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吃饭,吃饭。”楚文卿嘴上安慰着凯洛斯,手不闲着,在轮椅边比划着,努着嘴示意司机赶紧走。
那司机本还在继续捡地上的钱,但在感受到凯洛斯看过来的凌厉目光,他条件反射般迅速站直,等酥麻感涌上中枢神经时,他反应过来了,身子一懈,扶着血脉流通不太顺畅的腿,半侧着身子地跑了。
凯洛斯看着那背影,怀疑再次漫上,而后又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化身盯夫狂魔。
楚文卿问心无愧,自然无惧身旁凯洛斯的幽怨目光,随着电梯门的关闭,这狭小密闭的空间中,只剩彼此二虫了,暧昧的酸涩渐渐蔓延,楚文卿有种和领导共处一个电梯的错觉,为了打破僵局,楚文卿用胳膊摇晃着凯洛斯的身体,问着身侧的凯洛斯:“今天怎这么早?”
刚刚,楚文卿习惯性的伸手按电梯,可一用力,却发现自己的胳膊怎么也拽不出来。
楚文卿侧目,凯洛斯面上一脸淡定,可却暗暗用力,用胳膊和身体死死夹住楚文卿的手,不让离开。
楚文卿摇头轻乐,也不再用力,换了只手。
刚刚也是,凯洛斯非得用着奇怪的姿势推轮椅,导致周边的虫都偷偷侧目。
凯洛斯被楚文卿的小动作晃得心满意足,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回答:“最近会忙,所有先来跟雄主请个假。”
“你要出门?”
凯洛斯已经是上将了,加上家族背景,一般是不太忙的,领导者都是动脑做决策的,除非是异族来犯,或是其他星球的乱事。
所以凯洛斯一说忙,楚文卿的第一反应就是凯洛斯要离开。
“不是,最近朋友那出了点状况,我去帮忙。”
“危险吗?”楚文卿脱口而出。
凯洛斯一愣,随即开口,语调绵软,不似从前:“不危险,就跑跑腿,打打杂。”
楚文卿知道,凯洛斯是怕他担心,安慰的,哪有请一个上将过去打杂的,可凯洛斯越表现的云淡风轻,楚文卿的心中就越慌。
凯洛斯感受到楚文卿的手无意识的捏住胳膊,低头瞧着,又出声道:“开玩笑的,雄主第一次关心我,我没忍住。”
“你骗我。”楚文卿抬起另一只手,就向凯洛斯的身上捶去。
好巧不巧,电梯门,开了。
楚文卿闻声回望,手还搭在凯洛斯的前胸上。
门外是白尘。
白色的大褂本平平无奇,但白尘儒雅的气质给这衣服笼上了一层天使的光芒。他逆着阳光,像佛像般屹立在那。
如此圣洁的地方,楚文卿正以奇怪的姿势,挂在凯洛斯的身上。
两相对比,楚文卿有些尴尬。
他连忙将两只手都从凯洛斯的身上拿下,尽量以立正姿势迎接白尘。
反观凯洛斯,生气中。
雄主将手从我身上拿走了。
瞥一眼白尘。
就因为他,雄主将手,还是两只手都从我身上拿走了。
烦心。
楚文卿可没有正方面的金手指,根本不知道这表面淡然的凯洛斯,内心是有多复杂。
“白医生。”楚文卿保持着官方礼貌的微笑,甚至将手抬起来,摇晃着打着招呼,顺便在凯洛斯看不见的角度冲白尘挤眉弄眼。
“白医生今天不忙啊?”凯洛斯冷冷道。
楚文卿听着这语调,怎么也不像是在关心啊。
“我就一个医生,再忙也只是在这医院忙,更何况,楚楚是我的患者,我在忙也是要照看的。”白尘的嗓音清冷但又不失柔和,“倒是上将,您劳苦功高,每日为一国百姓担忧,真是辛苦。”
“楚楚,”凯洛斯重复着,也不理电梯外的白尘,反而饶身道楚文卿的面前,“雄主更喜欢这个称呼吗?”
凯洛斯看似只是平静的在询问,但手上却紧紧握住轮椅的两个把手,眼神颤抖着盯住楚文卿,长时间不曾闭合的双眼变得胀红,似乎只要楚文卿回答喜欢,凯洛斯就能在他面前哭出来。
“我家都习惯叫我卿卿。”楚文卿没有正面回答,但这也足够让凯洛斯开心的。
凯洛斯像得了宝贝似的,转身向白尘炫耀。
白尘也不在意,看了看,便往右边跨了一步,与被凯洛斯阻挡的楚文卿对视,道:“好,卿卿,你们先上去吧,我晚点给你检查。”
电梯门真切的关上,凯洛斯才放下一级戒备。
凯洛斯站在楚文卿的轮椅前,沉思片刻,才继续与楚文卿交谈。
“白尘是兽医专业的啊。”
“嗯,他好像是说过。”楚文卿不解,凯洛斯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卿卿要不要换个更专业的?”
