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冯护抓着常县令一口气走到衙门里，他是习武之人，力气也大，一口气将人推到地上。
常县令一个踉跄趴在了地上，旁边跪着的毛贼慌忙给他腾地方，冯护走到公案桌前，抬手一拍，“肃静。”
公堂内瞬时安静下来，冯护数了数堂下众人，“人不够，派人把马老板和张老板带过来。”
下属回禀道：“将军，已经命人去了，马上就到。”
很快，张富年和马商通被带到公堂上。
张富年嚷嚷了一路：“你们在干嘛？”
“我可是正经的商人，你们光天化日把我抓来，是犯法的，知道我家小姑爷是谁吗，祁州知州，一州父母官，县令老爷都不敢把我怎么样。”
“大胆，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堂上站着的是谁？”
张富年看了眼冯护，顿时没了嚣张气焰，他低声道：“沧水县该属祁州管辖，将军大人这样做有些僭越了吧。”
冯护冷哼道：“你懂得还不少，僭越不僭越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先跪好。”
“升堂。”
站在堂上往下看，乌泱泱一群人，冯护厉声道：“沧水县的害虫全都聚在此地，看你们还怎么私下串通一气。”
“数日前，本官在巡海时看见一艘船在禁渔期内光明正大地开船捕鱼，本想上去搜查，不料这艘船开得如此之快，还差点撞到我的海船上。”
“后来本官命人一路追寻，发现这伙人在海上抓了一只千年海龟，还将其藏匿在崖山内。”
马商通连忙辩解道：“将军大人，先前小民已经同您说过，这只千年海龟是有人花了重金请小民抓的，并非小民一人所为，小民是外乡人，并不知道本地的规矩在，只知道拿钱办事，小民是无辜的。”
“不知道本地的规矩？事到如今还在狡辩。”
“你杀人未遂，还敢说自己是无辜的，若不是我手下的人及时赶过去，你手里可要背上好几条人命了。”
冯护见他还在嘴硬，只好让下属把那天在崖山上救下的几人带上来。
“这几人都是证人。”
“将军大人，是马商通找到我们，还给了我们好多钱，让我们出海抓一只海龟，不料事情办成后，他却过河拆桥，派了杀手杀我们，要不是将军大人及时赶到，我们几人的小命就没了。”
冯护走到马商通跟前道：“事到如今，你还要遮掩吗？”
马商通焉巴巴地垂下头，“将军大人，小民有罪，还请将军大人看在我提供证据的份上，饶我一命。”
张富年恍然大悟，瞪着他道：“马商通，原来是你把我供出来的。”
马商通回道：“我这是也是实话实说啊，是你找到我，说要我想办法抓一只千年海龟，说事成之后必有重金酬谢。”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急忙道：“将军大人，我还知道，他们抓这只海龟是为了要给太后娘娘祝寿，我也是偷偷听来的，此事若是真的，那我抓海龟还算是有罪吗？”
冯护瞪了他一眼，马商通登时闭上了嘴巴。
“太后娘娘寿辰，早就下旨让各州不必破费，一切从简，你们居然还敢偷偷在海上，若我上奏，有你们好果子吃。”
张富年回道：“将军大人，此事是小民也是受知州大人所托，小民并不知情啊，有道是不知者无罪，小民当时也是为了能够给太后娘娘送上一份大礼，所以才这般卖力。”
冯护微微一笑，“好，我会亲自去拜访知州大人，好好问问情况。”
“还有一件事，张老板，最近你可是给沧水县带来不少麻烦啊。”
张富年摇摇头，“小民清清白白啊，这些年没少帮助本地穷苦百姓，怎么会带来麻烦。”
如此花言巧语，冯护只觉得聒噪，指着地上那群小毛贼道：“你们跪在地上做什么？谁先指认出来幕后之人，我重重有赏，不单免了你们的责罚，还会给赏金。”
此话一出，那群小毛贼眼睛亮了亮，本来他们这些人都是本地游手好闲的懒撒汉，整日干些顺藤摸瓜的事，没少进衙门里。
听到冯将军这样说，急忙上前，一个接一个地说。
“将军大人，是张老爷要我们这样做的。”
“对对对，就是张老爷，他说这几日沧水县太平静了，让我们多出来干点事，热闹热闹。”
“我们也不知道他这是犯了什么毛病，还专门给我们通风报信，告诉我们哪一户家里存的有钱，哪家地底下埋有金银珠宝，让我们去偷。”
张富年哪里管得住这么多人的嘴，一脸着急地看着这些毛贼倒戈，却无能为力，只好摊在地上想主意。
应章上前禀道：“冯将军，就是因为这些毛贼，才耽误了我们查案，如今看来，是有人故意干扰我们。”
见事情被揭穿，张富年急切道：“应大人你可不要胡乱造谣，作为本县的巡检，是你自己办事不力，不要怪罪到旁人身上。”
“那就奇怪了，这么多毛贼都说是受你的指使，若不是想隐瞒什么实情，为何要这样做，难不成你就是看不惯本地百姓安居乐业，就想使坏，这要是传出去，张老爷日后就别想在沧水县里混了。”
“将军大人，小民还有证据。”
冯护看着那小毛贼，“说。”
“张老爷家中有个很大的地窖，里面想来藏着不少东西，说不定他就是为了地窖里的东西。”
听到这里，应章立刻站了起来，难不成这就是他们搜了许久的私盐。
“你血口喷人，张嘴就胡说八道。”
张富年狡辩道：“将军大人不如再审问一下，小民真的不认识这些毛贼。”
冯护点头道：“好，那我再问问，堂下的人若有和张老爷往来的证据，尽快呈上。”
“有，将军大人，我这里还有张老爷给我的银子。”
“大人，我这里有张老爷赠予我的珠宝。”
“我这里有张老爷给我的信。”
眼看要被这么多人拉下水，张富年瞅了眼在旁边一语不发吓得战战兢兢的常县令，“县令大人，你可要为做主啊，我年年给你送那么多金银珠宝，如今我一落难，你连个屁都不放。”
