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建立畅通无阻，商然在同频之前看见锋刃停在距离自己头顶十厘米的地方。

刺目的白光过后，三米高的胡桃木书架立在他面前。商然低头看去，他手中握着一本精装书。

他将封面翻上来，《博物象限索引指南》。

商然意识到这芯片或许是博物象限的员工，所以刚才侵入时用的机械而不是近身肉搏。

他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记忆或者精神世界的标识十分模糊。商然将书轻轻塞回架子上，摸索着光滑的木板往前走去。

走到藏书行列端头，铭牌上刻着B字开头类工具书。这书应该在图书馆一层靠左的位置，商然脊背贴着书架背板，侧头朝右面的阅读区域望去。昏黄的吊灯下站着两个人影，隐约的讨论声就从那里传来。

商然探出去半个身子，讨论声戛然而止。他立刻屏住呼吸紧贴墙面站直，缓缓朝里侧挪去。

脚步声渐渐逼近，铁质的银辉一闪而过。

“你到哪去？这个时候外头的门禁都锁了。”

脚步声戛然而止，讨论再次继续。

这次他微微向外挪了挪，眼前视线一花，耳边响起传感器低电量的报警声。

共鸣功能无法启动，同频失效倒计时。

10，9，8……

伴随着的是头顶传来的尖锐轻笑。

商然猛地抬头，半张脸就出现在他头顶。从书架顶端悬挂下来，是个狞笑的少年。

是精神世界。

商然即刻踩着爬梯朝书架顶上追去，就在要抓到他衣角的时候，读秒结束。

耳畔蜂鸣声想起，断电的瞬间商然立刻矮下身子，朝门口滚去。

叮。

折断的锋刃刚好落在他的脚边。

“跑。”

“跑？”

“他追你又不是追我。”

商然以起跑的姿势从地上爬起来，绊了两步径直朝门外冲去。叫他跑的人是黎宿，他冲到门外，封闭铁栅栏被轰了个大洞。

大洞没朝着电梯来的方向，商然左右张望。

“跑快点，还有500米就是出口。”

黎宿的声音伴着准心充能的蓄力声传来，商然跳下人行道台拔腿就跑。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下水道尽头，果然有一道垂直的竖井直通地面。他手脚并用往上爬，锵锵的金属击打声顺着铁楼梯追上来。

黎宿一面发射准心一面后退，打斗中墙上的照明被击碎。黑暗中只看得见不断充能的蓝色光点，和子弹打在金属外壳上的火花。

沉重的脚步声在狭小的圆筒竖井中回荡，商然爬到顶端推了推头顶的铁盖。

“用卡。”

黎宿的声音带着回响传上来。

井盖顺利打开，商然翻了上去。紧接着井下想起重物坠地的声音。他扒着洞口朝下看去，一片黢黑。

商然举目四望，在周围搜索有用的东西。他惊讶地发现，这出口竟然在核心办公区边缘的一处停车场。他起身跑了几步，决心去叫人帮忙的时候。

黎宿爬了上来，半张脸露在外面叫住他：“不用……”

话未说完，整个人像是失重一般猛地被拽下去。

商然蓦地顿住脚步，小跑几步到井口查看。

“黎宿。”

“黎宿？”

商然朝着洞口喊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他拍了拍没电的传感器，要是能开机他立刻就能检索到黎宿是否存活。

砰砰。底下传来准心爆破的声音。

这次黎宿轻快地翻了上来：“快跑。是个仿生人。”

商然一皱眉头，跟着黎宿往无人的后巷里跑去。锋刃划破空气的声音擦着耳边传来，商然已经落后黎宿好几步远。

“你的腕带怎么回事？”

他肺里和风箱似的，大晚上哪有正常人在这拼体能的：“没电了。”

东西甩在落后的商然手上，他低头一看是节快速充能。

商然支着膝盖，他又不是高庭的疯狗。转眼那东西追上来，全身的充能节点高亮。人形仿生与普通形象无异，只是四肢扩展的机械臂极大地延长了攻击范围。

黎宿没听见身后呼吸过速的脚步声再次追上来，回身一看，商然站在原地不动。那台追杀机器空茫地高举双臂做出攻击姿态，身上的每一条线路都开始发出过热的红光。

“留它芯片！”

话音未落，仿生人尖利的机械臂探进自己探进额头。直到芯片挖出，交到商然手上后，才报废倒地。

商然缓缓转过身来，朝着黎宿挥了挥手中的芯片，淡淡道：“抱歉，跑不动了。”

手上的芯片被接了过去，放进标有A级标签的证物袋里。

黎宿靠在停车场的收费牌下，好整以暇地等着商然的汇报。

“里面是博物象限的图书馆，植入的人应当是在那工作的男人，年纪不大。上的夜班，白天不露面。喜欢窥探小道消息，但工作中并不起眼也不健谈，建议从星网记录开始查。”

