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岳像是真的恼火了起来,他讲完那句话后,又接着说道:“陆大人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一个小丫头片子,在这等要地大放厥词!”
江卿卿眉头微跳。
这肥头大耳,言语里毫不尊重女性的男人竟会是宣朝的二品官员!
“武大……”
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半晌没开腔的徐永志突然跳了出来,伸出两臂,一副夸张的样子揽住了武岳的肩膀。
武岳:“你干什么?”
徐永志瞪大双眼,“武大人您不知道的吗?这位江大人是江丞相的独女,上月刚只身救下皇后和朝合公主的江卿卿啊。”
武岳脸上傲慢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缓慢地转头,看向了一脸平静的江卿卿。
他当然听过江卿卿的名字,甚至昨日那桩儿戏的婚事都摆到了家中晚膳的桌上了。
但是他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个女人竟然就是江卿卿。
传闻中的江卿卿不是飞扬跋扈、舞刀弄枪吗?
怎么眼前这个瞧着这么乖?!
“江大人……”武岳的嘴脸换得极快,他干笑了两声,“这……我……”
几句话像是整理不清楚一般,只能蹦出来几个单字。
江卿卿眉眼淡淡,视线都没有往武岳方向去,而是对着陆清闻继续说道:“我曾经听过江南有一个修复古籍的法子,是以‘换纸’的法子,让原书全部拓印到新书上,从而保全古籍。如若遇到原书破损,就从前面找到相同的字,通过‘换纸’拓印到一张纸上,凑成新的章节。”
她说完扬起了手里有些发黄的信件,“我虽未亲眼见过那法子,但我听说过,只要用过这个法子,纸张就会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淡黄色,并且有微微酸味。”
徐永志接过江卿卿手里的信件,放到鼻尖仔细闻了一下,果然有股隐隐的酸味。
武岳这会儿也不拿乔了,眼巴巴凑过来,几乎是从徐永志手里抢去的信件,还狠狠做了个闻味道的动作。
江卿卿嘴角抽了抽。
一旁的陆清闻并没有着急去检查信件,而是反应了一下江卿卿话里的信息后,问道:“如果要用这种法子,手上应该有很多曾兴安的笔记?”
“是。”
陆清闻点了点头,小声对着莫子言说了些什么后,立即对着江卿卿说道:“如果要复原这个法子的话,难吗?”
江卿卿抿唇想了想,“我可以试试。”
“多长时间?”
“三天。”
三堂会审后来商讨了什么江卿卿就不知道了。
她给陆清闻保证了“军令状”之后就回了西苑,开始着手准备复原信件的材料。
江卿卿翻找着自己从府上带来的书籍箱子时,院里也进来了两位穿着利落短裳的女子。
“江大人。”
江卿卿闻言转身,见了两人站在自己院内,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
还是排头的女子说道:“江大人,我们是陆大人派过来给您帮忙的。目前我俩也在大理寺女狱中干活儿。我叫墨云,她是墨竹。”
江卿卿站起身来,“你们好。”
她想起早间莫子言跟她说的话,又问道:“女狱剩下的两位衙役,可是男子?”
墨云点头:“宁远和宁致。”
江卿卿闻言顿了下,这四人的名字……怎么听都不太像是正经的衙役。
“你们一直在女狱做事?”
墨云和墨竹对视了一眼,墨云道:“我们原先是在将军府做事的。”
“嗯?”
江卿卿眨了眨眼,看着两人利落朴素的装扮,心情瞬间微妙了起来。
“你们从将军府过来,也是陆大人安排的?”
“是。”
江卿卿竟是被这份坦诚给噎到了,半晌后才哭笑不得地问道:“刚刚这些信息也是陆大人交代你们要跟我说的?”
墨云立马摇头,“陆大人倒是没跟我们交代这些,只说从今天起我们就是江大人的人了,要一心一意地跟着您。您问什么,我们照实回答就行。”
“这样啊……”江卿卿听完这“大实话”,竟是莫名有些局促来。
她自小就没被人伺候过,现在面前竖着两位说要跟着自己的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但如果是派来做事的,江卿卿倒是有些想法。
思及此,江卿卿说道:“那麻烦墨云帮我在书箱里找找一本书,书名具体我记不清了,大抵是和古籍修复有关。墨竹跟我去后厨找点儿材料,调制一下浸泡纸张的水。”
安排好后,江卿卿就带着墨云墨竹行动起来。
三天时间本就不长,还要除去药水发挥效用的时间,她得抓紧每分每秒。
大理寺的后厨足足占了一个大院,还分了好几个小厨房,江卿卿本以为还要废一番口舌才能拿到自己要的东西。
但没想到她带着墨竹一进去就有人招呼,几乎只需要她报名字,就拿到了想要的东西。甚至厨房大娘还塞给了她一个水灵灵的苹果。
出了后厨,江卿卿捧着苹果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看向墨竹:“你……原先来过后厨?他们认识你?”