常县令瞪大眼睛，没想到张富年破罐子破摔了，直接就把他拱了出来，他急忙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常县令，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下官没有，愿受责罚。”
冯护压制着心里的怒气，“好，既如此。”
“来人，把他们全都绑了，拉出去游街，让沧水县的百姓们好好看看。”
“顺便让张老爷领我们去他府上坐坐，我要好好看看地窖里藏着什么东西。”
……
正在店里吃饭的应晚镜听到街上传来阵阵喧闹，不免好奇地跟着客人出去看。
只见外面乌泱泱的人群，店里的客人全都围在门口看。
应明远拉住一个刚从那边过来的人，“小兄弟，怎么回事，这么多人。”
“前几日不是逮到那几个捕海龟的贼吗？冯将军今日把人全都审了一遍，这些贼人正在游街呢。”
人群渐渐往这边移动，应晚镜踮起脚尖往前看，众人围堵间，只见张富年和马商人通带着枷锁往前走，四周百姓跟着他们一边走一边骂。
“还有常县令这个贪官，也在游街，这回可算是解气了。”
江白屿见她踮着脚，便抬手将她举了起来，应晚镜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视野忽然开阔起来，应晚镜有些不适应，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母亲和大哥，看到他们二人都在认真看着街道，便低头看向江白屿：“你把我放下来，这样不好。”
江白屿把她往下放了放，“这个高度应该差不多，再往下你就看不到了。”
这个角度下，应晚镜看到江白屿真挚明亮的眼睛，和起伏的胸膛，少年不管外面的喧闹，满眼都是心上人。
“我要下来。”
应晚镜一落地，便直呼道：“这些坏人可算是得到报应了，真解气。”
“白屿，你高兴不？”
江白屿抓了抓脑袋，“应该是高兴的，坏人伏法是好事，但是又觉得这也只是一时的快活，不能保证日后不会有贪官污吏，恶霸赖皮。”
应晚镜往他身上靠了靠，“想那么长远干什么，咱们只是世间凡夫俗子，百年寿命不过须臾，只看眼前人，只想眼前事，才得快活自在。”
她捏了捏江白屿的的脸，“谁家的小郎君像你这般板着脸，快，笑一个。”
感受到应晚镜手指的温度，江白屿轻轻扬起嘴角。
游街队伍越来越大，很快就来到了应氏鲜味的门前，应晚镜被挤得只好倚在门框上。
江白屿看着应晚镜随着人群欢呼，心里忽然也燃起来斗志，原来看到坏人得到惩罚心里会如此爽快。
傍晚，江白屿回了家，他把今日在集市上买的瓜果点心拿出来一些，放在盘子里送到陈清禾屋子里。
“娘，您今日好些了吗？”
陈清禾正靠在枕头上看书，听见声响抬头看向江白屿：“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往常都是半夜三更才到家。”
江白屿随口道：“最近在忙着修船，准备渔具，马上就要开海了，这些东西都要要齐全，不然临到头，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有。”
他递给陈清禾一块米糕，“娘，这是我在集市上买的点心，您吃几块。”
陈清禾接过点心，吃了一口，“喝了几天中药，嘴里一股苦味，正想吃点甜的。”
“我去给您倒点茶。”江白屿起身走到桌前，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水。
“喝点茶润一润。”
陈清禾吃完点心，喝了口茶水，身上的疲乏减轻不少。
“瞧我这病，总是好一阵坏一阵。”
“娘，会好起来的。”
陈清禾看向江白屿，当年她担心养不活的孩子现在也长大成人了，心里高兴，也有些惋惜自己相公死得早，都没见过孩子一面。
“近来跟应家姑娘可有见面说话。”
人一病，就容易想东想西，陈清禾有些不放心江白屿的婚事。
江白屿回道：“娘，应姑娘在街上开了家酒肆，我现在每日都会给她店里送货，日日见着呢。”
“那就好，原来在街上开了家酒肆，我就说那姑娘聪慧，是个会做生意的。”
陈清禾看向自家儿子，“哎，光见面说话，可有跟她讲清楚你的心意，你可别傻看着，这么好的姑娘，有的是人惦念，一不留神再让别人抢先了。”
江白屿没细说自己和应晚镜的事，淡淡回道：“娘，你怎么心急起来了，我一个男儿，跟应家姑娘说这些，说不好听点就是耍流氓。”
陈清禾咯咯笑起来，“儿子，你知道你爹当年是怎么跟我说的吗？趴在我们家院墙上，给我送了一盒点心，张口就说，吃了我的点心，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把我吓了一大跳，点心吃了一半就扔了。”
陈清禾揪起江白屿的耳朵，“怎么到你这里，就学不会呢。”
江白屿往后躲开，“娘，现在说这些还早，况且我还有事情要做，如若这时候成亲，会拖累人家。”
“什么事情，能比终身大事还重要。”
江白屿抬起头，认真道：“娘，我要给爹报仇，要皇帝还我外公的清白。”
“我要让真相大白，让侠士安息，让忠臣得以长眠。”
陈清禾被江白屿眼中炽烈惊到了，她仿佛看见了对方眼睛里熊熊燃起来的火焰，这样的眼神和神色，她曾在她爹爹眼里看见过，也在相公江逸的脸上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