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还没想到合适的措辞,也不敢擅自往前,风卷着雨,他一头黑发被打湿,脸颊泛着白玉的莹润,目若寒星,隐隐透露着有些不安,他现在还是女子的身份,姜子牙会发现吗?
他不确定。
遇上昆仑修道之人,他几乎没有胜算。
到底是关心则乱,他太担心姬发会出危险,因为他的体质太适合双修,他千年才遇到一个浑身紫雾的。
怎么办,还是先跑吧。
“你——过来作甚。”姬发取下自己的披风,跑过去裹住了他的身体,少女浅米色发带垂在胸前,如玉粉霞的脸颊沾上了一点污垢,因为来得及,气息尚且不稳。
他看了一眼姬发,又垂下眸,声音快要融进风里,“我担心你。”
姬发用指腹轻轻擦拭他脸颊,“我没事,倒是你,你怎这般不为自己着想。”
把人扶着坐在晕倒的殷郊旁边,姬发扶着殷郊的头,继续用树叶接的水喂,他抬头看着姜子牙,发现他一直目光不移玉衡。
姬发蹙了蹙眉,挪了下自己的身体,遮住了他的目光,“老人家,快把封神榜交给我,没有它,大王就活不成了。”
姜子牙知道姬发有些不满,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修为低竟一时看不出这个女子是何来历,从自己腰间的葫芦倒出一枚仙丹,递给姬发。
“给这位姑娘吃吧,想必来时吃了不少苦头,小心着凉。”
玉衡有点惊讶,这个老头子还挺心善的,不仅不拆穿他,还关心他,给他仙丹。
姬发放下殷郊,看向脸色苍白的玉衡,有些愧疚,把东西给他吃了后还给他系紧了身上的斗篷,“冷吗”
仙丹入口即化,玉衡丹田暖洋洋的,对姬发笑得甜蜜,“不冷了。”
“那就好。”他越来越小声,脸上红扑扑的。
姜子牙脸上也不由笑,格外慈祥。
“这封神榜是要给天下共主的,不给他,他活不了,可是给了他,天下人就活不了啊。”
他说的时候很是感慨。
姬发回头,不满地反驳,“你胡说!大王是个英雄。”
姜子牙也没有什么好辩论的,拍着膝盖,起身往前走,“可是他把你们当傻瓜啊,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生死。”
“他在乎的只有他自己。”
殷郊也悠悠转醒,他捂着自己的头,姬发赶紧过去搀扶他,“殷郊!”
殷郊死死盯着姜子牙,拔出青铜剑就是指着他,姬发制止他,“殷郊,他刚刚救了你。”
玉衡趁机给殷郊施了法,自己前段时间才对他霸王硬上弓,要是被他看见自己的样子,一定喊打喊杀的,他可不能破坏自己在姬发面前的形象。
寒光冷剑在前,姜子牙十分冷静,似乎面前跟个树枝没什么区别,玉衡看着这场对峙,终于,殷郊举起手中的剑就挥手砍去。
刺目刀影闪过,在场的人都闭了闭眼。
姜子牙胸前的竹筒掉落,里面的封神榜出来,举起剑的殷郊下一秒双手就被身后窜出来的红绳箍住,直接被带着往后飞,哪吒和杨戬依次飞身护在姜子牙面前。
“师叔!”
听着这莲藕小鬼的声音,玉衡忍不住一哆嗦,想着几个人都还没看到自己,玉衡站起身就要偷溜跑。
管姬发会不会有危险,他觉得还是自己的命重要。
然而杨戬的三尖两刃戟更快,直直落在他面前,姬发原本喘着大气看被混天绫缠着的殷郊,余光见此,拿着手里的封神榜就走到悬崖边。
姜子牙想起封神榜,他着急地在地上找,却听见姬发的声音。
“不许伤害他们。”他拿着封神榜,底下是万丈深渊,只要他一松手,封神榜就会掉下去。
姬发黑色的眼瞳带着决绝,被混天绫吊在树上的殷郊大声囔,“姬发,拿着封神榜快跑!”
