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个人从停车场回到夏星池的住处，才想起来他们本来是要去吃晚饭的。

最后还是夏星池掏出手机，迅速地点了外卖。

他手臂位置的衣袖早就被血浸透了，这时都已经快干掉了，变成了让人抗拒的深褐色。

乔陌这时也终于彻底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把小哥哥按在沙发上，自己去找药箱。

等他拎着药箱回来时，才发现夏星池已经把衣袖卷上去了，露出了手臂上狰狞的伤口。

而小哥哥还在用手戳着伤口。

“你有毛病吧？”乔陌第一百遍念叨，把夏星池折磨自己的手拍开，坐到了对面的茶几上。

夏星池也就乖乖地收了手：“不太痛，伤口好像也不是很严重。”

这是痛不痛的问题吗？

乔陌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黎戈的树枝几乎从手臂里穿过去带起血肉的情景。

他直接把夏星池的手臂薅了过来，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伤口虽然狰狞，但确实没有想象的严重。

大概因为造成伤口的是粗糙的树枝，所以伤口边缘看起来非常惨烈，周围一大片都染着血迹，跟被狗啃了似的，斜斜地划过手臂，差不多有一掌长，中间裂开了大概有两三毫米宽，能看到里面沾着树枝屑末的血肉，最里头还渗着点血，但已经不会流出来了。

乔陌飞快地给伤口消了毒，包扎好，又去处理夏星池身上其他的伤。

虽然一直有乔陌在旁边干扰，但能在黎戈的攻击下能坚持那么久真的非常不容易，受伤在所难免，所以夏星池身上的伤口多得有点触目惊心。最后乔陌也顾不上别的了，直接把夏星池的衣服脱掉，一道一道地给他处理。

所幸这些伤比手臂上的伤口要轻得多，大多只擦破了皮，偶尔有那么一两道深一点，血也早就止住了。

乔陌看得难受，夏星池却满不在乎，一边任乔陌摆布，一边还在那庆幸：“幸好《满月》不是个现代剧，不用穿短袖，不然这一身，褚明宇怕是要杀了我。”

乔陌很无奈，他也不明白，这一身的伤，为什么小哥哥想的居然还是拍戏怎么办。

“你觉得你这个伤还能拍戏？”

“为什么不能？”

乔陌拿着碘酒棉签用力地在他伤口上摁了摁：“你后面有好几场都是打斗戏吧？”

夏星池动了动手臂：“我觉得没什么大问题。”

“伤口愈合是需要时间的，反复裂开还会留疤，饶了你的手吧小哥哥。”

大概只有“留疤”二字能对小哥哥造成冲击，夏星池迟疑了一下。

“明天下午的不是打斗戏，晚上的也不是。后天，应该就会好很多了。”

乔陌听着他给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禁不住地摇头。

夏星池也总算认认真真地为自己的伤口烦恼了起来，最后啧了一声：“黎戈也不知道是发什么疯。”

抱怨到一半，他就想起了黎戈那张格外冷漠的脸。

即使他说自己不是异能者，甚至搬出了特管局，黎戈都没有停手。

当时太混乱，以至于让他怀疑黎戈是不是没有听到自己的话，如今回想就明白，并不是。

那个人是听到了却依然要下杀手。

“他为什么要杀我？”夏星池不明白，“他们之前，不都只是要抓我吗？”

乔陌给他处理伤口的动作慢了下来，半晌道：“‘F’不一定只有一个雇主。”

“所以，是因为这背后的雇主不一样？有人想杀我？为什么？”

“也有可能，是同一个雇主，但委托发生了变化。”乔陌说道，他提醒夏星池，“就像谢家。”

夏星池皱了眉头。

他开始一点点整理自己的思路。

“黎戈突然对我下杀手，有两个可能。一种可能是他有两个雇主，一个只想抓我，但另一个想杀我；另一种可能，是他的雇主突然改变了主意，不想捉我了，要杀了我。”

“或者未必是要杀了你。”乔陌突然开口，“你不觉得他们最后走得有点突然吗？”

夏星池开始回忆，今晚这场混乱到最后，他只想着要护住乔陌，几乎无法分心去管其他人了。那个时候在他看来，乔陌就像是马上就要失控了。不管雨下得多大，周围一直都在爆炸，他只记得满眼都是火光。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乔陌突然疯狂的输出，才逼得黎戈暂时撤退的。

“黎戈跟你可不一样。”乔陌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虽然他们当时确实是被压制住了，但那个情况，他只要坚持下来，我可能不会输，但未必能护住你。毕竟我的异能都是攻击型的，他当时带来的人也是专门针对我的能力准备的，如果目的是要杀了你，他不会那么轻易离开的。”