墨竹也有些呆,“并未,今天还是第一次来。”
江卿卿看着手里的苹果和墨竹手里的材料,抿唇压住了心底升起来的想法,大步向前迈去。
这三天,江卿卿几乎没有出过院子。
不是在和墨云墨竹研究纸张拓印,就是在模仿曾兴安的字迹仿造信件。
期间只有莫子言来了一趟,还是帮忙给江卿卿送曾兴安的家书,让她有更多的素材。
来了也不多话,只是在旁边看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离开了。
三日之期一到,江卿卿便带着墨云,一早就从正门去了主院。
墨云走到侧门的时候还提醒了江卿卿,从侧门进去近点儿。
但江卿卿直摆头,拿着东西径直往正门走。
到了地方,两人等着陆清闻的时候,江卿卿才说道:“上回从侧门进去,发现是陆大人的寝居。不太方便。”
墨云眨了眨眼,“侧门有条走廊,直接去上堂的。上回是谁带您的?”
江卿卿:“……”
莫子言!
“可能是走错了。”江卿卿干笑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扯开了这个话题。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陆清闻就到了。
他看着像是从外面回来,肩上还挂着玄色披风。
莫子言跟在他的身后,手里还拿着一个漆木盒子,素白色的衣摆上沾染着许多血迹。
两人走过,带起来的风里藏着难掩的血腥味。
江卿卿眼神在莫子言衣摆上停留了一瞬,就收回了目光,并让墨云把两封信件呈到了陆清闻的案上。
陆清闻坐下后,就开始看信件。
没一会儿,他的眉间就隆起了小山丘。
“江大人,这是?”
“一封是从曾大人家中搜出来的证据,一封是我仿造出来的。”
“极难分辨。”陆清闻拿起了两封信件,甚至将两封信重叠到了一起,叠在光下又仔细看了一遍,“从字迹到纸张到颜色,完全一模一样。”
莫子言也接过信件看了半晌,没有看出任何不同。
江卿卿却在此时摇了摇头,“有一处根本的不同,但这处不同只有制作信件的人会发现。”
她抬腿准备往前走到案边,但又想起了什么,抬眸看向陆清闻:“我可以上前吗?”
陆清闻给她让开了位置。
江卿卿上前,二话不说,端起案上的茶盏就向两封信泼去。
陆清闻只是眉头跳了跳,莫子言直接低呼了一声。
而就在这瞬息之间,两人也看到了信件最根本的不同之处——
一封信件被完全打湿,而另一封,只是有水珠滚过,半晌之后才浅浅出现浸湿的痕迹。
“这是?”陆清闻走近了一些。
“这是还未做成的油纸,摸起来、用起来和普通纸张无二,但是防水,甚至防火。”
陆清闻拿起那封只浸湿了一点的原信,“为了保存。”
“是。”
“无论曾兴安的家里发生什么,这封信都会被找到。所以那天曾府的大火其实是在帮我们找到这封信。”
“是。”
“而能在大火前将这封信放到书房,也只有曾兴安身边的人。”
“是。”
江卿卿与陆清闻站得很近,所以当陆清闻眉间刚酝酿出引而不发的愤怒时,江卿卿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初来乍到,本该只说实事不说想法,但想起曾兴安与大哥还有陆清闻的同窗友谊,她思忖了片刻,还是据实说道:
“还未做成的油纸极难保存,目前京内只有寥寥数人有此技艺。其中……有一位师傅在万宁侯府内供职。”
陆清闻的视线落在了江卿卿身上。
“万宁侯府。”他重复道,“荣亲王妃的娘家。”
江卿卿坦然点头,毫无隐瞒,“万宁侯府祖上是靠一张油布保下了军队粮草,才在开国之初被封侯。是以这些年来,府上都保留着做油布油伞的技艺,也请了不少师傅。这种没有做成的油纸能用来写字我原先也不知道,还是偶然听到万宁侯府的三小姐说起过才知晓。”
莫子言挑眉:“万宁侯府的三小姐?”
说完还煞有介事地看了一眼陆清闻,眼里藏了不少揶揄。
江卿卿若有所感,也跟着看向了陆清闻,只是没说话。
莫子言笑嘻嘻地拉长了调门:“那不是陆大人正躲着的人?”
江卿卿眨了眨眼。
漂亮精致的脸蛋上写满了八卦。
作者有话要说:上榜前主要根据存稿和工作忙碌程度压一压字数,满三万字后就会开始日更,请大噶放心!(存稿箱叉腰.jpg)