姜子牙心都在嗓子眼了,“使不得啊使不得。”
哪吒横眉冷竖,指着他就是骂骂咧咧,“你扔个试试!你扔个试试。”急得旁边的姜子牙用手拍他,这样激怒姬发,待会儿人家真扔了就不得了了。
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姬发身上,玉衡偷摸挪了两步,就看见姬发手一松,封神榜直直掉落万丈悬崖,哪吒目瞪口呆,“他真扔啊。”
姜子牙三步并作两步,探头去看,一把跳了下去,“掌.心.雷!”
哪吒都傻眼了,“师叔还真跳啊。”
姜子牙因为拿着封神榜,浑身法力都没了,在空中捏了几个决才意识到,哪吒和杨戬慌不择路运用法力往下冲去。
“师叔!”
吊在树下的殷郊自然而然摔了下来,姬发跑了过去扶着他,“殷郊”
殷郊已经筋疲力尽,脸上全是伤痕,嘴唇都发着白,看起来很惨烈。
玉衡只觉十分解气。
想起殷郊贞洁烈女,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妖怪的时候,玉衡哼了声,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下。
说我是妖怪,还不是妖怪救了你。
姬发背着他往山下走,穿着甲胄的男人很重,就连姬发都十分吃力。
玉衡看不下去了,掌心的黑雾飞向昏迷的殷郊,原本喘气的姬发感觉背上的重量轻了很多,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废弃的地方,姬发如释重负。
“我们休息一下,我去找点野果充充饥可好?”他侧头,就看见玉衡拿了个手帕,给他擦脸,“我不饿。”
玉衡看着他脏兮兮还有些暗色血迹的脸,突然想起颚顺来,那天晚上他也是这样给自己擦脸。
姬发安安静静坐着,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又像不好意思似的垂着眼,那模样看得玉衡心痒痒,用手抚着他的脸,“姬发。”
姬发眼皮狠狠抖了下,森林里几乎没有光线,旁边到处都是盘踞缭绕的树枝,细雨还在下个不停,阴冷的风从领子钻入,带进刺骨的寒意。
他和玉衡离得近,那双白如葱的手放在他脸颊,轻轻一用力,姬发从玉衡的眸中像感知到了什么,微微阖上了眼。
不一会儿,带着冷沁寒意的唇印了上来,跟梦里的一样,细雨飘在脸上,凉丝丝的,唯有口腔里的甜蜜。
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他睁开眼,想看玉衡的表情,结果却发现对方弯了弯眼,咬了一口他的下唇,退开了些距离。
他很喜欢看别人被自己亲了反应。
一点一点,他看见姬发瞳孔放大了些,随即用指腹摸着水润的唇,玉衡笑,有一种调戏良家妇女的感觉。
庙里隐约听到几个人的谈话声,他们大概是在密谋什么,因为玉衡竖起耳都没有听见,他抬头,“有人。”
“什么?”
强烈的耳鸣致使他听不到玉衡说些什么,玉衡见他一副亲迷糊的样子有些无奈,太过年轻的男子总是如此。
玉衡又吻了他,辗转时缠着舌尖戏舞,玩弄了下,在他耳边叫他,“姬发。”
他很坏,往姬发耳边吹气。
“我……你”姬发全身都热了,还是考虑当前的形势,他强忍羞怯,手覆腰间的青铜剑上,听见里面传来的密谋声,他脸以最快的速度褪到没有血色。
里面的人竟然在商议谋反
“你真的相信他会自焚!?愚蠢!待祭天台修好后,殷寿是真是假自见分晓。”
“你怎么……”
里面的人争执不休,玉衡下意识去看姬发,青年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十二岁来朝歌,因为儿时父亲奶奶就与他说过,大王多么的威武。
他从小就向往和想要成为大王那样的大英雄。
他怀揣着仰慕跟着殷寿,得他教导,他视他为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人,几年来,他的处境他也是看在眼里,如今好不容易大王登基,又遇到天谴,本就十分不容易了。
现下这些伯侯还要聚众造反。
他如何能忍。
姬发冲了进去,指着就要走的南伯侯:“站住!你们竟敢在这里聚众谋反”他仔仔细细看着他们的脸,像是刻在心里。
其他伯侯面面相觑,哪里冒出来的兔崽子。
看姬发准备单挑他们几个,自然也纷纷拔剑,“就他一个人,杀了他。”
坐在一旁卜算的姬昌观察着这个看起来十分熟悉的青年,他的眉眼十分像伯邑考,望见他腰间的环形玉佩时,他挥手阻止了其他伯侯:“万万不可!”