“可是他下了杀手，不是吗？”

乔陌知道夏星池说得没错。

黎戈当时确实是对夏星池下了杀手，甚至是他带来的其他人，在攻击时也完全没有对夏星池手下留情。

“我觉得，他接的委托不一定是杀了你。也有可能是，‘生死不论’。”

夏星池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他离开，是因为他已经达到目的了？目的是什么？”夏星池飞快地思索着，最后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可能。

乔陌也在看着他手上的伤。

“他接到的委托，也许跟你今天做的事情有点像。”他肯定了夏星池的想法，“他要取你身体的东西，血、肉或者别的器官，生死不论。”

这个猜想让夏星池生生冒起了鸡皮疙瘩。

“你说过，是研究所提交了评估报告，确认我没有异能的，对吧？”

乔陌纠正：“只是初步确认。”

“剩下的不就只有数据核对了吗？”夏星池下意识地反驳，而后又闭上了嘴，半晌后才重新开口，“至少，在特管局里，这份报告不算什么秘密吧？”

“不算非常机密的信息，想要知道不难。”

“‘F’这样的组织，应该不至于消息如此滞后吧？”夏星池说着，又道，“而且，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局长，还收到了第二份匿名信件。”

“是的。”乔陌把夏星池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所以，黎戈很有可能，是在知道研究所初步认定你是一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的情况下，接了一个杀你，或者从你身上取样的委托，并且执行了。”

这就有点细思极恐了。

夏星池吸了口气，好像这样就能挥去猜想带来的恐惧，可依旧有种无处安放的忐忑。

“你们真的确定了，我没有异能吗？”

-

第二天一早，夏星池还是跟着乔陌如约地去做剩下的检查取样。

经过前一天遇袭的地方时，周围已经一点痕迹都看不见了。

跟印卿月打了招呼，夏星池拿着未完成的项目清单独自出了门。

印卿月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抬头看向留了下来的乔陌：“怎么了？不跟着你的小哥哥？”

这称呼从印卿月嘴里说出来的感觉有点微妙，乔陌挑了挑眉，拉开办公桌旁的椅子坐了下来：“是有点事。”

印卿月等着他说下去。

“我们昨天回去的路上遇到袭击了。”

印卿月皱了皱眉，她几乎在转念之间就已经明白了乔陌的意思，也明白乔陌所说的袭击有多不正常。

“我们提交初步评估的事，不算秘密。”

“所以，这是我们家小哥哥的疑问，也是我的疑问。”乔陌特意把印卿月说过的称呼强调了一遍，“你们真的确定，他没有异能吗？”

印卿月也不知道这个人突然嘚瑟什么，但还是很快就专注于乔陌提出的问题。

她思索了一会：“从数据上来说是的。除了身体数据，还有背景调查，他的主要个人经历，甚至包括他从小到大留在医疗机构的所有体检数据我们也都拿到了。之前有很多被确认为非异能者的人，也是经过这样的流程确认的，他没有什么不同。”

乔陌心中微动：“体检数据”

“对。”印卿月迟疑了一下，看了乔陌一眼，最后还是把后半句说了出来，“包括他十六岁时那场车祸的治疗信息。”

乔陌没有露出任何意外，这让印卿月松了口气。

“总之，所有可以使用的数据都显示，他不具备异能者的任何特征。”她继续往下说，“但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在这个问题上，我倒是比较支持白所的观点。数据没有异常，不代表就真的没有异能。特别是像你现在所说的，夏星池显然还有问题。”

“老顾跟你说了吗？”乔陌想了想，突然问。

印卿月反应很快：“说了，第二份匿名信件。”

“里面的人都会进行异能评估吗？”

“当然，有两个已经分发到二所了，有一个在我们这。”印卿月似乎没觉得自己在说的是什么机密，“不过老顾对他们的评级似乎还有保留，虽然也安排了监护者，但应该是按照特例处理，不像夏星池，上来就是双S。”

“那些人有受到袭击吗？”

印卿月翻了个白眼，怼他：“这位先生，我是搞研究的，不是搞情报。”

“没听说？”

印卿月不情不愿地道：“至少分在我们这的那位没有。”

乔陌没有再问下去。

印卿月道：“夏星池的数据基本上还是经我手，我会再看看。”

“如果可以，最好是……”

“我个人行为。”

这个女人向来聪明，这也正是乔陌的目的，他没再多说，笑了起来：“有空请你吃饭。”

印卿月双眼一亮：“带夏星池？”

“那要问小哥哥的意见。”乔陌好笑地看着她，“你还真是在认真追星啊……”

“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吗，我是他粉丝。”印卿月扫了乔陌一眼，故意气他似的，“还是他跟苏黎的CP粉！”

“滚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