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池不知道火是什么时候灭的。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乔陌也正挣扎着爬了起来。

青年身上的衣服又湿又破烂，慢吞吞地翻身坐倒在他身旁，狼狈得不得了，开口却带着点惯有的不正经。

“小哥哥，你是不是有毛病？”

夏星池：……

乔陌没有看他，只是伸出了手。

夏星池迟疑了三秒，发泄似的把自己的手用力拍在那只手上，最后借力也坐了起来。

空阔的盘山路上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黎戈和他带来的人，连同那在雨中堵在两头的车都已经消失了。

只有他们彼此身上的狼狈，和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小汽车，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你TM有毛病吧？”乔陌又低声骂了一句。

夏星池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你闭嘴。”

乔陌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夏星池借力的手一直被他死死地攥在掌中，夏星池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只手上传来的颤抖。

两个人就跟疯子似的坐在马路中央，昏暗的路灯将两个身影交叠在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星池抽回了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回去吧。”

“车子还能开吗？”

“能吧？”

乔陌爬起来，目光落在夏星池手臂上那一片血红上，又迅速地挪开。

他走到驾驶座那边，拉开门坐了进去，把夏星池之前撑开的伞收起，尝试着启动了车。

居然还很正常。

他忍不住笑了笑，用伞把副驾上的碎玻璃扫掉，推开了副驾的门。

夏星池也坐了进来，门关上后，他看着后面和右边残留在车窗上的碎玻璃，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这车开进市区会被拦下来吧？”

乔陌：“要不把玻璃都敲了？也是一种艺术。”

夏星池靠在破了个洞的椅背上笑得直发颤：“敲个鬼。你不是‘有关部门’吗？拦下来了就好好给我解决啊。”

“也对。”乔陌俯过身给他将安全带系上，过近的距离让彼此的气息和心跳都分明地清晰了起来，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又坐了回去。

“……安全带要好好系。”

-

乔陌最后还是顺利地将车开回了夏星池住的小区。

把车开进停车场时，夏星池已经睡着了。

乔陌熄了引擎，也没有开灯，就坐在昏暗的车里看着他的侧脸。

那一瞬间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人命都不要地想要保护他。

明明只是个什么异能都没有的……普通人。

“你有毛病吧？”他小声地又骂了一句，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夏星池其实并没有彻底睡着，刚才那命悬一线的刺激让他紧绷地无法马上放松下来，恍惚间听到有人在耳边骂，他也就模模糊糊地反驳了一句：“你才有病。”

乔陌捂住了自己的眼笑了起来，好半天才放下手，拍了拍夏星池的脸：“小哥哥，再不起来我就要把你抱上去了。”

夏星池的眉头蹙了起来，好半晌才睁开了眼，又过了一会，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他眨了眨眼：“到了？”

乔陌哑着嗓子逗他：“我顺利开回来了，不夸夸我？”

“夸，好棒。”夏星池无力吐槽，干脆靠在那里看着他笑，极敷衍地应。

乔陌看着他，夏星池在这几乎要把人淹没的注视中又慢慢地收起了笑容。

“看吧，这么着急要做检查调整级别……不是S级你就没有监护者了，怕不怕啊小哥哥？”

夏星池垂着眼：“你们特管局就这么不负责任？”

“S级双异能，特管局行动组里可就只有我一个。”

“嗯，听起来很贵。要雇你得多少钱啊？”夏星池的语气里带着点调侃的意味，轻飘飘的，每一个字都像戳在人心尖尖上。

“要很多很多的钱。”

“没事，我家就是有钱。”

“还要很多别的东西。”

夏星池顿了顿：“还要什么？”

乔陌却没有回答，半晌后问他：“你为什么一直都不问我，级别调整后会不会走？”

一开始，他害怕夏星池会问，后来发现夏星池好像根本没有这个意识，又忍不住希望这个人会问自己，直到他发现，其实夏星池并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个人只是不想问而已。