“这是我儿子姬发啊。”
玉衡蹲在柱子后,探头看去,发现姬发眼睛红通通的,倔强地告诉众人,“我是殷商王家侍卫姬发,殷启弑父乃我亲眼所见。”
殷商王家侍卫姬发……姬昌被他一番话寒了心。
姬发看着姬昌。
玉衡都感觉他要哭了,事实上眼泪确实在打转,他拿剑指着自己的父亲,“你竟然假借占卜的名义诬陷大王,居心何在。”
“看见了吧,当质子当久了,真把殷寿当亲爹啊,这样的儿子要他何用。” 鄂崇禹冷笑。
空气瞬间紧张起来,玉衡怕姬发真的死于非命,毕竟人类虽有情有义,可也并非所有人,子杀父,父杀子,在现在实在不足为奇。
玉衡挡在姬发面前,垂着的手开始运转妖力,“不许伤害他。”
崇侯虎讥笑,“你个女娃娃还能阻止得了我们!”说罢几人开始缠斗起来,姜子牙见状赶紧躲远了点,结果转头哐的一下撞上了柱子。
混乱中,玉衡一掌就要击向崇侯虎,门外传来兵器和脚步的声响,旁边的姬发握着他的手腕就往旁边拽。
“姬发!我们终于找到你了。”来人带着一众侍卫破门而入,包围了四大伯侯。
*
“你怎么了,担心你的父亲吗?”玉衡发现从女娲庙回来后的颚顺蔫蔫的,想来是因为自己的父亲被抓,今夜殷寿肯定会大发雷霆。
颚顺心里沉甸甸的,看向玉衡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自己再也不回来的错觉。
“阿玉。”他叫他,“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是内敛的,可对待欢喜之人又是莽撞的,以至于学这么多年的礼仪都抛却了,手指刚抚上青年的脸,就被握住,玉衡吻他的手心,“我也很喜欢你。”
颚顺眼里的水光越来越多,“我特别想回去,跟父亲还有母亲,阿玉,还有你,我们一起生活在南都……”
他哽咽声愈重,后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又不想被玉衡看见眼眶的泪,抬头眨了眨眼,只喃喃着,“我喜欢你。”
他幻想着,仿佛这些都在眼前,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哪怕是男人还是个妖,他喜欢着这个妖,捧着他,爱着他,小心翼翼地像护着自己的小神明。
玉衡嘴唇抖了一下,有点儿恍惚,颚顺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有些踌躇地看他,“阿玉,等我回来,我……”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玉衡歪头,看他腼腆的模样,手掌心出现一个香囊,他主动吻他的眉心,把东西放在他手里。
“我也喜欢你啊。”
“别难过。”
双修本就是肌肤亲昵,哪怕没有双修,玉衡也格外喜欢触摸肌肤,吻过眉心,鼻梁,最后停在嘴唇。
他很喜欢表白自己的心意,在双修时,又或是在平日,手心的香囊发着烫,颚顺握得很紧,他抿了抿唇,“真的吗?”
真的喜欢他吗。
像说得那样喜欢吗。
“你不相信我?”玉衡松开他的唇。
颚顺不语。
玉衡看着他,伸出手,覆在他半个脸颊上,用拇指拂了拂,“我真的喜欢你,笨蛋。”
颚顺终于有了些反应,他依恋地用脸颊蹭玉衡的手,长睫颤了又颤,“阿玉。”
玉衡凑过去亲他。
年轻的男子总是血气方刚,本来单纯地碰碰皮肤,结果就从衣角往里伸,颚顺手指微微抖着,玉衡亲得很慢,细细品着,颚顺口腔都是他的味道。
“嗯……”颚顺搂着身上的人,玉衡亲他的唇,亲他的脖子,衣裳已然褪却塌下,玉衡指尖一动,被束在一旁的床帐飘然落下。
很快就把床榻围着,依稀只见两个人影。
“待会儿大王”
“还有两个时辰,这两日我想你了,你呢,不想我吗?”
