说:“谢谢，谢谢。”
他手撑着座椅起身，低头瞥见警长的名字，梁泽。
“梁泽……”方玖安呢喃了句。
警长说:“待会儿我会把你送到无冥大厦，你去找副刑官，他会处置你。”
方玖安:……
“什么？副刑官？”方玖安暴跳如雷，“就那个…那个长得很呆很单纯的那个副刑官？”
警长低着头:“嗯，是他。”
方玖安一翻白眼猛地靠在椅背上。
还不如让他去投胎，或者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
一想到那个副刑官他就头疼。
“哦，对了，那个副刑官他叫什么啊？”方玖安用手臂挡着眼睛，看起来有些难受。
警长说:“张风。”
方玖安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警长问:“你不舒服？”
“没有。”方玖安只是有些心痛罢了。
“你别怕，他人很好的，你只要如实交代，他不会为难你的。”
方玖安:“哈哈哈，哦。”
警长收起纸笔，突然来了兴致和他聊天，他打量着方玖安的脸和身体，漫不经心地问:“你对他有偏见？”
偏见？偏见倒不至于。方玖安嘴角露出一抹怪笑:“是他对我有偏见…算了，我也有。”
警长的手搭在腿上，修长、骨节宽大的手指交叠着，他漫不经心地问:“你和他关系不好？”
方玖安点点头后又摇摇头:“不好…很不好。”
他好不容易才冒险和小鬼从那里逃出来，现在就又要被警察送过去，怎么想怎么难受。
方玖安别扭地侧过身，长腿不舒服地伸着，抵在前面的椅背上，抵得突出的膝盖骨有点痛，他把腿缩回来往后坐了一点。
梁泽始终安静地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别动了，就快到了。”
方玖安靠着窗户“哦”一声，梁泽睁开眼看他:“往里坐一点。”
“哦。”方玖安一动不动。
开车的那个小警察通过车内镜看到方玖安对梁泽摆脸色，一下子怒上心头骂道:“你什么态度啊？怎么跟我哥说话的？年纪轻轻就没大没小的！”
方玖安收回撑在车窗上的手，被骂得有些恍惚了，他捋了一把头发，看着那个小警察说:“你，你在说我？”
梁泽轻咳一声:“专心开车。”
小警察登时不说话了，大气不喘。
“他在骂我？”方玖安把头伸到梁泽那边，不敢相信。
梁泽斜眼看他，沉默着点点头。
居然还真的是他，他招谁惹谁了？
方玖安嘴角向下，手重重地落在大腿上，“啪”的声响在车内回荡。
车停下了，梁泽先下了车，随后又让方玖安下来。
大厦外面没有鬼，空空荡荡的，梁泽把方玖安带上电梯。
方玖安看着电梯里的镜子:“我们要去哪？”
梁泽说:“去找副刑官。”
“你怎么知道他在哪？”方玖安随口一问，梁泽微转过头:“他不在，我就把你送到审讯室，让其他人审问你。”
方玖安站到他身旁，低着头去看他帽檐下的脸:“不是，大叔，你们警察局难道不可以审问犯人吗？居然还特意把我送到这来！”
梁泽眼睛看向别处:“你比较特殊。”
“什么特殊？”
电梯门开了，方玖安赶紧直起身。同时，副刑官那张真挚，童叟无欺的脸再次闯入他的眼睛里。
“二进宫了吧，方先生。”副刑官笑得正开心。
方玖安皮笑肉不笑的，露出一个很难看的表情。
“多谢梁警官帮我把人带到。”副刑官对梁泽招招手，之后毫不客气地拽着方玖安的手铐链把他生拖硬拽带走了。
方玖安被带到了审讯室，审讯室和前不久来过的监听室有些不同，玻璃换成了一面墙，墙上挂着一副竖着的字帖:公正。
“我知道我会再见到你，但是这也太快了吧？！”副刑官压不住嘴角的笑，他只好用手半遮半掩着。
方玖安脸色沉沉:“有什么要问的吗？”
张风连咳三声，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欣喜:“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进来的？”
方玖安说:“买房子买错了，要退钱不给退，就闹起来了。”
张风笔轻轻敲了一下:“就这样？”
方玖安轻“嗯”一声，“我打了一个保安，后来警察就来了。”
张风换了个坐姿:“为什么打保安？”
“他们先对我动手的。”
“哦，是你先闹事的？”
“是他们不退我钱。”
方玖安一脸正直，好像这件事错不在他。
张风也有些无奈地抓了抓头发，他烦躁地记录着，嘴里发出“嘶”的声响。
“你这个……退钱啊，地府有些地方是有这个不退钱的规矩的，没办法，钱估计不好退了。”
……方玖安扣着手，压制住内心的怒气。
“不好退就算了。”
张风翻开册子的前一页:“你是不是有什么精神障碍啊？”
方玖安:？？？
“哦，你别担心，我看你这个每次的犯/罪记录，原因都挺离谱的，所以就问一下你是不是精神不太好，情绪不稳定，所以才……”
