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陌一怔。
“你知道是谁？”
夏星池的情绪有了一点变化。说不上来是高涨了或是变得低落，但乔陌能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个他不愿意谈论的话题。
过了很久，他才听到夏星池开口。
“大概是慕言止吧。”
乔陌瞬间就想起慕言止守在化妆间门外的模样，他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到了夏星池的手腕上。
在这之前，夏星池手腕上是一串格外碍眼的菩提手串，可是那天之后，就换了一串紫檀珠子。乔陌旁敲侧击过很多次，夏星池都没有告诉他这串珠子的来历。
问过了谢家，又说到白承澜，甚至连印卿月的事都交代得明明白白了，他都没有提过一句慕家。
但夏星池跟慕言止的关系，确实是乔陌最想知道的。
夏星池撩起眼帘看了他一眼，监护者先生把“好想知道”四个字凿在了额头上。
阴郁的心情似乎消散了几分，他弯了弯唇角。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
乔陌：“……没有。”
“没有的话，就到此结束了？”
乔陌：不是，你等等！
“小哥哥……”
夏星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乔陌吸了口气：“为什么是慕言止？”
夏星池似乎对他这个问题不是很满意，连那一点似笑非笑都收敛了起来，却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最初，可能是想保护我吧。”他手肘支在膝盖上，手撑着下巴，看起来有点懒洋洋的。
“会把我藏在长夏山的人只可能是他。我成为夏星池也不是第一天了，他也不可能前面五六年都不知道我在哪。如果从你找到我开始往回算，你们收到那份信件的时间，应该是我参加了《全能新人王》，第二个舞台结束到第三个舞台之间吧？
“在参加这个节目之前，我只上过三个通告，路演倒是从练习生时期就有，但没什么水花，初期的人气还不如一个小网红，能上这个综艺都是因为刚好有人来不了了，公司捡漏把我给塞进去的。
“一直到《全能新人王》第二个舞台，我表现突出，才涨了第一波人气。然后第三个竞演舞台，我是第一。”
夏星池说的这些，乔陌在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大粉”后，都被热心的小妹妹们科普过。
可以说，夏星池一直到那个时候，才算是真的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再之前，不要说跟小网红比，就他那个所谓成名出圈的广告，带来的关注度可能还不如大品牌广告里的路人甲。
夏星池伸出了一个指头：“所以，很有可能是因为我受到的关注度超过了慕言止的预期，他觉得我可能会进入某些人的视线，但他又担心直接出手封杀我或者保护我会更容易引起注意，最后才想了这么个馊主意。”
他说得太肯定了，乔陌几乎都要被说服了。
但夏星池很快又伸出了第二个指头，勾起了唇角：“但是，他在寄出这个匿名信件后，事情却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料。那些他担心的事情，几乎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就马上就爆发了。他明明用的是匿名信件，那这些人为什么会在他寄出信件后就马上反应过来了呢？”
乔陌微微瞪大了双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所以，比起这个匿名信件是谁寄的，更让人糟心的，大概是那些人究竟是怎么得到消息的吧。”
乔陌很快就跟上了他的思路：“确实，老顾连我们都没有告诉。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的，信件是慕言止寄出的，那这后面，可能还藏着一个泄露消息的人。就算不是，只要找到其他人的消息来源，也有可能找到寄信者。”
夏星池最后又伸出了一个指头：“当然，因为我并没有什么都想起来，说不定还有什么遗漏，导致所有的推测都是错误的，也是有可能的。”
乔陌看着他：“你……究竟记起了多少事情？”
就他们这一路讨论下来，他觉得夏星池记得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也足够压得人透不过气了。
夏星池笑了笑：“还真不算多。几百上千年里，中间还有大片大片的空白，记起来的也大多零零散散，谁知道漏了多少呢。”
乔陌没有再问，把话题又绕了回去。
“那么按你的，从慕言止这边下手，倒是一个方法。”
夏星池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乔陌扒着椅子背看他，青年的脸上看不出来太多的东西，可越是藏得严实，反而越让人察觉到他的在意。
乔陌再没有比此时更清晰地察觉到，慕言止对这个人而言，是不一样的。
他想探究这种不一样，又害怕知道这种不一样。
嫉妒如同春草，只要心底有一点空隙，就会疯狂地蔓延。
就在这时，夏星池突然开口：“我想去长夏山看看。”
乔陌一怔。
“既然是在那里找到我的，我想自己亲眼去看看。说不定，那里可能还会有些别的线索，或者有什么东西，能让我再想起来点事情。”夏星池吐出口气，“过两天有外地的通告我就搬回公寓去住了，那个通告的地点离长夏山不太远，通过结束后我有两天假期，正好，去看看。”
这一听就像是计划好的。