玉衡的脸很具有迷惑性,是生得如壁画上的仙人一样,所以配合此时的场景和说出这样的话来,极具有反差感。
是让人知道前面可能会坠入深渊,仍旧会想往里跳。
并且义无反顾的。
颚顺这一次终于遵从他内心的渴望
“想。”
“想什么?”颚顺知道他的幼稚性子,他脸上红霞纷飞,舔了舔湿润又肿的唇。
颚顺腼腆极了,看也不敢看他,“你。”
一炷香的工夫,玉衡意犹未尽,但他终究没有继续,揉着青年的后脑勺,那里发梢已经汗湿,颚顺还在喘气,双手在玉衡背上无意识抓了几下。
像挠痒痒。
颚顺闭着眼睛小憩,脖子处毛茸茸的脑袋还没有离开,反而感觉到一小块肉被嘴咬来咬去。
活像个没有吃饱委屈的小动物。
颚顺记得自己儿时,母亲送给了自己一只小犬,那时他去逗它,把肉喂给它吃,它没吃饱,就会咬着他的手指。
事实上玉衡确实有些不满足,在颚顺脖子上咬的全是吻痕,从脖子到胸前,他也不起来,就趴在颚顺的身上。
这可苦了颚顺,他呼出一大口气,有些羞于启齿,“先出去好不好,阿玉。”
他的声线都像浸了蜜,腻得发痒。
“不出去。”
玉衡说完还坏心眼拨弄着他红得滴血的耳朵,还未褪却少年稚气,欲红未红,青涩但内头已经染红的果子,无一不那样吸引人。
颚顺听着他像耍赖的话,一时无言,“阿玉。”下一秒,缩在一侧的被子直接笼罩在头上。
因为视线受到了阻碍,以至于所有感官都无比清晰和敏感,淡淡的缺氧让脑子都慢吞吞地运转,齿间被掠夺占有,清冽的白梅香萦绕口腔。
玉衡的体温很低,哪怕这种时候也维持着,颚顺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他抱着身上的人似抱了块可以降温的冰。
“嗯……阿玉”脖子的肉被衔住,有些刺痛。
玉衡没有停下来,那块皮肤留下了一个明显的咬痕,他又转移到另一块皮肤。
“我的。”
这两个字让本就不清醒的颚顺更加恍惚,被子已经拉了下来,他整个人都在冒热气。
缠绵的接吻下是让人崩溃的疯狂。颚顺只能失神地哼着,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待再有意识时,脸上冰冰凉凉地划动着什么。
玉衡聚精会神地拿着毛笔在他脸上画东西。
“阿玉……”
“别动。”玉衡添上最后一笔,他抬起颚顺的下巴,夸他,“你真可爱。”
“画的是什么?”颚顺问。
玉衡认真回答,“就是水池里的,你们人类好像叫它王八,它有四只脚还有一个壳。”
颚顺:“……”
王八?可爱?