黎宿看着商然，听到芯片的内容，他脸上波澜不惊的表情转为专注：“我是说小室里的那块芯片。”

商然两手揣在口袋里：“你们要找的地方在远郊，一幢旧建筑，合适民间兴趣组织的那种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找人？”

商然抠下快速充能，扔向黎宿。黎宿敏捷地接住充能片，划亮屏幕检查电量。

商然道：“芯片里的人只有望着窗口的时候才生出一点变化，他应该被关了很久了吧。”

黎宿看着刚刚点亮就没电熄屏的充能片，将它塞进口袋：“一件旧事，我们怀疑和科技峰会上有关。”

商然指了指黎宿的口袋：“你注意一下银灰色的徽标是属于哪个部门。”

不远处，一行整装巡逻队接手了他们的战果。红蓝的警戒线迅速拉起，将地上被机械臂凿出的深坑圈在其中。

那同频过热简直是艺术，没人夸赞显得有些寂寥。

商然朝着那队人马努努下巴：“怎么不来和你汇报？”

黎宿指了指被各部门大厦簇拥其中的高楼：“这是璇桁那一层的队伍，不归高庭管束。”

商然的目光落在那些人异色的袖标上：“怎么会带着异能者的辨识签？”

“他们是联邦许可的异能者。”黎宿看起来不想多说：“芯片还有别的分析吗？”

“邮件发你。”商然轻笑一声，璇桁的巡逻队看着也是舒适差事，摸清门道搞不好也不用去第三象限卖命。趁黎宿不注意，商然查了查随机树的邮件，只剩下十二个小时：“我的考验不是那台仿生人吗？”

黎宿一愣：“那个？不是。那个如果被我击杀在下水道里，我要写五千字工作汇报。现在，就不归我管了。”

“合理。”商然目光停留在那群灰色工装的人上：“那刚才下水道里谢了。”

“职责所在。”黎宿也在看着那群人清理现场：“银灰色的徽章底色，他们……”

手腕上传来震动：事情怎么样？来冬青，我请。

商然远远看见那天在冬青见到过的脸朝他俩走来，那人边走边理袖子，从夹克的内侧口袋掏出皮夹，头也不回的亮给巡逻队。

黎宿的话在耳边飘过，商然打断道：“你的死对头来找你了，我去吃个饭。”

“商然……”黎宿目光转到他脸上：“他不是……”

商然盘算着哪条路去商业街更近：“就那天的搜查来看，他和我不对盘。”

黎宿没挪开视线：“那你留下不正好？”

商然找到出口，转过头来和黎宿对视一眼：“谁知道呢，可能他才是我的新领导。”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冬青酒馆里正在转播周四赛事，商然推门进去的时候，一阵欢呼袭来。

裴砚在靠墙角的位置朝他招招手，不等他落座就将怀里的东西亮出来：“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商然轻巧落座，发现背后的隔墙刚好挡去大部分视线。他将自己的挎包接过来：“多谢。”

电子菜单放在他的位子前，商然迅速点了几样，选了尽快上菜后熄灭屏幕。

裴砚摆摆手：“一个包还是能帮你赎回来。”他伸手拍拍皮面：“这么大的邮差包，以后准备走学院风？”

商然解开搭扣：“本来是买来放文件的，心理部那么多档案，不找个大点的包怎么……嗯？这是什么？”

裴砚压低声音：“发光的金色甲虫。”

商然惊讶的脸从包后面冒出来：“你从高庭偷东西？！”

裴砚表情拧到一块：“借我八个胆子我也不敢从疯狗嘴里抢食，我又找人买的。话说，你那随机树的分筛怎么样了，我怎么没从系统里查到你的名字？”

甜点先送到桌前，一起来的还有小杯柠檬茶。商然咬着勺子含糊道：“分到了第三象限，但还没定。”

裴砚：“退了。快退了。”

商然：“我要还违约，哪能退啊。”

裴砚低声：“你说是不是心理部搞的鬼。”

商然无所谓：“谁当副部还不得罪几个人的，我还怕他们不成？据我估计中枢的推荐信高庭不会放在眼里，无能狂吠罢了。”

裴砚道：“这么说……是随机树把你分进去的？”

商然冷笑一声：“随机树把我暂缓了。今天去找……”

商然粗略说了两句今天去高庭的事情，忽然门口一阵喧闹。悉悉索索进来一队人，拿着记录板和酒馆老板说了几句。

十分低调地开始挨个巡查：“例行检查。”

商然与裴砚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将怀里的挎包轻轻放到座椅和墙的缝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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