这个认知让乔陌觉得无力。

夏星池想了很久，他的语气平静得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我觉得你会走。”

乔陌的心颤了一下。

“如果你不想离开，你会想办法的。”

这个答案，就跟那天，他问他，如果被调整记忆，忘了自己，会不会不舍得时的答案一样。

忘与不忘，走或是留，抉择都在他。

“刚才为什么要救我？”

夏星池听到这个问题时笑了。

乔陌想起那个瞬间，就觉得心无法控制地紧了紧。他忍不住又骂了一句：“你有病吧！”

“你还会第二句骂人的话吗？”夏星池笑得直摇头，“想救就救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我有异能，我是你的监护者，我经历过的战斗比你能想象的要多得多，为什么你会觉得我需要你来救？”

夏星池只是笑，微微垂着眼，没有看乔陌。

乔陌似乎被他的反应刺激到了，一直压抑着的恐惧瞬间化作愤怒，他忍不住抓住夏星池的衣领，强迫这个人看着自己。

“说话。”

夏星池的双眼透着微微的亮，在昏暗的车内显得格外漂亮。

“就算你有异能，你比我厉害，你是我的监护者……被打中了，不也会受伤，不也会死吗？”

乔陌如愿地看到了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脸上。

“我不希望你受伤，不想你死……我想要保护你，不对吗？”

心跳在这一瞬间彻底失控，指尖触碰到的体温仿佛延迟到此刻才传到了心尖，烫得灼人。

他们的距离这么近，近得他能感受到夏星池的每一分气息。

近得他觉得夏星池一定能听到他为之失控的心跳。

原来这颗心比自己更早就已经喜欢上这个人了。

夏星池却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那双漂亮的眼睛依旧定定地看着乔陌。

他能感觉到那指尖上传来的跳动，带着熟悉的、让人焦躁的、最后总是会落空的暧昧。

那句他在心里绕了千百回的话，终于忍不住问了出口。

“乔陌，你为什么不吻我？”

下一刻，温热的唇就重重地压了下来。

小心却又带着压抑不住的狂热，迅速地越过试探攻城掠寨，如同要将他彻底吞噬一般。

夏星池如愿以偿地笑了起来，他热切的回应让这一个吻变得愈加炙热，车厢里瞬间就被灼人的温度充盈。

分开时两个人的气息都有点乱，彼此目光相触，甚至没有一个停歇，夏星池又按住了乔陌的指尖，微仰起头再次亲了上去。

-

两个人都数不清究竟亲了多少次。

明明只是接吻，却比什么都来得让人动情。

最后夏星池靠在椅背上微喘着气，笑看着似乎还想再来一次的人，没忍住抬脚踢了他一下。

乔陌喉结微微滑动，最后坐了回去，发泄似的低骂了一句：“毛病！”

“骂谁呢？”夏星池的眼角有些微微的红，因为反复地亲吻，他的唇色也比平时要艳得多，略带沙哑的声音在车里响起，就像把钩子似的勾人。

乔陌没敢再看下去。

醉人的气息却始终在车厢内萦绕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夏星池才又开口：“所以你现在知道了？不要总想着自己了不起，可以什么都不管乱炸一通。”

乔陌心中一动。

他微微偏头，却发现夏星池已经没有在看自己。

不久前在山道上的那一幕幕又飞快地在记忆里掠过，终于，他把目光从那张脸上移开：“你知道了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夏星池却知道他在问什么。

“嗯，我问过慕言止。”

“你应该直接问我啊。”青年小声嘀咕着，语气里带着点不满，却平静地说着仿佛跟自己毫无关系的过去。“十三岁那年，我异能失控了。其实之前就已经有一次先兆，可是我妈害怕我会被带走，一直瞒着。最后……我父母和哥哥都死了。”

中间隐没了什么，夏星池已经很清楚了。

“我不会那么容易失控的。”乔陌的声音仿若在起誓，“我不会让自己再失控的。”

夏星池微微勾起了唇：“好，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