毛笔被玉衡放在案上了,他看着颚顺欲言又止的表情,拿起铜镜对着他,“不可爱吗?这样我在人群中第一眼就可以看见你了,以前我还分不清你们人的脸。”
他脸颊各一只王八,还分了正反。
颚顺笑了起来,玉衡以为他认同了,丢下铜镜和毛笔,乐呵呵地凑到他面前,“是不是真的,我可没有骗你。”
距离拉近,颚顺放轻了呼吸,眼神停在他两瓣唇上。
玉衡咽唾沫,颚顺感觉全身又酸痛起来,往后面缩着,“不,不要……待会儿就不能走了。”
……
光是起床就用了半个时辰,颚顺推了他好几次,玉衡恍若未闻,直接把人扑倒了,欣赏着自己的战果,看了看,他俯身埋首在他的脖颈。
“我饿了。”
几天没有进食,他急不可耐地张开牙,津津有味地喝了起来。颚顺一边忍受着身体巨大冲破阈值的愉悦,一边承受失血。
好在玉衡浅尝辄止。
他收起獠牙,在他脖子上蹭了蹭,去偏殿沐浴了。
空气尚存两人亲昵的味道,颚顺看着他的背影,失神地笑。
他伸出手,触摸着自己的脖颈,只有几颗牙印。
一盏茶的时间,他就出来了,长长乌润的头发在身后,带着水汽,一粒粒的小水珠从鬓角流到下巴,玉衡眼睛格外明亮,“我抱你去。”
玉衡坐在颚顺的面前,颚顺坐在塌上,脸上和身上仍有余红,他掀开被子,比起之前这次过于舒坦了些。
“我可以走的。”
浴桶里还泡了花瓣,玉衡走了进去,坐在里面,热气腾腾雾气衬得他更加虚幻,他玩了下水,看颚顺迟迟没有进来,道:“进来啊。”
颚顺想说,你不是洗过了吗。
浴桶虽然大,但是两个大男人还是有些挤,玉衡好像没有这种意识,自顾自地给他捏腰,颚顺浸在恰到好处的水温里,他靠在玉衡肩上来了困意,两人相拥着。
半开的窗外依稀可见院中开得如火如荼的芍药,白色灵体垂着尾巴的狐狸坐在树枝干上,望着里面的场景。
玉衡瞥了一眼,狐狸受到惊吓地跑到了屋顶,直往摘星阁,他力道着实控制不好,一会儿重一会儿轻,颚顺几次欲言又止,但感受到唇瓣流连在颈侧的温柔,又默默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
空气很安静,颚顺来了睡意,刚眯了眯眼睛,水下很热,原本放松的颚顺呼吸都放轻了。
耳边玉衡低低地叫他,“颚顺。”
随着他的动作,颚顺闷哼一声,从抿着的嘴里挤出一句话,“不是才——”
水面泛起一阵阵涟漪和气泡。
玉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我是依靠双修法力才越来越多的,就跟你们吃饭喝水一样,饿了就吃,吃多了,也没关系。”
双修得越多,他体内妖力就愈盛,他又不像人类,会累。
修炼得多,他还会更好,心情会变好,身体也会。
颚顺觉得他有时候像个孩子,喜怒都摆在脸上:“那刚刚不是吃过吗?”
玉衡看着他,“可是我现在,想要你,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去找别人。”
颚顺捉到了关键词,“别人,你还有别人?”
他的表情像是凝固在脸上,他好像很难过,玉衡不太理解为什么,在他的认知里,妖是有很多伴侣的,况且不说妖,人类也有很多三妻四妾。
像他们这种靠双修的妖,有太多的露水情缘实在不足为奇。
“有别人,可是我还是会这样对你好的,这一点是不会变的。”他用袖子擦他脸颊糊成一片的墨。
*
四大质子被殷寿传召,颚顺穿好甲胄,手里握着小香囊,上面绣着的是一朵韦陀花,粉蓝色的流苏。
韦陀花又名月下美人。
刹那间的美丽,一瞬间的永恒。
“小骗子。”他喃喃着。
把香囊放在怀里,和姬发他们一起去承德殿,所有的质子们都心情很复杂,脸上带着晦暗,他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玉衡独自去了摘星阁,苏妲己在池子里泡澡,头发乌黑显得脸颊更加白,一双钩子似的眼睛妩媚动人,因为狐妖占据了身体,变得更加魅惑。
玉衡收回视线,他缓缓过去,苏妲己走到池边,白色雾里她捻起玉衡的衣角,嗅了嗅,“你上心了?阿衡。”
他站起身,垂头看她,漫不经心地抬手解开自己的外衫,里衣,修长的手拿着乳白色的衣裳丢到一侧,“玩了一下罢了。”
他入了水,闭眼靠在池边小憩,露出了满身暧昧痕迹,苏妲己过去,伸出手抚上他的脖颈,新鲜的,红艳的,她略微皱眉,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玉衡并不阻止,一言不发,似乎也不在意。
良久,他睁眼,眺望窗外灰色的天,问道,“他为什么难过?人类尚且有三妻四妾。”
苏妲己脸颊贴着他的下巴,倚在他怀里,他好像真的不明白,苏妲己发出偷笑,她纤纤玉手攀上他的肩,“他想要你的……”
玉衡低头看她。
她笑,手放在他胸口,感受着微弱的心跳,“他想要你的心。”
玉衡还是没明白,“为何?”