方玖安说:“我情绪好得很。”
张风看着他，不信，一脸不信。
“真的？”
方玖安也看向他，四目相对，擦枪走火，眼神交流中似有大战爆发。
“嗯。”
方玖安的手指头已经快被掰断了，但从表面看他还是很平静，就像无事发生一样。
咚咚咚。
审讯室的门被敲响，张风喊了一句:“请进。”
那只女鬼蹦蹦跳跳地进来，高高束起的马尾一甩一甩，她头歪着好奇地看了眼方玖安，犹如一只探出头的兔子，她又对张风说:“这是谁啊？”
张风说:“方玖安，已经二进宫了。”
“啊？”女鬼很嫌弃又害怕地与方玖安隔开一段距离，把资料和黑色脚链放在桌上。
“他会不会变成厉鬼啊？”
“啊？？”张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霎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方玖安平静地说:“不会。”
厉鬼……厉鬼是什么？厉鬼很强吗？厉鬼如果很强的话…可以帮他把那家售楼中心夷为平地吗？
女鬼笑嘻嘻地说:“我也觉得不会。”
张风翻开一本资料:“童童，你去找红姐，让她过来一趟。”
“不要，我可叫不动红姐。”童梓不满。
张风泄了气:“你都叫不动红姐了，更不要说我了。”
他二人聊得火热，险些吵起来，方玖安见形势不对，赶紧敲了敲桌子问:“红姐是谁啊？全名是啥？是干什么的？”
张风说:“红姐就是那天在监听室另一边的女鬼，全名是叶红沁，她嘛，是一位专业的心理咨询师。”
方玖安:专业的……心理咨询师？
童梓一拍桌子:“好吧，我去喊红姐！那我喊完红姐是不是就可以下班了啊？”
“当然。”张风扬起脑袋。
童梓激动得跳起:“好耶，现在是五点，我喊完红姐再出去玩一会儿，回到家的时候东霖太太刚好直播，太棒啦！！”
她激动得鼓着掌，显摆似地走出审讯室。
张风叹口气:“真拿她没办法。”
等等，她刚刚说直播……
张风一下子抄起桌上的小钟，一看时间，五点多一点点。
他有点难言之隐。
方玖安看着他不妙的脸色，好心问了句:“你没事吧？”
不像没事，张风好像腰受了重伤，他单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扶着腰，面露苦楚。
“没事，待会儿红姐过来，你要好好配合她，不要拖延时间。”张风抖着腿走了。
审讯室只有方玖安一只鬼，他抬头看了眼监控，忽然屋里传来张风的声音:“我在看监控，别想着逃走。”
行。
方玖安把手搭在桌上，等着传说中的红姐进来。
“哎呦，又是你啊，好久不见。”红姐一身正红色连衣裙，长卷发随意地披散开，眼尾画着长长的眼线，稍一眯眼就勾人无比。红姐的嘴唇也是殷红的，唇缝间夹着一根缓缓燃烧的烟，细长灰白的烟雾不断上升，模糊她的眼神。
“不好意思，工作时间我是不该抽烟的。”她取下烟头，按在烟灰缸上。
方玖安摆了摆手:“没关系。”
叶红沁莞尔一笑:“上次见到你还是在……不久之前。”
方玖安也微笑着说:“嗯。”
测试已经开始了吗？
方玖安不敢有半点马虎，他并不想让这个红姐知道他的真实情况，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蒙混过去。
……
“那这么说，你还真挺惨的。”红姐手撑着脸，已经和他聊累了。
方玖安依旧滔滔不绝，孜孜不倦地说着:“是啊，不过我觉得这些也没什么，这些苦难不过是我成长路上的坎坷，必经之路。”
叶红沁抬手捂住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她连连摆手摇头:“嗯，行了，我知道了，你不用说，我去找张风，你待在这别乱走。”
红姐理了理裙带走了。
方玖安沉沉地往后一靠，他不安地拨弄着腕间的铁链，又不时看向桌上文件资料上放着的那只纯黑的铁脚链。
那不会是给他戴的吧。
方玖安没忍住，又抬头看了眼监控，此时房间内又响起张风的声音:“不要乱动。”
“哦。”
方玖安坐正，坐直了，看似听话乖巧，实则已经把张风从头到尾痛骂了一遍。
他到底是生前作恶多端，才会让他死后被张风，张大副刑官纠缠上。
很快，门被推开，张风一脸阴沉地进来，他手里揪着一份薄薄的文件，左下角快被他揉烂了。
不知为何，方玖安见他这样心里倒是轻松了很多。
“我的测试结果如何？”方玖安故作镇静地问。
作者有话要说：垂死病中惊坐起，原来有九个收藏了…
希望能在明年生日之前把这个故事写完，给这个年纪的自己一个小礼物。
[抱紧自己]
今天去游乐园玩过山车了，好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