真记仇,但楚文卿心里有些甜,而面上不显,面无表情佯装听不懂的回答着。
“不用吧,失忆后就是他,我挺习惯的。”
到让楚文卿没想到的是,凯洛斯竟很轻易的就点头同意了。
这倒是让楚文卿更为疑惑了。
若说凯洛斯刚刚是在吃醋,可这醋意也不深啊。
若不是,刚刚那话里话外的争强好胜是什么意思。
楚文卿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
自己确实没谈过恋爱,也是不太懂里面的弯弯绕绕。
只是,只是自己也不能用看常人的思维去看凯洛斯吧。
楚文卿坐在轮椅上,单手拄着下巴,仔细端详着凯洛斯。
清晰的下颚线,高俊挺拔的身姿,一席深灰色西装,牢牢锁住他的身材,禁欲的美感完美的展现在白色领口中露出的一丝肌肤。
最年轻的天才级尖端虫才,是会接自己回家的虫。
楚文卿感觉无比幸福。
虽然电梯里只有那冰冷的白炽灯,但楚文卿觉得自己被笼罩在家的温暖中。
家。
想到这,沉浸在幸福中的楚文卿沉下了头。
他盯着眼前虫的背影,触手可及,却也遥远的不可一探。
叮,
楚文卿被声音吓得一个机灵。
又想起自己是在凯洛斯的眼皮下,立刻紧绷神经,保持着镇定。
“怎么了?”
被凯洛斯推出电梯的楚文卿才反应过来,刚刚的声响,只是电梯的提示音。
楚文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也是他最近事情太多,神经过于紧绷了。
细细回想,这两种声音差的很多,不应搞混的。
“没事,就感觉很幸福。”楚文卿真挚的望着凯洛斯。
“是吧,我就猜到你会喜欢的。”凯洛斯松了松领带,将西服的扣子解开,随意的扯下领带,细细抚平,又虚虚的用其遮盖住楚文卿的眼睛。语调难得的上扬,以一种神秘的感觉,推着楚文卿,进到了病房。
牛排。
周围用花菜点缀。
旁边更是放了十几个小盒子,每个盒子上都有一个小标签。
标签上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字。
香气早已被楚文卿探到,内心也早已有了准备,可当凯洛斯轻轻揭开时,真切的看见,心中还是欢喜的。
“牛肉只是烤熟,没有加任何调味。”凯洛斯将楚文卿推至合适位置,固定好轮椅才落座,落座后,便急着将那些小盒子一一打开,“我让他们将能找到的都拿过来了,上面写了名字和大致滋味。”
“这个,微酸,有点像树上的野果子。”
“这个,刚吃没什么感觉,但嘴中会留苦味,而且舌尖还有麻木感。”
“这个,有点鱼腥味,但他们说一般用来拌东西,大补的。”
……
凯洛斯很耐心,不光念了上面的字,还补上了味感。
楚文卿看着凯洛斯生动形象的描述,自然猜得到。
“这个,这个不太好吃,会痛,嗯吃了会痛,要不我帮你撤下去?”
“好。”楚文卿看着那红色粉末,估摸着应该是辣椒一类的东西,辣味,本质上是痛觉。他还是挺喜欢的,但牛排也是不太需要。
“这个,怪怪的,说不上来,又苦又涩,还有点像沙子的感觉……”凯洛斯还在说。
楚文卿就静静的望着凯洛斯来来回回闭合,又张开的嘴,沉浸在絮絮叨叨的磨叽中。
他现在终于能理解老爸了,那种坐在沙发上,听着老婆讲一些细碎的小事。不仅不觉得厌烦,反而很有趣。若是能在中间说上一两句赞同的话,那就母亲好像收到了鼓舞,更加卖力的活现情景。
新鲜的牛排,只需要简答的作料,便是人间美味。
盐。
根据盒子上的字,楚文卿早已辨别出,拥有类似功能的调味。
可他并不急着动手,而是耐心的听完凯洛斯做的“汇报”,才装作混乱的问。
“那,哪个是单一有咸味的呢?”
“这个。”凯洛斯迅速拿起楚文卿早就盯着的盒子。
淡黄色粗块晶体,虽然和楚文卿印象里的盐差别很大,但,他用手指沾水,尝了一小口,便确定了。
味道没有那么重,微微发苦,估计不是很纯。
不过,已经很好了。
楚文卿用水溶了点,倒在小碟子里,准备切牛排,小沾一下。
可当楚文卿手握刀叉,悬于肉上时,他顿住了。
牛。
可以和自己沟通,通人性的牛。可以与主家相依为命,甚至陪葬的牛。可以帮助主家照顾孩子的牛。
是用憨厚声音,慢吞吞讲述自己生平的牛。
楚文卿的刀刚贴在牛排上,手就好似被电了一下,他迅速缩回,刀叉也落了下去。
恍惚间,楚文卿感觉直播时的那个忠厚的黄牛,就站在自己眼前。
然后,盯着自己,看着自己生生从它的身上割下来一块肉,摆在盘子里。
老黄牛眼含热泪,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什么,便倒在自己的脚边。
血缓缓流出,慢慢的,慢慢的流向自己……
老黄牛尾巴那,飞着一只鹦鹉,蓝绿相间的毛,红色的钩子嘴,不断的用刺耳的尖锐声重复着。
“刽子手,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