成妖修炼千年,关于情爱二字,他也只听见一个妖和他说过,那是一只雉鸡精,她说,要双修就得让人爱上他,或者直接用妖术迷倒他。
前者如果无聊了些就很有意思,后者则可以快速增长自己的妖力。
而玉衡这么久,喜欢玩第一种。
“人的寿命短短几十年,而我们能活上千年,他要你爱他,百年后,他会满足地死去,而你则要记挂他千年,囚在爱的牢笼里不得善终。”
玉衡听着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仿佛真的看见自己为了一个人郁郁寡欢,宛若从前在轩辕坟,孤寂,只有自己还有这只狐狸。
那样的情况他一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他不喜欢孤零零地在那里。
他像被踩着尾巴的狼,“可笑,妖怎会爱上人。”
他可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人类爱上猪的,他们吃它,只是把它当作食物,妖对人也是如此。
玉衡默默地想。
质子们去了承德殿已经有了一会儿,玉衡不会不知道殷寿想干嘛吗?不,他当然知道,新王登基,他要除了这几个前朝的老臣。
特别是如今这四大伯侯还主动“造反”,殷寿会怎么做?他让质子们过去,无非就是让他们弑父,继承自己父亲的爵位。
*
颚顺死了。
就如在女娲庙,他跟他的父亲一样,是勇于进行反抗的第一个人。
承德殿门前,玉衡冷眼望着里面的景象,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红色的火光摇曳,而地板上的尸体和血迹触目惊心。
殷寿居于上首,高大威武的身躯是放不下的野心和兽性,底下是匍匐颤抖的姬发,还有四周跪趴的侍女。
玉衡没有再多看,转身消失不见。
今晚的夜色朦胧,天上细碎的星光一闪一闪,街道之上寂寥无比,户户紧闭着,一丝人气都没有。
玉衡漫无目的地走着,拿着一壶酒,殷寿喜欢喝酒,质子们也喜欢,他仰头喝了一口,辛辣苦涩,玉衡皱眉,喃喃,“真难喝。”
难喝到他整个人都很烦躁。
颚顺死了。
他或许早就想到了,他一直把他们当作玩弄的对方,他不会承认自己会对他们有一点上心,不会,妖怎么会对自己的食物有恻隐之心呢。
至于那些情话。
那些话他对很多人说过,对以前的男人或女人……对苏妲己,对姬发,他都说过。
没有吃他,只是因为他听话,留着双修而已。
他一点都不喜欢颚顺。
一点都不。
所以他没有去承德殿,他要告诉自己,和证明给狐狸看,他并没有对他上心,颚顺对他而说只是和姬发他们一样,是个双修的容器。
可是……
一阵冷风吹过瞳孔,玉衡突兀地感觉鼻子有点酸。
一颗大大的眼泪砸了下来。
冰凉的,是人类最喜爱的,他们经常哭,他怔怔地看着指腹,这是他千年修炼幻化人形掉下的第一滴眼泪,玉衡心重重一颤。
脑海里回荡着青年略羞涩的嗓音。
“我喜欢你,阿玉。”
玉衡再也忍不住,把手里的酒壶砸向地面,破碎的瓷器声响起,裂开的瓷片溅到身上,划伤了他的脸颊,一道鲜红的伤口出现。
苏妲己死了的时候,他没有探出自己异样的来源,他不愿意去想,如今颚顺死了,他也不愿意想为什么自己会这么不像自己。
他不想,他也不敢。
周遭死一般的安静,他继续往前走,脸颊的血线流到了下巴。玉衡轻轻拭去,做这些的时候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仿佛刚才的失态都没有发生。
他声音很轻。
“今天的酒真难喝。”
一定是今夜的酒太难喝了,他才会心里空落落的,不是那个人类,玉衡想。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个颚顺番外,杨戬还得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