乔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猛然醒悟：“如果不是昨天会所的事，你是准备自己一个人去？”
夏星池被揭穿了也不在意：“唔嗯。”
乔陌又问：“想好怎么摆脱我了？”
夏星池：心里知道就行了，何必说出来。
虽然他没说出来，但乔陌看他的脸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没忍住往前压着椅背向床边倒，整个人螃蟹似的扑过去，将毫无准备还盘着腿晃着身子的人给推倒了。
“想干嘛？”夏星池也不挣扎，下巴微抬，训他。
乔陌身上透出点凶巴巴的气势，在他鼻尖上啃了一口：“想干……你。”
“哦，那你是很敢想啊。”
夏星池一点不怯，微微曲起右腿，白皙的脚趾头还翘了翘，以作示威。
乔陌又惩罚似的咬了咬他的唇：“小哥哥，明明是你更敢想。”
夏星池被咬得嘴上生痛，忍不住皱眉：“你是狗吗？”
“你想过这样有多危险吗？”乔陌喃喃道，又往下不轻不重地咬了咬他的喉结，而后顺着他脖子诱人的线条，度量似的蹭了一会。“乱来的人是要受惩罚的。”
两人之间很轻易就能擦出火花，但夏星池一点都不想纵容他了，硬是将人推离半分，看了他一眼，还是微微偏头，又给了乔陌一个安抚式的吻。
“现在不就要带你去了，还发什么疯？”
乔陌：“想想就生气。”
昨晚也是，这个人在恢复了记忆之后，就毫不迟疑地将他排除在外，什么都想着自己一个人去，也不想想究竟有多少人在觊觎他。
“好叭。”夏星池想了想，“算我的错。”
这种早几百年就在网上被抨击得体无完肤的渣男式道歉，让监护者先生更气了。
夏星池却像没看到似的：“那现在可以起来了吧？”
“我不起。”
夏星池踢了他的膝盖一脚，笑骂：“滚蛋。”
乔陌一脸不情愿，大狗似的又偷了一个吻：“我不想滚。我不想回去。”
“不行。”
“我可以什么都不干。”
夏星池：“你在我这里没有信任额度。”
乔陌侧身躺倒在他旁边，又凑过来亲了亲他：“我就抱抱你，什么都不干。”
夏星池笑着把被他压住的手抽出来，指了指刚被亲过的地方：“那这是什么？”
“这是盖戳，系统自带，跟我没关系。”
“滚吧你！”
乔陌置若罔闻，搂着小哥哥又盖了个戳。
-
最后这一晚乔陌还是没有回自己房间，却也如他自己承诺的，什么出格的事都没有做。
在黑暗里心满意足地抱住小哥哥入睡时，乔陌还是忍不住摸了摸夏星池腕上的手串。
谢家也好，白家也好，自己的过去也好，这个人都愿意坦然地将想起来的记忆说出口。可到了慕言止，就剩下了隐晦的寥寥几句话。
慕言止和这个人之间有过那样一张合照，有过许多他不知道的过往和渊源，大概还有过让慕言止至今都放不下的感情。
这些都让他妒忌不已。
可他不敢跟这个人诉说。
-
一切就如夏星池计划的那样，两天后，他们提前回到了经纪公司给夏星池安排的那个公寓。
之后的通告是个杂志封面拍摄，一天就结束了。
通告当天晚上，夏星池就带着乔陌，开着租来的SUV，一路直奔长夏山。
长夏山作为著名的旅游景点，其实周边就有开发得非常成熟的小镇。
这小镇最初其实是几个散落在山林间的小村落，自古就定居在这，几乎跟外界脱节。后来因为长夏山旅游资源开发，才逐渐带动了各村落发展，慢慢地就形成了颇具规模的聚居，便顺理成章地建了镇，名字跟山一样，叫长夏镇。
这几年经济发展更快，镇上甚至兴建了高铁站，不少线路都会途径这里，也有连通四方的汽车客运，可以说，国内大半的城市，要到长夏镇都挺方便的。
夏星池的工作地点就是其中之一，高铁到这，其实也就一个小时出头的车程。
但夏星池并没有选择这个方式，他甚至没有选择在长夏镇停留，而是开了五个多小时的车，直接开到了长夏山位于主峰山腰处的景区东入口停车场。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
乔陌中途就把人给替换了下来，累了一天的人坐在副驾上昏昏欲睡，整个长夏山周边都黑漆漆的，只有远处大概是景区入口照明用的大灯还亮着，离这么远，已经发挥不了多少作用了，放眼往去，长夏山连绵的山脉在夜空中绘出了巨大的黑影，让人看得心惊。
半夜的山林格外安静，只有夜间出没的鸟类不时会叫两声，因为已经入冬，即使这里常年平均气温不低，到这个时间点了也还是会有点冷。
乔陌把车停好，打开了暖气，推了推夏星池：“到后面去睡吧？”
夏星池其实并没有睡着，只是困，刚被碰到就醒了，随手把靠背放倒：“你到后面去吧。”
说着，他突然觉得两人之间这个距离挺近的，乔陌的脸几乎就在眼前，便忍不住跟揉家里大狗似的摸了摸乔陌的头，语气里带着点调侃：“已经没让你住酒店了，总不能连个后座都不给你睡。”
乔陌笑了起来，凑近一点：“嗯，这么委屈，得小哥哥亲一下才行。”
夏星池非常听话地亲了他一下，然后推了他一把：“去睡，天亮了就上山。”
这一路上有不少山路，乔陌开了一晚上的车也不轻松，看夏星池已经躺下去了，也没再勉强，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垫到腰上，让他能睡得舒服一点，便下车爬到后座去了。
后座虽然宽松，但短，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反正将就一晚上，睡哪都可以。
在出发前，他就已经跟夏星池提过，夏霖安这几年一直请人留意这边动静的事。
而夏星池似乎一开始的打算就是瞒着所有人，所以根本没想过什么飞机高铁，连客运汽车都没选，直接租了个车开过来，最后连酒店都没去，直接奔山里来，准备在车里应付一晚上，第二天就上山。
乔陌知道，他是不想让夏霖安知道他已经恢复记忆了。
乔陌勉强把自己塞进后座，入睡前还迷迷糊糊地想，如果自己没有发现，真的让小哥哥偷偷跑掉，他自己一个人开那么久的车，到这荒山野岭里来，然后窝车上睡一晚，那得多可怜啊。
幸好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