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羽对你十分敬重,这么多年,你没有半分动容吗?”
这么些年,她亲眼看见那个小小的孩子怀着一颗孺慕之情,小心地靠近他,哪怕被拒绝也只会悄悄抹着眼角的泪,第二天又巴巴地走到他的面前。
她早已把宫子羽视做亲生孩子,心何尝不痛。
听见她提起宫子羽,玉衡欲笑未笑,窗外竹影倾斜,男人轻哼了声,“我对他,还不够好吗?”
相比较宫尚角他们,他自认对宫子羽偏爱至极了。宫尚角试炼时他也只是嘱咐了几句,而到了宫子羽,他甚至陪在身侧,亲眼看见他平安才离开。
雾姬反问,“是因为他长得像夫人。”
如果只是宫子羽呢,他还会像那样对他好吗?
这些他们心知肚明,玉衡眼睛重重抖了下,没有否认。雾姬知道他给了自己答案,她想起宫子羽温柔的脸庞,鼻尖兰花香馥郁。
*
羽宫走廊上,锋利的雨滴砸在湖面,形成一圈又一圈的痕迹,底下的影影绰绰的鱼影左右摇摆,抬着嘴浮出了水面。
一道人影撑着伞俯视着这场景,今日雾姬的话像当头一棒,他知道自己有时卑劣地将宫子羽看做她,他明明可以拒绝那些本不应亲密的举动,可他放任了。
放任自己欲望,龌龊地利用一个少年纯真的敬爱来满足自己。他贪婪的在宫子羽身上找她的影子,只要宫子羽在身边,他不可控制的就会想起曾经的时光,在一遍一遍回忆里,悲伤和遗憾不停地裹挟着他。
一道人影远远小跑过来,宫子羽喘着气,他拿着伞走近玉衡。因为体寒他常年穿着的都是毛茸茸的锦服,那张华贵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玉衡望着湖边不说话,宫子羽忐忑地咽着唾沫,“哥哥,怎么了?”
玉衡转头,宫子羽看起来有些开心,“怎么了。”
宫子羽朝他眨了眨眼,“哥哥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玉衡想了想,原来今天是上元节,往他后边看,金繁和宫紫商缓步而来,旁边还有云为衫。大小姐以袖遮面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知道玉衡在看他们,抛了个媚眼就跑到了他的面前。她用手肘使劲一撞宫子羽,哼道:“来来,还得靠我。”
玉衡一下子就明白了,“想偷溜出去?”
宫子羽小鸟啄食般点着头。他从未跟玉衡出去过,现在有这个机会格外兴奋。玉衡思及这段时间无名的事情,他实在没有闲情出去,宫紫商似乎知道他的想法,边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边嘟着嘴,“玉衡哥哥,你要是拒绝的话,宫子羽也不会让我们出去的。”
宫子羽被无辜中枪,他摆着手,“哥哥。”
玉衡无动于衷,跟着这群小辈出去,他们还是成双成对的。
“你们出去就好。”
宫紫商扁着嘴:“玉衡哥哥,我们就想跟你出去玩嘛,我从小还没出去过呢。”
她都这样说了,玉衡也只能同意。对于宫紫商他其实比宫子羽更迁就的多,她是女孩,虽然作为商宫的宫主,她的父亲并不在意她,她那小弟弟也讨厌她。小时就差点因为发烧烧糊涂了,就因为是女孩。
漆黑的密道里,宫子羽主动把袖子给了云为衫,“里面黑,不好走,牵着我比较好。”
“好黑,好冷,好害怕,如何是好?金繁拉紧我。”宫紫商吵吵闹闹,要捉他的手。金繁直接拒绝了他,后退着不让她碰:“我也很害怕。”
宫紫商哼,转手攥着玉衡的手腕,“玉衡哥哥,人家害怕。”
很亮,四周灯火通明,人们脸上挂着的笑容足以融化人心。他们手中有的拿着形状精美的灯笼,有的捧着吃食。圆润的跟年画上无二的小孩子蹦蹦跳跳追逐着,童声随着街道旁的吆喝一同随着远处的孔明灯往天边飞去。
玉衡站在这人群中突然就有种心悸的感觉,他很久没有来到这繁华热闹的地方了。金繁带着刀走到前面开路,宫紫商拉着云为衫左顾右盼,时而带着惊叹的声音。
玉衡跟在她们后面和宫子羽并肩,出门在外,他脸上并没有戴面具,而是易了容。宫子羽看着她们又笑又闹,旁边还有喜欢的人,这下心里吃了蜜一样。
他甚至想,要是能永远留住这样的美好就好了。
他们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人群涌动之中,玉衡稍微出了会神就发现前面的宫紫商带着云为衫不见了,宫子羽连忙让金繁过来,冲他耳语了几句。
金繁应着走进了人群。玉衡发现宫子羽依旧平淡,没有想去的前兆,人声嘈杂,他低声问,“我们不去吗?”
宫子羽看见他凑近自己,微微低着头,小声回答,“金繁去了。”
*
他们走在路中,时而有推着花车的小贩,上面各式各样的灯,炫彩夺目。这东西送给姑娘肯定会很喜欢,他余光中是宫子羽傻傻的模样。
如今都有未婚妻了,还是跟以前没有差别,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笑得克制又开心。
玉衡站在花车面前停住了脚步,打量着,老板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公子,喜欢哪个?”
他随意指了个兔子灯,拿到手里时,宫子羽有些不敢相信,他指着自己,又指了指兔子灯,显然误会了他,“哥……哥哥,这是给我的吗?”
这兔子灯看着是给男人的?玉衡想着,他本来是决定让宫子羽把这个给云为衫,促进一下他们的感情。
既然他这么喜欢,玉衡说,“喜欢就拿着吧。”
他不知道这天晚上,宫子羽守着这盏兔子灯看了一夜,他手轻轻抚着它的耳朵、嘴巴。橙黄的光透过绢丝变成毛茸茸的薄纱,把他整张脸笼罩。
他开始不自觉带着笑容。
“这是哥哥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回去后他还专门去了趟角宫,这俩兄弟平日里就沉默寡言,一脸阴沉,这佳节也好似与他们无关,宫里什么装扮都没有。
宫远徵摆弄着花灯,他听着下人们说宫尚角和上官浅用晚膳心里很不高兴,他去找玉衡,发现人也不在。
“怎么了?”玉衡听见下人们说话,才知道宫远徵闷闷不乐坐在房间。
宫远徵笑容突然在脸上出现,他小跑过来,一把抱住了玉衡,少年只到他下巴处,需要踮起脚,“今天是上元灯节,我给你做了个灯。”
“吃饭没?”他听到下人说了,宫远徵忙活了一下午,抬头一看,头顶挂着许多做废了灯,足以看出主人多么用心。
宫远徵眼底委委屈屈,平日里跋扈得很,到底还是小孩子,“没有。”
“那我去做?”
宫远徵惊喜,他少见露出孩子的纯真,“真的?”
在他记忆里,玉衡很少对他这么温和,特别是从前,第一次见面他畏畏缩缩从门后探出个小脑袋,高大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
“是你刚才保护我的,这冰糖葫芦是给我的?”小宫远徵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